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歌沒有告訴你 chaptecr68︰你是達達的馬蹄

作者 ︰ 喜禾

大雄傻愣住,夢游似的看著醫生。最新更新:苦丁香書屋愨鵡曉直到童瑤哭著走過去,他如夢驚醒說,我簽。

「你們到底誰是她親屬?」醫生不信任地看著他們一群人,強調簽完同意書如果手術後出現問題,簽字人得要承擔責任。

「我簽、我簽。」大雄搶過同意書和筆,潦草劃下自己名字,手上沒有干涸的血漬在紙上蹭出一條暗紅的血印。「看得見名字吧,我的名字……」大手往身上胡亂擦了兩下,他按著拇指發狠去擦名字上的印記,如入魔怔。

醫生抽回被他磨要破的紙,讓他們在外面等消息,不要鬧事。

大雄的朋友報了警,民警到醫院來做詢問筆錄的時候,急救室里還沒有人出來 。

在醫院值班室里,兩位民警反復不停地詢問,打人的男人都長什麼樣子,其中有沒有認識的人,她們是不是在哪兒惹了仇家。童瑤說了不知道,可是他們就不相信。

「你們有時間先把打人的那群人抓住啊。」

童瑤被困在值班室,不知道外面橙子那兒是什麼情況。事情發生到結束,只有幾分鐘那麼短的時間。他們寧肯在她身上毫無意義地耗費三四十分鐘,而且還要繼續下去,也不派人去案發地調查鴝。

年輕幾歲的民警不滿地敲桌子,「怎麼,現在要靠你來教我們辦案子啊?請你坐好,好好配合我們工作可以嗎?」

「知道的,我都告訴你們了。」建築大樓外面,不知道哪個方向又響起救護車的時候。童瑤咬住手背,急得哭起來。

咚咚——值班室的門被輕敲了兩聲,不等鳩佔鵲巢的人應肯,門從外面被人打開。

「童瑤?」蘇默止握著門把,從門外探頭進來。看見那個瘦削的背影,好端端背對門坐著,展眉松了口氣。

童瑤松開口,用力擦了擦眼楮里的淚,回過頭站起來囁嚅叫了聲蘇默止。

民警不耐煩地拍拍筆錄本,「坐好,把事情先說清楚。」

「什麼事情?」蘇默止推開門,大步走到桌邊,順手拉下她擦眼楮的手,清明的眼看向桌子後面的人,「你好,我是她和陳澄的朋友,請問你們抓到動手的人了嗎?」

小民警打著呵欠伸懶腰,「沒看見正在問情況嗎?」

蘇默止不露聲色,問,「那請問你們都問出什麼了?」

「這個你要問你朋友。」旁邊那位胖警察抬手,指著童瑤,估模覺得他不好應付,稍微轉了態度,語氣和善地解釋,「問她什麼都不說,這樣我們沒辦法往下調查嘛。」

「為什麼不說?」蘇默止轉頭,拉著站在身後的人更靠近他一些。

握著她手的手指緩慢地捏了一下,童瑤撇下泛白的唇角,「他們問的事情我都不知道。」

蘇默止模模她的頭,「法規上明確要求她必須應該了解動手傷人的人,是嗎?」

胖警察猶豫了,脾氣暴躁的那位不耐地回答,「沒有要求。」

「那麼既然她已經告訴你們,她不清楚你們要的情況,你們為什麼不放她走呢?」蘇默止松手,轉身過去撐住桌子,盛氣凌人,問得兩位不可一世的警察啞口無言。

胖警察耷著眼皮瞟了瞟蘇默止,合上詢問筆錄,擺擺手讓他們走。

大廳門外漆黑的天空,兩扇大玻璃門內側上方燈光瑩白通透,把里外割劃成黑白分明的世界。童瑤站著不走,「蘇默止,我要去看橙子。他們要把她子宮切除,是不是以後她都不能懷孕了?我生物怎麼學那麼差,什麼都不知道。橙子才21歲,她都還沒結婚,以後怎麼辦啊。」

蘇默止抓住她揮在半空的雙手,連拉帶哄摟住她微微聳動的肩膀。

「我來的時候,橙子手術剛好結束。醫生說還算順利,以後好好注意保養,不會影響到正常生活。現在病房有人守,別不識趣湊過去。」

說著說著,低下頭撩開她擋住側臉的頭發,「別動,我看看,」他捏住她下巴,抬高了,眯緊了眼楮左左右右看了遍,「嘖,是不是很痛?」

童瑤動也不動。

他手指冰冰涼涼,輕輕貼在燙得發痛撕裂了的嘴角,仿佛冰塊敷在傷口上。被他輕輕一踫,她才又發覺到痛。

蘇默止細長的手指慢慢撥她臉邊的長發,一處一處地看。駝毛大衣略微粗硬的袖口,像小刷子緩緩地刷著她的額頭,把她的臉蹭得漸漸地溫熱起來。

是真的看見他來,心就安定了。

這種感覺仿佛是擁有一張別人不小心弄丟、被她撿到想偷偷佔為己有的巨額定期存款單。雖然取款的日期遙遙無望。但只要想到,自己手上擁有這麼大的一筆財富,自然便也安心了。

他就是她的大寶庫。盡管鑰匙不在她手上,可只要蹲門口守著,閉一閉眼,就似乎許多事情都不用擔心。

就這麼偶爾騙騙自己,便可以把日子過下去了。

回去畫廊,月兌了拖鞋蜷著腿坐樓下沙發里,童瑤抱著靠枕眼一閉,不知不覺睡過去。

被搖醒時人是茫的,木然揉著眼皮望著伏身站眼楮跟前的蘇默止十幾二十秒,額頭前面劉海胡亂攏在一起,傻得很。

蘇默止端著一鍋水煮雞蛋,輕輕一彈她露出的額頭,莞爾勾起唇,「做噩夢了?」

往沙發四周看了一圈,童瑤搖搖頭,松開抱枕坐直起身。

初醒的剎那,幾乎不清楚自己是在哪里。

蘇默止坐茶幾上,花了三分多鐘的時間剝出一個面目全非的雞蛋。燈光下,他捏著蛋上下看,看見蛋白一側露出的指甲狀大小的蛋黃,自己都覺得好笑。

「不許笑。」他板著臉,低聲說。

童瑤抓了抓頭發,有些無辜,「我沒笑。」

蘇默止瞪她,「心里也不可以。」

「我哪兒……」童瑤沒想笑,可他這麼強調,她垂下眼看見他手中裹著小毛巾的雞蛋,努力咬了咬唇卻沒還是沒忍住,低下頭撲哧笑了。

果然是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大少爺。

蘇默止哼了哼,斜支在茶幾下的腿伸過來踢踢她腳尖。從鍋里又撈出一個蛋,啪嗒砸茶幾上磕破了,專心剝完蛋殼後不滿地開口,「童瑤,才煮熟的雞蛋很燙的好麼?」

他攤開手,十根白淨的手指頂端,暈著清淡的紅圈,如同未褪粉色的桃花瓣。

童瑤心里發軟,訥訥地說,「你去睡吧,我自己剝。」

「……算了。」蘇默止把鼓鼓囊囊的毛巾塞進她伸過去的手上,嫌棄看著她紅腫得跟小面包神似的大半張臉,「喏,自己放臉上輕輕滾。」

不開口的話,牽扯不到嘴角的傷口,睡醒後,她也沒覺得疼。

捂嘴打著呵欠,童瑤把燙熱的雞蛋裹著毛巾貼在耳朵邊,爆疼感猝不及防地遍布面部神經,她咬住牙嘶氣。

蘇默止停下動作,「還是很痛?」

「沒,還好——」毛巾放在腿上,不敢再往臉上貼。童瑤拽緊沙發靠墊,輕輕地呼氣。

「不痛?」蘇默止挑眉。

他的手指還停在她臉上顴骨的位置,前一秒冷不丁地摁下去,幾乎也沒用什麼力氣,痛得她鼻頭一下紅了。

童瑤吸了吸鼻子,默不作聲慢慢地敷臉。端端正正在沙發上坐著,眼觀鼻鼻觀心,牙齒死死咬著下唇,再不肯發出一句聲音。

蘇默止帶笑揉揉她的頭,當她是鬧脾氣的貓。

她不說話,他也不覺得無聊,慢條斯理把鍋里十幾只雞蛋剝了殼,一只只按照完好程度排茶幾上。白滾滾的雞蛋排列整齊,手指一點搖搖晃晃,像極了憨態可掬的不倒翁。

臉越敷反而越疼,童瑤放下冷卻的毛巾,想睡覺了。

「知道動手那伙人是誰嗎?」蘇默止忽然抬起頭。被他指尖戳中的雞蛋顫顫巍巍沒有立住,咕嚕嚕滾下茶幾。

「聖誕節前後,你們學院……哪位教授有去法國公出?」

童瑤本不想問的。

晚上的事,帶頭行凶的人其實已經說得足夠明白了。如果誤會不能解釋,那起因一定是橙子介入了另一個女人的家庭。雖然她更相信橙子也不知情,是被送鑽戒求婚的那一位欺騙了。但事情真相怎麼都不會好看,捅破了最後難堪的還是橙子。

可是現在橙子還昏迷躺在醫院里,到底也吞不下那口氣。

「你等下。」

蘇默止去樓上抱了筆記本下來,進學院官網搜出一條去年的新聞,「有好幾個,你覺得是誰?」

新聞配的圖片中,有四名男人。一位白發蒼蒼做爺爺的年紀,一位青春正茂。邊上兩名知識分子模樣的中年男人,三十出頭,都戴著黑框眼鏡,氣質儒雅。

新聞里備注,兩個人都是副教授。

童瑤只听過一次那男人的聲音,在電話里,隔著遠洋的距離,溫和的聲線叮囑橙子冷靜一些。刻意想保持穩重,好心情的笑聲卻充滿了寵溺。

照片上兩個人都衣冠楚楚,怎麼分得清誰是那頭禽獸?

童瑤不確定,蘇默止彈彈電腦屏幕,「早上我讓路晨安去系主任那兒探探口風。」

「還是不要了,以後再說吧。」今晚的事,越少人知道的越好。

「豬啊你。」蘇默止扣上電腦,按捏著鼻梁斜斜地瞟她一眼,「讓他去問不是說非要告訴他具體詳情,你去超市買菜需要告訴賣菜的你把菜買回家是要做什麼吃嗎?還沒操夠心啊?乖,上樓去休息吧。」

他才笨,路晨安又不是痴呆。

童瑤仍然覺得不妥當,猶疑拿不定主意。

蘇默止安靜看著她,坐了會兒實在困乏想睡了,抱著電腦起身。

「蘇默止,」童瑤叫住他,他回頭,點點下巴讓她說。童瑤望向茶幾上排排坐的水煮蛋,「……雞蛋怎麼辦?」

「唔,」蘇默止慢慢眯起眼,一臉很想要敲她頭的表情。慢吞吞,沒好氣地說,「你吃了。」

窗戶外隔了條街道的菜市場傳來遙遠的雞叫聲,昏沉沉的夜浮出半片白光。童瑤想,她忘記了想她深夜打電話回來那時候他是不是要睡了。折騰近一夜,他一定倦了。

輕輕地露齒,她吐著舌尖抱歉地笑笑,「你睡吧。」

「你不睡?」蘇默止站在原地,刻意挑她語病。

「要啊……要的吧。」童瑤心虛,彷佛被他看破了心事。

蘇默止側過身,讓出樓梯口的位置,示意她先。童瑤沒轍,松開抓在手上的包,低著頭走過他身邊上樓。

身後踩上樓梯的腳步聲不緊不慢,木樓梯嘎吱吱地響。童瑤心里像架起了一座秋千,蕩過來又飄過去,每一下都撞進心窩里。

晚上的事潛意識留在大腦里,童瑤一覺睡得十分不安穩。焦躁突然地醒過來又迷糊著睡著,輾轉好幾次。天光亮起,還沒睡踏實,蘇默止開門進房間,幫她關了窗拉上窗簾。

他走後,屋子里恍惚還殘留著他清淺的呼吸聲。童瑤忽然覺得莫名地安寧,拉高了羽絨被,蓋住眼楮。

這一覺就此綿長,連夢也沒有。上午十點之後,樓下飄上來爵士樂的旋律。

來畫廊兼職的大二學妹坐在茶水室吧台後面,面對死機的電腦束手無策。看見童瑤從樓上下來,紅著臉急忙道歉,「瑤瑤姐,不好意思耳機不小心被我扯掉了,我沒來得及關電腦卡住了。」

「沒關系,我本來也醒了。」

童瑤彎腰走進吧台,直接幫她把電源拔掉。老問題了,主機被蘇默止某前任泄憤時踢過幾腳,隔上一兩個月就會舊傷復發一次。

茶幾上面已經整理干淨,煮雞蛋的小鍋被收進廚房,蘇默止不在,一本翻開插著支馬克筆的《政治經濟學》扔在沙發一角。畢業前的大補考好像是在下周,他那麼早起應該復習準備應考了吧。平時吊兒郎當沒關系,但對自身要求上他簡直有著處.女座一般的苛刻和要求完美。

童瑤泡了杯熱牛女乃,先去畫室檢查了一圈,又出來看學妹把電腦調適好了沒有。

畢竟是經營了三年的地方,是真正意義上的一點一點看著這房子里的東西從無到有,從多到少。

大多的掛飾,都是她逛街時看見了,覺得好就買回來放著,一放可能就兩三年。

她定然做不到蘇默止那樣子絕情。

歐嘉瑩一離開,曾經專為她裝飾的畫廊對于他來說,或許就只是一間可以留宿的房,可有可無。所以一早便沒了,最初邀她和路晨安合伙的熱絡。

也許畫廊應該早早就關掉的,如果不是她非要盡力在中間維持。

有些時候,她也會有一種鳩佔鵲巢的感覺。

可房子和人一樣,若下了心血,便有了感情,無論是否甘願。

學妹調好了音箱的音量,開始歸檔一周的資料,時不時回頭,裝著若無其事去看童瑤的臉。

童瑤啜著牛女乃,當做沒看見。

洗干淨了玻璃杯,正要出門,學妹「啊」地跳下高腳凳,追到門口,「瑤瑤姐,蘇學長讓我拿給你的藥。不好意思,我剛剛忘記了。」

童瑤瞥一眼女孩閃躲的眼神。如此這般的神情,她見得太多了。

自己這邊要出門,小姑娘立刻又想起來了?

可是她沒立場說什麼,她只是微微笑,「先放吧台底下吧,謝謝你。」有時候真心覺得自己也挺虛偽的。

市醫院永遠是人.流擁擠,人人發自本能地厭棄它,又迫于無奈到這里來,為了一個排號不惜花費重金和光陰甚至動粗。這點和愛情很像,都不願,即使明知對方討厭,卻不得不。身體和心,皆不可控。

童瑤走進住院部20樓大廳,第一眼就看見了大雄。

他睡在大廳靠落地窗邊的長椅上,正對著天花板上暖氣口,身上胡亂搭著他自己的皮夾克。他長得人高馬大,這種供病人坐下休息的椅子根本塞不下他熊一般的軀體。

他睡得沉醉,半邊身體懸在椅子邊沿外,搖搖晃晃看得童瑤心懸。

走過去,小心地把他拍醒,問他橙子病房往哪一邊去。

大雄抹了抹嘴,翻身想坐起來。童瑤沒來得及提醒,巨大的身體 地俯拍在地,好在她下意識地往後退了。沒被砸到,腳邊的地板震了震。

「陳澄醒過來喝了點水又睡了。」大雄爬起來,揉揉撞紅的鼻尖,「她流了很多血,身體虛。不過王醫生說她身體素質好,恢復起來快。」

他實在太高了,童瑤仰著頭看得吃力,他又坐下去。憨窘地拍拍臉上的灰塵說,「又讓你看笑話了。」

「怎麼不去病房睡?」前兩年女乃女乃病重的時候,她陪過夜。都是去護士台填單租陪護床,搭病房里過夜。和這種小座椅比起來,陪護床勉強夠他睡了,何必要在人來人往的大廳休息?

大雄垂下腦袋,耙耙睡得張牙舞爪的短發,「在哪兒睡都一樣。」

似曾相識的神情,童瑤同情地把順路在樓下KFC打包的女乃茶、漢堡給他,「橙子又生氣了?」只有橙子發火了,他這只朝氣蓬勃的熊才會垂頭喪氣,縮成一只沮喪的土撥鼠。

「沒、沒,她沒生氣。」

大雄狼吞虎咽兩口啃下去,手上漢堡沒剩多少。嚼了兩三下,他囫圇地解釋,「我是怕她醒過來看見我心情又不好,她這動了手術生不得氣。再說我睡覺打呼嚕,在里面會吵到她。外面躺躺也好啊,空氣新鮮。」

最後一口漢堡吞下肚,他喝口女乃茶,舌忝舌忝手指頭沾著的沙拉醬。

童瑤也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老話里頭說,一個蘿卜一個坑。橙子還沒挖坑,他就動手把自己埋進土里,生根發芽開花結果,即使她都懶得顧看一眼。他把碩大的果實珍重擺她眼前,她不要,扔掉,他又蹦入厚土。

他願意。橙子每次罵孫子似的嫌棄他,他也甘之若飴去做她孫子。

「大雄,你到底喜歡橙子什麼啊?」童瑤坐在他身邊問。

大雄看看她,被問住了。抖著手指搓了搓鼻頭,他困擾地皺眉,「我要怎麼回答你啊?你要我說,我也說不清楚我喜歡她什麼。有天晚上我去她們酒吧找老板玩,那天下大暴雨,酒吧里沒幾個人。我那朋友和她們一群女生圍在吧台邊劃拳喝酒,其他女生輸了都借機會撒嬌,只有她是輸了馬上就干一杯,眉頭都不帶皺一下。後來她趴吧台上睡覺,我走過去說要一瓶法國波爾多紅酒,她醉醺醺睜開眼看著我笑,說你換威士忌吧,酒吧里頭紅酒都是假的,你能想象老板在一邊听到那些話的表情嗎?」

童瑤點頭,完全是橙子會做的事。

「她撐著下巴,就那麼對著我笑,那張臉一下子就笑到我心里去了。我也沒什麼想法,就想對她好,讓她像那天晚上那樣,多對我笑笑。」

「嗯。」

本以為他要說的無非漂亮、率真等等,可以贈給天下所有女人的形容詞。第一個不要,毫發無損收回去,當即又可以送給第二個。可是他說得如此簡單,童瑤心中那些想勸他放棄的話,一個字再也說不出口。

大雄沉默坐著,握著只喝了一兩口的女乃茶,捧在手心慢慢轉了幾圈,終于下了決定,「童瑤,我想我可能知道昨晚是誰找的那群人來堵你們。」

一個月前周末,橙子夜班早退。凌晨五點,天空漆黑,路上不見一個行人。

他擔心她一個人,又怕被她發現挨罵,所以悄悄跟在她後面,送她回到租住的小區。在單元樓樓下小廳,他看見電梯前那個書生氣質的中年男人把橙子摟進懷里。橙子笑得比他第一次見她那晚還要好看,她勾著男人的脖子,湊上去貼著男人的鼻子親了一口。

他站在廳堂黑暗里,看著電梯上去又下來,叮當叮當地響。

渾身的力氣仿佛被電梯拉上了高空,電梯門鐙亮的金屬面映著他的眼,還有嫵媚動情的笑。一遍一遍,他走出樓外,腿腳發軟,模著黑就坐在小區長椅上,一根就一根地抽煙。

半包煙快抽光的時候,男人從樓上下來。

天頑固地不肯亮,他跟過去,想看看這男人到底有多好。

出租車駛進市中心新建的高檔小區,男人進去了又下來,牽著一個三四歲的小女孩。小女孩甜甜地喊那個男人爸爸,又回頭對身後陌生面目的女人叫媽媽。

他沖過去,揮出去的拳頭在看見小女孩純真的臉時,硬生生收了回去。

意外發現那個秘密後,他一直猶豫,要不要告訴橙子。

橙子幸福得整顆心都漂浮在雲端,酒吧里面員工還有那些老顧客都知道,她要結婚了,對方是知名大學副教授。

只是一句話的事,也許順勢還能做一回英勇的騎士。話在嘴邊繞了許多轉,最後仍然開不了口。

他手機里存了一張照片,清晨偷.拍到的一家三口溫馨出游的景象。大雄把照片發童瑤手機上,前晚童瑤被摔的手機有被他朋友撿起來,放在病房充著電。

童瑤把他勸下樓去吃些米飯,橙子那兒她先幫他看著。

雙人病房里,隔壁床位睡著在幼兒園不小心掉下滑梯摔斷骨頭的小男孩,鬧著要看動漫,吵得很。橙子渾然不覺,她睡了一上午也不見得醒,素顏顯得蒼白。

童瑤坐在床頭邊,一遍又一遍,看手機收到的照片。

男的不帥,五官遠不如大雄長得精致。個子也不算高,扔人堆里一時半會不容易挑出來的長相。唯一算得上特色的,則是他面相氣質給人的溫和感覺。小女孩穿著粉色蓬松紗裙,兩只系著軟綢湛藍蝴蝶結的辮子俏皮地垂在女敕白圓臉的兩側。

照片邊緣,只有半張臉出鏡的女人,柔軟的長發垂在肩,唇畔微揚親善的微笑。

電話忽然響起來,路晨安打過來,說蘇默止把學院某一副教授打了,問她知道是怎麼回事嗎?

童瑤緊急回去學校,「行凶」早已結束。經濟學院講授《政治經濟學》課程的副教授,顏舟暢一臉狼狽,頂著眼楮下方兩塊淤青站在個人辦公室寬大的長條形桌後。

房間另一邊,蘇默止大而化之坐在會客沙發上,調解的路晨安站在靠近門的位置。

童瑤走進辦公室的時候沒敲門,她走到邊上,一個硬殼筆記本正好飛來落在她腳邊。顏舟暢大發雷霆打斷路晨安的話,警告說無論如何會讓蘇默止得到教訓。

「童瑤,」路晨安上前一步,把無端闖進戰局的童瑤拉住,壓低聲不滿地質問,「你跑過來干什麼?」

他電話里找她,只不過想弄清楚蘇默止又是為了什麼事要主動挑釁顏副教授,沒讓她盲目地跟來。

下個周末,蘇默止就要補考《政治經濟學》科目,今天忽然回學校問他學院兩位副教授的私事。接著電話約了顏舟暢,有一些學術上的問題想請教他。到了辦公室,顏舟暢親切地接待,開門就挨了兩拳。

畢業在即,任何一點風吹草動都要不得。

所以他硬拽著蘇默止留在辦公室,再找她問清原有,趁顏舟暢沒把事情上報給學院行政方,盡量和平解決掉這次沖突。

童瑤甩開他的手,撿起地上筆記本,朝著辦公桌後扔過去,「顏副教授,我也有問題想請教您。」

顏舟暢眼皮一跳,衣冠禽獸的臉頓時變了,他起身走出來,努力保持鎮定把門關上,輕咳一聲,「陳澄找你們來的?說吧,她想要怎麼解決?要醫藥費還是什麼?」

听到從他口中輕佻地吐出橙子的名字,童瑤仿佛被踩中尾巴的貓,又想抓些什麼往那張冷笑的臉砸過去。

什麼東西也沒抓著,只抓著路晨安一只手。

顏舟暢避開他們三人的注視,攤開筆記本,草草打了份草稿,「听說她住院了。這樣吧,醫療費加上精神損失費,我給她個整數五萬塊,你回去告訴她,以後不要再來糾纏我。至于今天的事,我可以暫不追究。」

「別,顏副教授,」童瑤抓起他遞過去的紙,揉成一團扔他臉上,「這五萬塊陳澄不敢要,您還是留著為您妻子請一位資深律師吧。別讓您女兒,小小年紀身邊就沒有了媽媽陪伴,那真是太可憐了。」

生平第一次,如此刻薄。

可也是第一次見到,比童文謙還要無恥到極限的男人。

顏舟暢捏著筆,青白的臉色一變再變,「你們別不知好歹。」

童瑤微笑,「這話您應該回家去,告訴您妻子。如果她知好歹,就應該去派出所自首。」

她一點兒不擔心,顏舟暢會將蘇默止打他的事上報。除非是他自己真徹底不要臉上那張皮,舍得月兌下經濟學知名副教授的光鮮皮囊。

但是顏舟暢這人和童文謙骨子里是一樣的,生活中處處端著,要他丟面子比打他要他命還難受。

否則他也不會見著她進來,便主動去關了門。

顏舟暢冷凝著眼,與她對視,扶了扶鏡框,他扔開鋼筆,冷靜下來說,「你們出去吧,如果警方要找我和我的妻子調查情況,我們一定會竭力配合。你們如果再要無理取鬧,未經允許闖進我這里,我會直接請你們輔導老師和學院方面過來處理。」

「138XXXX0692,隨時歡迎你撥打。」蘇默止起身,戲謔的語氣開口。

顏舟暢微愣,蘇默止嘲諷一笑,「我們院長的聯系方式,顏副教授應該比我更熟悉才對吧?」

辦公室外有人敲門,顏舟暢收起惱羞成怒的神色,對外面說,「等一分鐘。」

「童瑤,」他轉過視線,看向童瑤,「帶句話給陳澄,不要再打擾我的生活,希望她好自為之。」

童瑤站在再度關閉的辦公室門外,咬著牙不肯走,又無可奈何。

人不要臉天下無敵,輕描淡寫幾句話就把他玩弄橙子感情,推月兌成橙子破壞他的家庭。

可是人怎麼可以無恥到這種地步?

路晨安終于收回搭在她肩上,幫助她冷靜的手,「發生什麼事情了?橙子又怎麼了?「

童瑤抬頭看他一眼,心中無端地卷起一股難言的情緒,憋得心髒快要爆炸掉。

「昨天晚上,有群流氓在路上圍堵她和橙子,把橙子打成重傷。」蘇默止替她解釋。

「嘖!」路晨安蹙眉,往辦公室里面看了看,「你呢?」他轉過童瑤側對著他的身,「他們也打你了?」

「沒——」

「臉上挨——」

兩個人很有默契地停下來。

童瑤拿出手機,埋頭閱讀最新短信,「橙子醒了,想喝粥,讓我過去陪她。」就此糊弄過去。

一起走出辦公大樓,十字路口他們各自該分開走。童瑤回頭,詢問的眼神看向身後亦步亦趨的人。

「我和你一起過去。」路晨安停在她腳後跟的位置,瞥到她皺眉,抬起下巴往站在一邊的蘇默止看,問她,「還是你想他和你去?我們倆二選一,你挑一個吧。」

他當是去菜市場買菜,還帶挑肥揀瘦,不要隻果就選荔枝嗎?

蘇默止雙手插袋,挑了挑眉,似乎在問怎麼也把他扯進去了。

「不用了。」

童瑤悄悄移開腳步,拉開和路晨安靠得太近的距離。說完就看見路晨安神情不耐,蘇默止勾起唇好笑地看著他們,「我這邊輔導老師約了談事情,讓他送你去醫院吧,小心一點沒壞處。」

路晨安俯首,只有她能听到的音量揶揄地問,「你不是最听他的麼?」

童瑤推他一把,回頭看一眼蘇默止,藏在頭發絲里的耳朵發起燙,「我要先回宿舍打包點行李,去醫院陪橙子幾天。我……整理好了,再給你打電話吧。」

空蕩蕩的宿舍里,紀嬈站在外面陽台打電話,咯咯咯笑得她還沒開門就听見了。

童瑤沒心情出去和她打招呼,把小行李箱找出來,打開衣櫃開始分裝衣物。

冬末的天依然不曾徹底亮開過,霧沉沉,大白天房間里也要開著燈才有明晰光亮。白熾燈的光有些厚實,不夠透,注滿房間讓人眼皮發沉。

童瑤把一件大衣放進箱子底,蹲下去了又不想再起來。

什麼都不對,心里壓抑。

上一次用這行李箱是過年前,橙子來宿舍,幫她打包些隨身物品搬去畫廊。也是這麼蹲在旁邊,她苦惱一些零碎的物件要怎麼裝才好,橙子笑嘻嘻扳著手指頭計算男朋友過年打算帶她去哪兒玩。

紀嬈拉開門,走進房間,看見她蹲在地上一動不動,「童瑤,你干嘛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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