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那頭很吵，亂彈電吉他聲蓋過人聲。橙子啞著嗓子大叫，「瑤瑤，你說什麼？寶貝兒，你大點兒聲，我這吵死人了，听不見。」
「沒什麼。」童瑤抹了眼楮，平靜掛斷通話。
兩年前被檢出患上胃癌後，她已經花了兩年時間來準備面對這一天。天上的月亮都免不了陰晴圓缺，一個人，永遠也活不到太陽熄滅的那一天。而在那之前，至少一直是愛著她的，直至地球毀滅也不會變。
真的其實沒有什麼。
買好大巴車票，臨上車前，縣城醫院突然又來了訊息。
醫生清晨查房例行診療，病情再次暫時穩定下來。讓她不要著急，慢慢趕回去。
童瑤登上回縣大巴，找到票面座位號數，一個臨窗的位置坐下。吹了大半夜的涼風，被絲線勒在半空的心終于輕輕落地，坐下了才始覺疲憊。拉開亞麻布的遮光窗簾，童瑤豎起大衣領子蓋住半邊臉，仰靠椅背閉上眼。
似乎要睡著了，又驚覺握緊在掌中的手機在振動。陡然一醒，卻只是錯覺，自己嚇自己。
天光大亮，開車前十分鐘上車的乘客陸陸續續多起來。一個瘦高個子縮著肩從狹窄過道走過去一步，突然又折回。童瑤身子骨瘦小，又總愛穿大出幾號的大衣，似乎隨時都想把自己裝進套子里。她背對過道，陷在寬大的座椅中。宋野撐著椅背，彎腰探身鼻尖差些踫著她額頭了，才看清楚是她沒錯。
快開車了，見她還沒有要醒的意思，宋野和她旁邊的人換了座位。
「童瑤……小水仙……瑤瑤……」他靠近她的肩，一個人小聲叫著玩。
大巴經過停車場減速帶顛了一顛。童瑤睜開眼，不期防看見一張黝黑的臉搭在她肩頭。放大的五官，鼻頭上兩顆痘生動活潑地在她眼楮里頭跳躍。 了口氣，童瑤本能地甩手出去，啪嗒拍在宋野臉上。
宋野始料，挨了一耳光，愣住。
童瑤被他的傻樣子逗笑，「你怎麼在這里？」昨晚他都醉成那樣了，究竟是怎麼醒過來的。
「這話該我問你吧。」宋野眯著眼，知道自己被捉弄了，勾起的笑容里也有了戲謔，「你是不是後悔錯過我了？听阿默說我今天回老家，你就追上來了？」
「追上來給你一巴掌？」
宋野嘿嘿笑，他依舊說不過她，格外憋屈，「老家有點事，我回去看看。你呢？」
「我……也是。」童瑤垂眸，仔細看醫院那邊才發過來的短信息。童文謙陪公司董事外地出差，回不來，的身後事由她看著辦。
狠狠捏著手機，童瑤用力按下一屏幕語無倫次的草泥馬，末了，輕輕呼口氣，把內容一個字一個字地刪掉。
童文謙他最好可以保佑自己，長生不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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