()手術的事急不得,在這方面宋陽一向很有耐心,做好了所有準備工作就將事情拋開回去安安心心地做自己的診所所長,人工晶體達不到標準他是不會上手術台的,現在著急的是比爾的實驗室和約瑟夫領導的那個模具制作小組,偷自己的閑讓他們去焦頭爛額吧。
說是偷閑可在診所里卻是一下也閑不得,診所里現在有三個醫生兩個護士,都是正宗的科班出身名校畢業,二妮這個小護工不可避免地被邊緣化了。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診所的名氣越來越大病人越來越多,幾個人都忙得腳不沾地連哈利•肖特這個密西根大學-安娜堡分校的高才生很多時候都只能在一邊看著,誰都沒時間停下來等她誰也不敢拿人命開玩笑。
小丫頭很失落覺得自己很沒用丟了哥哥的臉,宋陽看著心疼,小丫頭已經表現得很好了,一直都在很努力地識字很努力地學習,但這還不夠。宋陽心下不忍便將為她制定的學習計劃提前告訴她——等明年關醫生的護士學校建好了第一批便把她送過去,前提是在這一年之內她必須學會2000個字並通過入學考試。
有了目標有了希望愁成苦瓜的小臉兒終于又露出了笑容,宋陽卻有點愁眉不展了,經自己這麼一刺激小丫頭好象忽然開了竅還學會象形、形聲舉一反三了,再加上咬牙切齒高考沖刺似的瘋狂勁頭真讓他有點擔心,不是擔心妹妹而是擔心自己,這繁體字自己會寫的都未必有2000個,一天兩天沒問題長此以往還真有些心虛。
「d, ,d ;g,uo,guo,德國」,瑪格麗特驕傲地點了點自己的鼻子,「德國人」。
「l, o,l o;sh,i,shi,老師」,哈利指了指宋陽,「老師」。
「s,ong,song!宋」,葉卡捷琳娜端著咖啡在黑板上歪歪扭扭地寫了一個宋字又點點自己,「宋,中國人」,這是她學會的第一個漢字。
人不是機器,適當的休息是為了更好的工作,宋陽從來都不是那種眼楮里見不得閑人的領導,二樓的書房被二妮整理成了一個小小的休息室,但他們更喜歡現在這樣,閑暇的時候或捧一杯清茶或端著咖啡隨意地坐著倚著隨意地聊幾句便是最好的休息最好的放松。初始時的忙亂很大一部分是溝通不暢的原因,這里是中國,面對的病人都是中國人,宋陽當然知道學習漢語是最佳的解決辦法,但這個不能勉強,咱們的老祖宗太聰明發明的語言可不是一般人能學的。和瑪格麗特說德語,對哈利說英語,俄語他就沒辦法了,連葉卡捷琳娜自己都不願意說宋陽更沒興趣去學,中、德、英三種語言混在一起很鍛煉人有時候被繞得舌頭打結,但當葉卡捷琳娜指著一個孩子的肚子對孩子的母親第一次說出「被子,少,冷」這幾個漢字時,一團亂麻里終于冒出了一個線頭。
「宋,是一個偉大的姓氏,要知道,我們可是黃帝的直系子孫」,宋陽堅持認為倉頡是抽象畫派和印象畫派的共同鼻祖,每一個漢字都是一幅絕美的畫作,這毫無疑問,吃生肉喝酒精的老毛子沒有這種藝術細胞。同時他也認為有必要借此培養一下妹妹的家族榮譽感,拿起粉筆在葉卡捷琳娜畫的那個柴火堆邊重新寫了一個宋字,「宋,一個‘木’撐起一個‘で’,什麼意思呢?就是說我們宋家的人在內是頂梁柱能撐起一個家,走出家門便是國家的棟梁能撐起一片天。二妮啊,你可要好好學千萬不能辜負了咱們這個偉大的姓氏」。
「皇帝啊,原來咱們老祖宗這麼厲害」,二妮驕傲地挽起葉卡捷琳娜的胳膊,「娜姐,咱們老祖宗也是皇帝呢」。
「丫頭,那是炎黃的‘黃’不是三皇五帝的‘皇’,宋氏是黃帝的直系子孫不假,你們老祖宗也的確厲害,把自家兄弟都打敗了,但這個‘宋’字可不是這麼解釋的」,宋陽正得意著,門外走進幾個人來,一個邋邋遢遢的白胡子老頭走到黑板前奪過宋陽手里的粉筆,「《說文》中說‘宋,居也,從で從木’。《徐曰》中也說‘宋,木所以成室,以居人也’,簡單的說,‘宋’就是一木頭房子。小子,咱們老祖宗留下的方塊字學問大著呢,不懂就別瞎扯教壞了孩子」。
宋陽莫名其妙地看看老頭又看看一臉尷尬的吳老師,你們家門沒關好還是怎麼的,怎麼上來就咬人啊?什麼叫木頭房子,你們全家都是木頭房子。不過這話自是不能說出來,連表情都不敢帶出來,老頭身邊還有一小京巴正齜牙咧嘴的準備撲上來呢,「就是!胡吹大氣,百家姓里吳姓排第六李姓排第四,宋姓排第幾啊?師姐您幫我數數,喲!這都跑百家姓外邊去了,比金毛犬段景住還差了10位呢」。
這,這太欺負人了,排第118位又怎麼了?要要發,听著就吉利!你們老李家當過皇帝了不起麼,還有一個朝代都跟咱們姓呢。宋陽怒不可遏地沖過去,掏出一把糖果,「小妹妹真聰明哦,誰家的孩子啊?」。
啪!那老頭抬手給那小丫頭一巴掌,「胡說八道!吳三桂這大漢奸還排第一呢,你怎麼不和人家比這個?老師說的是字,不是姓」。
「對不起啊,118先生」,小丫頭揉著小腦袋吐了吐舌頭,「師姐,您就是為了他才不回家的啊?」。
「呸!胡說八道!」,吳老師的臉騰地就紅了,狠狠瞪了一眼,什麼叫為了他啊,是為了他的拼音字母!「百家姓背得這麼熟,長本事了啊?去,把百家姓給我寫出來」。
老頭一句‘吳三桂’自曝家丑立時讓宋陽大增好感,就是嘛,咱家出過反賊你們家三桂更不是東西,「伯父,請坐」,侍奉老頭坐下又恭恭敬敬地上了茶,老頭沒睬他,向二妮招招手,「丫頭,《百家姓》學過麼?」。
「沒有,先生」,二妮害羞地搖搖頭,「哥哥只教了《千字文》」。
宋陽低下頭心中哀嘆一聲,咱老宋家徹底沒好人了,二妮這丫頭怎麼也學得這麼焉巴壞,嘿嘿——我喜歡。老實孩子受欺負那可做不得,這樣悶不聲地咬她一口才叫解氣,看這小京巴還敢齜牙不。
二妮早憋了一肚子氣呢,《百家姓》了不起麼,哥都不好意思教,要教就教《千字文》!千可比你那百大多了。這可不能怪她,見哥哥被一個十二三歲的小丫頭擠兌自然不樂意自然要反擊了。果然,那小丫頭剛寫了一個趙字嚇得吐吐舌頭不敢再寫了,「嚇?千、千字文?姐姐你會、會背麼?」。
二妮紅了臉羞澀的搖搖頭,「只會一點點,哥才教了三百個字」。
不行!這樣可不行!不能顯擺不能驕傲,這樣會慣壞孩子的,宋陽敲敲桌子瞪了瞪眼楮,「一天才學十幾個字,你還好意思說!你自己數數,這三百個字你學多少天了?都快半個月了還記不熟,還愣著干嗎,快背給吳老師听听,錯一個字罰抄一百遍還不給飯吃!」。
吳老頭端起茶杯瞥了一眼過去,你小子窮顯擺啥呢,一天識二十個字還不好意思說?滿天下的先生還不都得跳河去。
「嗯!」,二妮委屈地絞著手指,「雲蒸滄海,雨潤桑田。陰陽世界,造化黎元。羲農開闢,軒昊承傳。魃凌涿鹿,熊奮阪泉……」。
「停!停!」,吳老師听著听著覺得不對味兒連忙抬手叫停,「宋醫生,千字文不應該是‘天地玄黃,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張’麼,你這教的是什麼?」。
「丫頭,你說說這‘熊奮阪泉’是什麼意思?」,吳老頭卻面色凝重地擺擺手,「不要怕,知道多少說多少,不知道也沒關系」。
「哥說,說是黃帝帶了熊瞎子和只吃不,不……的東西和炎帝在叫阪泉的地方打仗」,二妮小臉一紅,只吃不拉的貔貅哥哥倒沒對她說過,她是從虎子那里听來的,「先生,那個黃帝就是、就是……」。
「對,這個黃帝就是你們家的老祖宗,不是姓黃的皇帝」,吳老頭點點頭,「‘熊奮阪泉’出自《史記•五帝本紀》‘教熊羆貔貅貙虎﹐以與炎帝戰于阪泉之野’,丫頭,記好了。貔貅吞萬物而不瀉,是招財聚寶鎮宅闢邪的吉祥物,話雖俗但意思沒有錯」。
「是,謝謝先生」,二妮恭恭敬敬地鞠躬受教,吞萬物而不瀉?這可比哥哥說的還好,這吳老先生好象挺有學問的。
「你把沒教過的寫一些出來,我想看看你是怎麼教會她一天識二十個字的」,吳老頭神態認真嚴肅沒有絲毫戲謔更不是戲弄。
「是,先生」,宋陽站起身整整衣衫恭恭敬敬地從老先生手中雙手接過粉筆,將黑板上的字擦了去只留下老先生那個古意厚重的‘宋’字,‘花鼓久唱,胡弦又彈。八旗猛烈,十室隳殘。細刪墳典,強改衣冠。擾綏奴婢,震懾戎蠻。歐師美旅,銳炮堅船。惕兢揖盜,慷慨和蕃。晝消積雪,夜涌狂瀾……’,寫到這里宋陽停下了筆,後面的‘金鑾驟廢,火鳳頻燃。秣陵慘怖,緬甸辛酸’等句可就要寫到抗日戰爭了,還沒發生的事寫出來只會被人當成瘋子。
宋陽教妹妹識字的千字文不是南朝梁武帝時期那個員外散騎侍郎周興嗣所作的那個《千字文》,而是後世高佔祥、趙缺兩位大家所編撰的《新千字文》。《新千字文》以1000個不重復的常用漢字概括、品評了中華五千年興衰史,全篇絕無重字、通篇駢句、韻律考究、字句精煉、章法嚴謹、內涵豐厚、思想新穎、雅俗共賞,其藝術性、思想性均已超越了古《千字文》,是這個時代用作啟蒙的絕好教材,宋陽自然想都不想便拿來給二妮用上了。
「h,u, ,hu ,花;g,u,gu鼓……」,吳老頭站起身沒有去關注幾個洋人跟著宋陽標注的拼音識字念詩,而是默默地看著那幾行字久久不語,「歐師美旅,銳炮堅船。惕兢揖盜,慷慨和蕃。晝消積雪,夜涌狂瀾……,宋先生,可不可以將你的《千字文》抄一份給我,我想回去好好拜讀一下」。
「伯父言重了,小子不敢」,此時的吳老頭哪里還有一點邋遢,在宋陽眼里昂昂大家也莫過如此了,剔除了一些不適宜的詞句一筆漢隸工工整整地寫出來,雙手呈給老先生,「小子胡言還請伯父斧正」,高佔祥、趙缺這兩位作者這時候還沒出生,這篇《新千字文》自然又成了宋陽的大作了,不然還能怎麼辦,若是拿什麼路過的和尚飄過的道士來搪塞老先生就未免太欺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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