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歌沒有告訴你 chaptere69︰誰把誰真的當真 誰為誰心疼

作者 ︰ 喜禾

童瑤回神,伏身壓平大衣蓬松的帽子,「沒干什麼,就整理行李。愨鵡曉」

「你怎麼關門都沒聲音的哦?我突然進來,還以為宿舍進小偷了。」紀嬈站她身後,圍觀了一分來鐘,見童瑤不理她,捧著杯子接了半杯熱開水,喝了一口,又上床去躺著發短信。

捏著行李箱的拉鏈,童瑤猶豫地抬頭,看向靠近門的床位,「紀嬈,你以前說過你姑姑是醫生,是嗎?」

紀嬈忙著發短信,過了一會兒才懶洋洋地回她,「內科主任,怎麼啦?」

「你能幫我問問嗎?如果一個女人因為身體原因,沒辦法把……子宮割除了,對她以後有什麼大的影響嗎?」思來想去,她總還是不放心 。

身體上每一個器官都有它必須存在的理由。

即使是闌尾,在兒童和青年時期也極其重要,能轉輸有免疫活性的淋巴細胞。就算日後無用,也可痛上一陣子,換來幾日的安寧和休眠。

紀嬈從床沿上探出頭,「喂你沒事吧?鷙」

「不是我,是我初中班上的一個同學。」

童瑤豎起行李箱,走到門口,視線與紀嬈平行,「我幫你把燈關了?」

紀嬈點頭,「下次家里聚餐見著我姑了,我幫你問一下好了,不過我不保證一定能給得出你答案。」

「那先謝了。」童瑤拉著行李箱,走出宿舍。

關上門的剎那,听見咚咚咚從床上跑下地的聲音。紀嬈嬌媚肆意的笑聲從門口飄向陽台,「姐、姐……」

走到宿舍樓下,路晨安已經等在那兒了。他背對著大門,站在花壇邊,指間夾著根煙一下一下往嘴里送。他沒察覺,童瑤也不願上前去叫他,提著行李箱就站在門口。

一位過路的同學請她借過一下,路晨安回頭,掐滅煙頭過去,接走她手上的行李箱。

才拿過煙沾著濃重的煙味的手指踫過她提箱子的手,她抬起手到鼻子下聞了聞,皺起眉,邊走邊從包里抽出張紙巾擦手。

路晨安死氣沉沉著臉走在人行道前面,不經意回頭,看見她動作,平靜的眼色無言地涌上一層暗潮。他嘴皮子動了動,只是沒說什麼,還在往前走,把步子放慢了。

也許是真把他氣著了,一路上坐出租車里他正眼都不肯給她一個。

童瑤反而更自在。橙子精神狀態比她想象的要好太多,嫌病房里無聊,不停地在給她發短信息。

住院部一樓,電梯緩緩從-1樓升上來,門打開,童瑤要往里進,被路晨安一把拉住。他把行李箱靠牆放著,不由分說拽著她走到牆角。

「我問你,你是不是真有那麼討厭我?」低沉帶著情緒的聲音,毫無防備地朝她丟過來。

童瑤慣性地偏著頭,抿唇,不予置評。

路晨安掏出煙和打火機,啪嗒按了三四次,沒打出火。他轉身一腳踹向垃圾桶,含糊罵了一句,把打火機扔過去。金屬外殼的打火機落在垃圾桶外沿,咚地一響,嚇了童瑤一跳。

伸手按住發抖的嘴唇,童瑤不悅地看他,「你心情不好,非要拿我撒火才有意思嗎?」

路晨安轉過身,沉著眼盯著她,倏爾輕嘲地笑,「誰告訴你我生氣了?」

還不就他自己,陰晴不定,風來就是雨。

這些年和他相處的時間最短,卻也是最難受的。看情況,他也好不到哪兒去。

「我問你,你是不是真有那麼討厭我?」他又問了一遍。

這次,她搖頭比較快,「沒有啊,我干嘛要討厭你。」花和魚,兩個不相干的物種,會存在誰討厭誰的狀況嗎?

路晨安眯起眼冷笑,眼神像在問她你說呢?「你和蘇默止的事,你墮胎的事,還有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你不討厭我,那你都瞞著我干什麼?」

「沒有必要。」她小聲嘀咕。

沒有必要。路晨安被這句話徹底氣笑了,他看著她,為了讓她听清楚,也為了讓她好好想想要怎麼反駁,他咬著牙說得很慢,「從某種含義上來講,我是你哥,你繼母的兒子,也可以說是你爸的繼子,記起來了?」

沒想到他把話講得這樣直白,童瑤咬著唇,覺得難堪,「童文謙那是你爸,和我沒關系。」

那年她走出他家的門,就已經完完全全和童文謙、和那個優雅有內涵的女人,那個高端上檔次的書香家庭沒有一毛錢的關系。也不想,沒那榮耀沾上他家的光。

「你也叫我滾,你記起來了嗎?」

橙子其實說得沒錯,他的確是她的殺父仇人。

她才去那家的第一天,戰戰兢兢,吃飯前去洗手遇見他。她第一次和他相處,記著女乃女乃和童文謙的交代,討好地叫了他一聲哥哥。他把她從門前推開,故意對著餐廳他媽問這誰啊像個瘋子,誰是她哥了?

童文謙和他媽結婚前,兩家人見過一次面,他認識她。可他非要這麼問,讓她站在那兒,困窘到想找個洞把自己埋起來。

吃完飯她就躲儲物間里去了,家里的阿姨正在幫她鋪床。他忽然進來,居高臨下看著她,警告她不要踫他的任何東西,不然就滾出去。

他又何嘗不是討厭她的?

這些年,她只是把他們說的話貫徹到底。誰也不是誰的誰,各自是否安好與之無關。

路晨安揉捏眉心,無可奈何,發覺她不可理喻,「十幾年前的事情還記這麼清楚,你不累嗎?」

「不會啊。」知道這時候笑會惹怒她,可童瑤仍然揚起唇,露出小巧細密的牙齒,「它們會隨時提醒我,不要沒有自知之明。」

妄圖一個與自己本來毫無瓜葛的人對自己友善,也是不對的。唯一對世人有友善義務的人是天使和上帝,可惜它們都不在人間。

長大以後,準確一點說,是十八歲考上蘇默止要去的大學後,她就不恨他了。她懂那種心情,再婚家庭的孩子大多都會有的緊張和沒有安全感。

一個無親無故的小孩,堂而皇之地住進自己的家里,要和自己分享觸手能及的一切,包括親情,包括關心。

誰知道,她會不會就悄無聲息把一切都搶走了。

誰都樂意感情能再多一點不管來自誰,誰也不願意關切被奪走一切也不管那人是誰。感情上,大部分人都是斤斤計較的小孩子。

他也只比她大幾個月,那時八.九歲的年紀,家中天之驕子,脾氣壞可只要沒做殺人放火的事就還是值得驕傲。

電梯上去了又下來,叮當——又再度開啟。

路晨安提起行李箱走進去,「那隨你吧。」

病房里頭拉著簾子,橙子的床被斜著支高,床上吃飯的橫板上塑料小碗里熱氣還在冒。橙子穿著病號服靠床,捏著小勺子,一點點抿著米湯。

路晨安走在前頭,橙子看見他,笑著揮手,「路大帥哥特意來看我的嗎?」

路晨安拖著行李箱到牆角放好,走到床前扯了扯嘴角,「看起來恢復得不錯啊,精氣十足。」

「哈哈。」橙子大笑,捻起掉落在粥碗中的頭發。

童瑤後面進來,路晨安泰然自若地走到一邊,讓她走到里面去,「橙子我先走了,過幾天出院了有什麼想吃要慶祝的,電話聯系。」

「好啊,沒問題。」听見有人要請吃飯,橙子熱情地目送他走出去。

門一關,她轉過頭,閑閑瞟木訥坐在床前的童瑤,「你們這對小冤家又吵架啦?」

童瑤看著她碗里的雞蛋粥,問,「還不到一天,你可以吃東西了嗎?」

橙子瞪她一眼,「放過屁了,問過醫生,可以吃點流食,大概明天早上就可以吃小米粥了。」

「橙子,醫生有告訴過你病情嗎?」童瑤小心翼翼地問。

「說過啊。」橙子往勺子里吹了口氣,送到嘴邊又放進碗里,「正好,我也沒打算要孩子。你說,社會上成群結隊的人渣那麼多,世界這麼危險,要有了小孩我不成天提心吊膽嗎?再說養大了也都是別人家的,不劃算不劃算。」

她這麼想得開,童瑤松了心,「橙子你知道——」

橙子喝一口小米湯,打斷她,「瑤瑤,都說現在醫患關系緊張,我覺得這里的護士都蠻和藹可親,中午我不是餓了想吃東西嘛,就抱怨地和掛點滴的護士吐了下槽。本來也沒什麼,可是她吃完午飯還真幫我把飯買回來了。怕我覺得淡了,專門挑了雞蛋粥。我現在看誰都覺得她們背後長了雙小翅膀。」

童瑤搖頭,想起某頭站在外面守門的熊。橙子精明的時候,誰在她眼里都跟笨蛋似的。而她一犯蠢,就連最基本的常識都無法察覺。

「橙子,你——」

「瑤——」

「橙子你先听我說,你知道昨晚那群人是誰找來的嗎?」童瑤不給她借口,一口氣把話說完。

橙子咬住勺子,看著她眨眨眼,嘿嘿一笑,「你知道了?抓住他們了嗎?」

童瑤看著她,眼皮直跳,「沒有。」

「沒有就算了。」橙子返身拿來身後墊腰的枕頭,重新躺下。她背對著童瑤,夸張地打了一個呵欠,輕聲說,「瑤瑤,對不起把你也牽連進來了。以後這事兒你別管,他們沒抓到人也沒關系,我自己會想辦法。」

「橙子你什麼時候知道的,顏舟暢已婚的事?」童瑤繃著臉,聲音失了熱度。

「前天,只比你早了一天。他老婆跑去我家里大鬧,我拿拖把濺了她一身的洗碗水把她趕跑了。」

橙子捂著小月復,緩慢地翻過身,直直盯著童瑤,輕輕地笑,不肯服輸。

童瑤抬起頭,目光四轉,最後去看牆上的小電視,「橙子,警察局那邊我會繼續跟下去。你不是輕傷,我查過法條了,這種情形最少也是兩三年。」

「瑤瑤,真不用了,你要為我好,就別過問這件事了。」

橙子眯起眼,笑容更甚,「我不會配合警察調查。顏舟暢正煩著找不到和她離婚的理由,她自己迫不及待就送來給我了。等我和顏舟暢結婚那天,一定要在主桌給她設立個上座,隆重地敬她一杯。」

「橙子你瘋了!」

童瑤站起來,不可思議地捂住嘴以防自己氣憤之下又喊出來,「他有家庭了,他有一個三歲的女兒你知道嗎?」

橙子漠不關心,「那又怎麼樣?」

「這是不道德的。」對上橙子漠然的眼神,童瑤忽然詞窮。心里有種感覺,這次她怎麼也勸不住橙子了。

「童瑤你是不是我好朋友,怎麼盡幫那個女人說話?」

橙子抓著床沿坐起來,埋怨地拍扶著她腰的手。「你腦子里總是有那一套先來後到的觀念,我不說對還是錯。單就說這件事,是,顏舟暢是先和她結婚了。但是你去查查法條,快去,看看有沒有哪一條法律有規定說,他們結婚有了孩子就不可以離婚。她脾氣暴躁、疑神疑鬼,顏舟暢早就不喜歡她了,和我喜不喜歡顏舟暢,這二者沒有一點關系。甭管道德不道德,道德不是教人存天理滅人性,讓人活該一輩子不快樂。」

「橙子,你不能只听他一面之詞,他根本沒想過離婚,他和她老婆好好的。拜托你清醒一點好嗎?」

童瑤只恨沒在辦公室,多砸那只禽獸幾下。

《紅白玫瑰》書里寫,舊上海那個年代男人憧憬一個女子的身體的時候,就關心到她的靈魂;自己騙自己說是愛上了她的靈魂。唯有佔領了她的身體之後,他才能夠忘記她的靈魂。而今,一個男人憧憬一個女子身體的時候,他苦惱的是自己妻子的靈魂;騙自己也騙別人,新情人的靈魂比較美。

心思敏捷異于常人的橙子,怎麼也會犯這種錯誤?

「童瑤,別都你以為,不是誰都像你!」

橙子冷了笑容,生氣的眼楮冷冷地看著她,「童瑤,你知道為什麼你沒人要嗎?不是你不漂亮,也不是你家背景復雜,是你自己***自卑。你以為蘇默止不會喜歡你,你連問的勇氣都他媽沒有。我平時安慰你,幫你罵蘇默止,可是蘇默止他媽也無辜。他人是花心,但他哪一點對不起你童瑤了?他沒說過喜歡你也沒說過會娶你,他連個屁的表示都沒有,你那些不快樂都是自找的。你要有點骨氣,你早該就去問他,愛喜歡不喜歡,不喜歡你自個兒就把心死了。你呢你自己巴巴望著又在心里騙自個兒沒關系反正他不會喜歡你,那他換女朋友的時候你難過什麼?」

「我跟你不一樣。喜歡的東西,我就要拼盡全力去抓到手。這有什麼不好?如果你自己都不爭取,就不要指望有誰會把想要的送到你手上來。那個女人找人來讓我這輩子都不能懷孕了,你去和她講道德管用嗎我身體能回復到昨天之前嗎?」

鄰床的孩子母親拍床簾子,叫她們安靜一點,孩子正在睡午覺。

童瑤張了張嘴,又無話辯駁。

橙子喘著氣躺下去,蒙上被子。大雄從門外偷偷探出一雙眼楮,眨了眨,暗示童瑤出去。

「她心里也難過,你順著她點,別和她賭氣。」拉上門,大雄把聲音壓到最低,著急地勸她。

「那我先回去了,有事你打我電話。行李箱我先放病房,明後天再過來拿。」透過門上玻璃窗,童瑤回望進去。大雄安撫地拍拍她的肩,說沒事,生氣都說不出好話來的,她就那脾氣。

他倒是能夠總結經驗了。

童瑤說好,一轉身看見走廊上的路晨安。

一塊走進電梯里,路晨安按下樓層,轉頭瞥她,「被罵了?」

明明就听見了,還要故意來問。童瑤點點頭,把頭轉向一邊。

「罵哭了?」

「沒有。」她不耐。剛才看見她進去,他就要走,現在又假模假樣來問,很煩。

「那就好。」

電梯筆直而下落至-2樓,童瑤疑惑站在門內。路晨安回頭,拉她出去,指著牆角的監控鏡頭,「看見了吧?都記錄著呢,不敢把你騙出去賣了。」

身後車燈照過來,有人按車喇叭,一輛minicooper駕駛座的車窗滑下來。

披著大波浪卷發,干練精致的美女,路晨安的女朋友童媛媛趴窗口對童瑤笑,「瑤瑤,別理她,過來上車。」

「媛媛收到哥大研究院的offer,回來辦手續,順道過來看看你。」路晨安松開扣在她腕上的手,充滿暗示地拍拍她的背,「剛才吵架的事就過去了,別當她面提。」

「我知道。」童瑤跑過去,童媛媛先把副駕駛位置車門打開了,叫她過去,「讓他坐後面,你坐過來我們聊一會兒。」

她們上一次見面,還是在大二媛媛復活節回國探親那幾天。

這兩年偶爾也會在網上聊幾句,話題多是媛媛在國外又發現了好吃的零食,好看又不太貴的衣服包包,通通多買了一份給童瑤快遞回國。當然,她最關心的只能是路晨安。

好在路晨安安分守己,清心寡欲,傳出來的緋聞也只是優質學長可能喜歡男人這樣子洗白都找不到點的東西。

還是上次去的川菜館子,靠江景的老位置。童媛媛利落地點好菜,合上菜單,笑看著桌子兩邊的人,「你們怎麼都沒變?」

她也沒變,干淨爽快,注定要成為獨當一面的職場精英。

和童瑤第一次見到她時一樣。

轉學第一天,她是班長,坐在童瑤後排,戴著二道杠,把臃腫的校服穿得格外神氣。課間的時候,氣勢凶猛地罵哭後座偷拽童瑤辮子的男生。

晚上回家從父母那里听說了,隔壁童叔叔的女兒搬來一起住。第二天上學的時候,敲門來等童瑤一起去學校。

童媛媛的母親和那個以優雅自持的女人在同一學院任課,在專業領域內小有名氣。那個女人還只是講師的時候,童母就已經是到課率超高的教授了。也許在學校里,從那個女人嘴里听到了一些她們家的事,晚上在飯桌上提了一下。

後來,童文謙發脾氣罵童瑤罵得整層樓都听得見時,童媛媛也不意外。

童文謙剛罵了沒幾句,她就來敲門,找童瑤去她家一起做功課。

童瑤把她當大姐姐一樣看,最後又轉學回去的時候,互相留了地址,一周一封信。信里的內容有學校生活的,也有隔壁童文謙他們一家三口的近況,還有她覺得不錯的書,也會給童瑤寄過去。

到了初三,信中的主題不知不覺變成了路晨安。

童媛媛在信里寫,童瑤你哥好討厭,搶了我的年級第一。童瑤你哥好煩,又是他第一次,我是不是超不過他了。童瑤你哥好厲害啊,競賽又得獎了。

童瑤接到信,就把你哥、路晨安這樣的字眼涂黑,滿紙都是小黑團。她回信,格外嚴肅地強調,路晨安不是她哥,跟她沒關系。

當一個人毫無察覺地關注另一個人時,那個人更早一步地就已經在她心里佔據了重要高地。童瑤也在回她的信息寫蘇默止,沒寫名字,只說有這麼個人。所以高一下收到媛媛的信,說好像喜歡上路晨安了,要不要向他表白啊,她毫不意外。

千萬不要!童瑤連著寫了五個感嘆號。路晨安有什麼好,自大又刻薄,喜歡他還不如喜歡一顆大白菜。

之後他們在一起了,媛媛稱童瑤是她的大媒人。有天她找路晨安搭話,被他冷嘲熱諷了一頓後,氣憤難平找出童瑤回她的信給他看。

她一直覺得是童瑤那封信刺激了路晨安那只大孔雀。童瑤和他隔空斗法,反倒讓她旁觀者撿了個大便宜。

童媛媛的證件辦理,需要三天的時間。前兩年,她太拼命生了一場大病,童家父母在國外買了房子,留在美國照顧她。她不用往家里跑,拖著童瑤去市周邊的古城玩了兩天。

送童媛媛上了飛機,回學校的公交上,手機記事本彈出來提醒,蘇默止明天考試。

蘇默止這幾天行程匆匆,可能是在圖書館復習。她發了一條短信過去,祝福他考試順利。

等了一個多小時,他也沒回。

下午的時候,大雄把她放在醫院的行李箱送去畫廊了,他說橙子轉院了。

童瑤問為什麼,他支支吾吾半天悶不住,說顏舟暢一家老小又跑去醫院鬧了。他老婆、他老婆的表妹,家里七大姑八大姨把病房堵得嚴嚴實實,吵翻了天。

他老婆特別囂張,叫嚷說不怕警察調查。

他們家有人就在公安總隊里任職,他老婆爸媽都在童瑤大學里上班,岳父還是某院的書記。顏舟暢就是攀著這層關系,才年紀輕輕沒多大本事也坐到了副教授的位置。

一大家子人戳著橙子臉罵,他沖進去趕人被她們圍起來打。混亂起來,踫倒了藥水瓶,他額頭見紅那群人才走。

橙子情緒起伏太大,縫合的傷口莫名其妙地破了。

醫生和他商量,建議轉院。

大雄囑托童瑤暫時別去看橙子,顏舟暢老婆的表妹就是她室友紀嬈,那天就是她領人去鬧的事。

橙子目前情緒不太好,看見他在旁邊都懶得再生氣。傷口消炎止下去了,他這兩天會小心點陪著她。

童瑤瘋跑回宿舍,打開門,紀嬈的桌子上、床上所有物品都清理一空。

這是場蓄謀已久的報復。

第二天上午,派出所打來了電話,人抓住了。

電話不知道為什麼打到了蘇默止手機上,蘇默止上午有考試,他打給路晨安讓他陪她去派出所指認。

那晚狠命踹橙子的人一臉凶相,童瑤一眼就把他認出來了。

還是那晚的胖警察,拿著記錄表讓童瑤簽字,盡快把橙子的病歷和傷殘鑒定送過來,他們把卷宗整理好就可以送去檢察院,以後等待公訴就好。

童瑤捏著薄薄一張紙,「就這樣?」

因為追求未遂,所以采取報復手段。如此敷衍的一個理由就把案子了結了?

胖警察不耐煩,「你們還想怎麼樣?就為你們這個案子,我們一個派出所的警力全部出動,小妹妹,警察不是蝙蝠俠啊。」

「我們根本就沒見過他,他追求誰了?」這解釋簡直荒唐,更荒謬的是他們警察竟然認可了。

「你那朋友,陳澄,不是說在酒吧上班。來來去去的人那麼多,她記得幾個?」胖警察懶得再動口解釋,拍拍她手上的紙,「簽不簽?不簽我們只有把人放了,你自己負責。」

亮光一閃,路晨安舉在空中的手機傳出熟悉的聲音,「……我們只有把人放了,你自己負責。」

胖警察警覺地踮起腳,探看屏幕,看見模糊閃動的影像。他伸手想奪過手機,路晨安抬高了手,走到沿街道的窗邊,「隻果新型機,警官沒見過?」

「小張過來,把他手機拿過來。」胖警察忽然變得輕快起來,幾步跑到門口,叫來一個高高瘦瘦的小警察。

路晨安倚著窗不慌不忙,攤開手掌把手機放在上面,「警察搶奪公民財物,算是搶奪還是職務犯罪?我不是政法專業生,警官能麻煩你科普一下嗎?」

他不是,可童媛媛是。

「小張,等等!」胖警察忍氣吞聲叫住小警察,「你想怎麼樣?」

協商的結果是他們派出所繼續調查,給出一個信服的結果。在那之前,路晨安不能私自把那段視頻放出去。

手機還是在路晨安手上,不管協議的事項如何,他一個不樂意想把視頻發出去他們也沒轍。逼不得已,只能把案子毫無邏輯硬傷地解決掉。

童瑤平生第一次,主動和路晨安並行,有些難以啟齒說了一個「謝」字。

路晨安心情尚好,「那是不是應該請我吃一頓飯?」

她不回答,他當她是答應了,攔下出租車還在思考要去哪里吃才好,「還要叫上阿默,我們想想辦法,最好盡快把橙子的事情解決好。」

打蘇默止的手機,提示已經關機。

或許是考試沒結束,他們去教學樓里找。走到樓下,听見有人討論,畢業大補考上有人作弊被發現了。

一樓通道公告欄貼上了即時通告,路晨安走過去又慢慢退回去,「童瑤,你過來。」

白紙打印的公告上,印了三排黑字,通篇看過去,童瑤只看見蘇默止三個字。一時間血液仿佛凝固的感覺,她臉色發白,模了模紙張上的名字。

紙上還留有打印機的余溫,似乎剛貼上去不久。

蘇默止作弊?沒有比這更可笑的事情了。

路晨安伸手指向公告上面一張考場安排,點點考場後面監考老師的名字︰顏舟暢,「走吧,去行政大樓找找。」

蘇默止申訴到了學院副院長那里,他和顏舟暢還有周圍另外兩名男生一起去了副院長辦公室。辦公室厚重的雙開門關得很嚴,站在門外只能偶爾听到來自顏舟暢高亢的一兩聲辯解。

作弊這事,說是和他顏舟暢沒有關系,童瑤打死也不信。

哧啦——左側的門被拉開,蘇默止第一個從里面出來。垂著眼,薄唇抿得很緊,疾步往外走沒注意到走廊上的人。

童瑤期望霎時落了空,她和路晨安追過去,把手指都揪紅了也沒把他名字喊出來。

「阿默,」路晨安幫她把人叫住。

蘇默止站在電梯前詫異地回頭,目光一低一高,劃過童瑤煞白的臉,他撇撇唇,笑了一下,「沒事。」

電梯門緩緩關上,路晨安皺眉,「到底怎麼回事?他為什麼說你作弊?」

「我手機沒關機,放抽屜里。有個陌生的電話打進來,他過來催我立刻交試卷,收手機的時候突然發現我腳邊有小紙團,是考題的答案,唔,大概就是這樣子了。」

「沈院怎麼說?」

蘇默止低了低頭,輕咳聲,笑,「讓我等待通知。」

等通知,言下之意就是等他們開會決定,給一個什麼樣的處分。

「他們怎麼這樣?」童瑤心里憋悶得難受。

「白痴。」

蘇默止拍拍她的頭,「這件事情你們都別管,我自己會想辦法。」

他能有什麼辦法?

他性子清高,以往就不愛靠家里幫忙,更不用說這次牽涉到基本人格的問題。靠他自己,能有什麼辦法?已經找副院長申訴過了,副院長給的結果就是等通知。

第三天通知下來,記過處分,成績記零。

意味著蘇默止今年畢不了業,需要再修一年才行。

通知貼在每棟樓一樓的公告欄,童瑤一張張地全部撕下來,捧著一大捧的紙張,站在垃圾桶前,忿忿不平都撕成碎片。蘇默止三天前就見不到影了,唐媛媛遠洋電話打回來安慰她。

童瑤踢了垃圾桶一腳,雪白的紙屑紛紛揚揚灑出來,像初七八那天清早,和蘇默止一起看的雪。

最難過的就是她。

是她告訴蘇默止橙子的事,還讓他幫忙找人,他才會和顏舟暢那人渣起沖突。也是她糊里糊涂告訴紀嬈,橙子的病情,被他們找上門。

他們都說沒事,不用她管,反而比罵她還要令她難受。

拂去吹在臉上的紙屑,童瑤的聲音有些發冷,她說媛媛沒關系,我已經想到解決的辦法了。

顏舟暢的辦公室在教師辦公樓第六層,整棟樓倒數第二層樓。他的辦公室在走廊中間靠近急救通道的位置,童瑤旋開門走進去時,他正在閱卷,听見關門聲抬起眼皮,浮起不屑的笑容,「來說情啊?你來說沒用,讓蘇默止自己過來對我道歉,我可以考慮。」

童瑤走到桌前,搶過他放在桌角的手機,「你怕不怕身敗名裂?」

顏舟暢嘲弄地任她拿著手機,「難怪陳澄說你單純。」

「你怕嗎?」童瑤把手機關機,和她月兌下的大衣一起扔在門口小沙發上,繼續問他。

「我怕什麼?」顏舟暢嗤笑,開始捉模不清她的意圖,底氣有些不足。

「身敗名裂啊。到時候你老婆面子上無光,你女兒也被人指指點點,你老婆會跟你離婚的吧,那你再學校里怎麼待下去?」童瑤挑釁地看著他,露齒一笑,「可是我不怕。」

她就一個人,怕蘇默止討厭自己,怕蛇怕老鼠,獨獨不怕丟人。

冰涼的手指捉住襯衣領口,暗暗咬牙,用了十足的力氣才把領口撕開一道十厘米長的口子。

顏舟暢撐著下巴,欣賞地看著她一下一下把襯衣撕破了月兌下來,扔在他腳邊,繼而是她的襪子、牛仔褲,玩味地砸了咂嘴,有些失望,「就這樣?陳澄那種貨色的我都玩膩了,你覺得你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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