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醫將全部尸體清理完畢後運走。
葉非有一些疑問想找柏明語聊聊,結果一轉身的功夫他就不見人影了。隨後葉非接到了一個電話,是技術科的小張打來的。
葉非听到小張的話差點得中風。
小張說丟了兩樣證物︰紐扣和毛發。
雖然沒有證據,但葉非猜測肯定是柏明語拿的。這個柏明語!到底是什麼時候下的手?
才剛跟他保證過,怎麼一轉眼又犯病了?特麼氣人!
葉非極少犯傻,也不知是累的,還是其他原因,總之,今天生生的做了一回缺心眼的事兒。
葉非壓著怒意打電話給傳呼台留言︰
——柏明語,限你20分鐘之內帶著丟失的證物出現在刑警隊,否則別怪我不顧情面。
葉非開車回到隊上,剛好20分鐘,結果連柏明語的鬼影子都沒見到。葉非連忙打電話給喬明峰,詢問柏明語的家庭住址。
「你呼他就行了
「他不回我
「那你就等等,他看到肯定會回復你的
「我有急事!你告訴我他家的地址
「這我可不知道
「他是你親戚,你不知道他家在哪?」
「不知道
「你!行,喬明峰,你有種
「啊?什麼意思?我真不知道……」
「滾蛋
葉非罵了一句,掛斷了電話。
喬明峰要是不知道柏明語住哪,他葉非的名字就倒著寫。這孫子錢多得花不完,怎麼就舍不得錢給他表弟買部手機?呼機這種原始的通訊工具,在關鍵時刻根本屁用不頂。
要不是看在喬明峰的面子,葉非早就派人把柏明語逮來,讓他蹲兩天小黑屋教訓教訓他。孫廣民被殺案本來就沒有頭緒,可能很有價值的證物卻被他偷走了,這不是添亂嗎?
讓派出所查柏明語的資料比較麻煩,葉非就直接打電話去柏明語的學校詢問他的家庭住址,對方說學生的檔案都是保密的,葉非說自己是刑警隊的,可對方哪會相信他?葉非只好開車去了一趟學校,亮出證件,讓人調出了柏明語的檔案。
學生還在放假,學校里空蕩蕩的。太陽下山前,一片火燒雲將校園染成了金色,柔和的光線從檔案室的窗子灑進,罩在坐在窗邊的男人身上。此時,他正皺緊眉毛,翻看一疊資料,凝重的表情在溫馨浪漫的畫面里顯得格格不入。
姓名︰柏明語
性別︰男
政治面貌︰團員
籍貫︰北京市
生日︰1983年11月12日
……
家庭成員︰父、母、兄長。已故
窗縫里竄進一絲風,吹響了風鈴。葉非突然有點喘不上氣來。
※
法醫在驗尸,警察在追凶,葉非卻在抓賊。
在警察眼皮子底下偷盜證物,可不是鬧著玩的,這罪名可大可小。輕了是偷竊證物,妨礙公務。嚴重了就是畏罪銷毀證據,很有可能被警方定為殺死孫廣民的犯罪嫌疑人。
葉非不想讓柏明語擔這罪名,也不想讓他去局子里蹲小黑屋,打算讓他盡快把證物歸還,道個歉,認個錯,再寫個保證書,這事就算過去了,趁孩子沒滿18歲,現在抓緊教育,還來得及。
葉非按照檔案上的地址找到了柏明語家。
靈境胡同,葉非生長在這里。15歲那年,舉家搬到了知春里附近。一來,父親因公殉職,母親不想觸景生情。二來,母親在北大教書,搬到那邊,上班也方便一些。
十多年了,這里竟然沒什麼變化,要說有,那就是為了申奧,整頓了治安,清淨了,也干淨了。看到大街小巷,家家戶戶的門楣上都掛著小紅旗,街里街坊的討論著奧運會,臉上掛著自豪與亢奮的笑容。葉非才想起來,哦!對了,北京剛剛申奧成功了!
街面上有的店面多年來仍然在運營,老黃瓜刷了綠漆,換了新招牌,掛上老字號,老板也換了臉,都是生面孔。胡同太小,葉非的奧迪車進不去,他把車停在胡同口,穿過狹窄的小醬坊胡同一直往北走,跟坐在門口聊天的老太太詢問柏明語家的具體位置,葉非左拐右拐,擾了山路十八彎,終于找到了柏明語的家。
那是一個標準的四合院。
高大的院牆和大木門都是剛漆過的,又干淨又氣派,透著一股子親切,勾起了葉非不少兒時的回憶。他伸手模模木門,白天的暴曬讓門上的余溫猶存。走近了還能聞到清漆蓋不住的木頭香,木門應該也是新換的,接縫處還露著白茬。
院內隱約傳出一些嘈雜的聲音,葉非試著推了推門,門是反鎖的,他伸手敲門,沒人回應。又按了門鈴,很快就听到里邊有人喊了一嗓子︰
「誰啊?」
是中年婦女的聲音。
「你好,請問是柏明語家嗎?」
女人沒有回答,而是打開門探頭看了看,反問︰「你誰啊?」
女人皮膚黝黑,眼大如玲,白眼仁泛黃,嘴唇很厚,鼻頭很大,一臉的橫肉,看著就不是個好惹的主,她倆眼一瞪,上下打量著葉非。
葉非心里打了個突,實在沒想到柏明語家住了這樣一個女人,不禁在心里猜測兩人的關系。他微笑著說︰「我叫葉非,是刑警隊的,找柏明語有點事情,不知道他在不在家
「刑警隊?有證件嗎?」女人問。
葉非掏出證件給她看了看,確認了葉非的身份後,女人的表情變得緩和了許多,讓開位置,「進來吧,小白在屋里睡覺呢。他好幾天沒休息了,你最好別打擾他
葉非跟著女人走進來,女人仔仔細細的鎖好門,葉非問,「為什麼幾天沒休息?」
女人特好奇的看著葉非,「當然是做好事啊!小白是個英雄
「對!英雄!英雄!」一個孩子的聲音。
「小白是英雄!」另一個孩子的聲音。
面前突然涌來一群小孩,將女人圍住,然後無數雙又黑又亮天真無邪的眼楮上下左右的看著葉非。
「小白是玉皇大帝放屁——神氣!」
「啊啊啊……我餓了!要吃飯!」
「要等小白吃!」
「小白昨天去野地里做壞事了!要睡到明天呢!」
女人戳了戳其中一個孩子的腦門,「不許胡說,小白是去做好事了
「我沒胡說,我看到他包里有女人的女乃罩子!還有褲衩子!」小男孩不服氣的說。
女人一把捂住男孩的嘴,打了他一下,「你他媽淨瞎說!看我不打你!」
一個特別小的孩子喊道︰「他媽的!他媽的!他媽的?」
女人臉色變得更黑,額角開始冒汗,「去去去,準備開飯了!最後一個坐好的人沒飯吃!」
這句話很好使,幾個孩子風一樣的跑了,女人擦了擦汗,看了一眼驚魂未定的葉非,尷尬的笑了笑,「小白在西屋,你去找他吧,順便叫他起來吃飯
「哦……哦……」葉非木訥的點點頭,全然沒搞清楚狀況。
院子當中擺著一張大圓桌,剛剛那群還十分淘氣的孩子此刻都背著手,老老實實的圍坐在桌旁,葉非看了看他們,腦子飛速的轉動著,開始思索著這群孩子和這個女人出現在這里的可能性。
他走進院子左側的廂房,這是個有廳的廂房。白牆,木地板。廳中間戳著一個架子鼓,一架電子鋼琴。兩旁是未完成的泥塑作品,一男一女,擺著十分羞臊扭捏的姿勢對望著,泥塑工具還杵在上邊。牆上貼著柏明語畫的油畫,是他一貫的風格,變態、瘋狂、惡心,除了角落里的一幅畫。那是一棵可愛漂亮,沐浴在聖光下的大白菜,這是葉非這輩子看過的最漂亮的白菜,好像有生命力,讓人看了有種莫名的感動和幸福,葉非很難想象這是他畫的。但畫的落款寫著柏明語的大名,葉非不信也得信了。
只是,為什麼畫一棵白菜呢?
臥室門是開著的,掛著一扇檀香木的珠簾,幽幽的香火味和「大悲咒」從臥室里一起飄出來,這種極端的土洋結合將葉非的審美和感官擰了數個結,渾身難受。他從簾子看過去,足有25坪的臥室顯得有些空蕩,除了兩個立在牆邊的大書架,就是一個衣櫃,一個佛龕,一個衣服架,上邊掛著一副拳擊手套,葉非明白了院子里掛著的大沙袋是為誰準備的。牆壁上掛著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