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3號!」
尖銳的聲音在陰暗的走廊里回蕩,男孩兒地伸出一雙髒兮兮的小手,用無比的眼神注視著那份屬于自己的食物,一塊微微發黑,並不比他的手掌大的饅頭。
男孩將領到的饅頭緊緊握在手里,跌跌撞撞地跑離了嘈雜而擁擠的人群,以他所能達到的最快速度。他需要這塊饅頭,絕不能讓手中僅有的食物被那些比他大的孩子搶走,如果沒有它來填補空空如也的肚子,他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在即將到來的寒冷夜晚里死去。
他想活著,他不想死,在這片的陰暗世界里,那是他唯一的念頭,只是想活下去。
不爭氣的眼淚奪眶而出,在他滿是灰泥的小臉上沖刷出一條條痕跡,他沒有去擦拭淚水,因為哭過之後會讓心里好受一些。
703號,那是他的編號,也是對他唯一的稱呼,至于他原本的名字,早已在和他的所有過去一起消失了。
那天晚上,他的父母把他掩藏在草堆里,告訴他不要發出聲音,他很害怕,外面是混雜的呼喊聲,還有透過茅草隱約看到的火光,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直到所在的草堆被刀劃開,自己被一名戴著白色面具的黑衣人帶到了這里。
和他一樣被抓來的孩子還有很多,他也數不清是成千還是上萬,他們被集中在一個昏暗的大廳里,逐一經過他不知道是什麼的篩選。然後,他被選中留下來,有了那個一直陪伴他的數字—703號。
那些淘汰掉的孩子被黑衣人們用繩索捆住,扔到他們的面前。
「殺掉他們,不然我就殺了你!」這是黑衣人的命令。
在他短暫的記憶中,「殺」字是一個完全的概念,他不知道該怎麼做,只能學著其他被選中孩子的模樣,撿起地上的刀子,舉在胸前。下一刻,黑衣人的刀也貼在了他的脖子上,比他手中的鋒利許多。
殺人嗎?不然我會死的吧,死一定是一件很痛苦的事。
他用盡全力把刀揮向眼前這個不停哭泣的孩子,刀刃劈入的脖頸,鮮紅色的液體噴在了他的臉上,帶著一種特殊的腥味。
我殺了他嗎?我可以活下去吧!
不想死的戰勝了對的恐懼,被選中的孩子不到十分之一,而他們,要把剩下的人都殺光。
漸漸凝固的血將大廳幾近鋪滿,他們在堆積交疊的尸體中間,或座或躺,難聞的氣味與身體的疲憊讓他們不停地嘔著胃里的殘留。但在接下來的幾天里,他們都開始後悔這一次的行為,因為饑餓的感覺籠罩了他們的所有生活。
緊緊畏縮在屬于他的那個角落,慢慢咀嚼著口中的饅頭,和以往一樣,每晚都是如此,他不知道在這里的日子已經一年還是兩年,自己應該是7歲還是8歲。
「你叫什麼名字?」清脆的聲音打破了男孩兒周圍的寂靜。
「我叫……703號。」男孩兒低聲答道,同時抓緊了手里的食物。
站在他身前的是一個比他高上一頭的女孩兒,在這里,每一個孩子年齡都不大,穿著破爛不堪的統一制服,很難辨認出男女之分。但她的確是女孩兒,一眼便可認出。
及肩的頭發被干草編織的發帶系起,梳理整齊,垂在腦後,制服雖然陳舊,卻不像他們一樣滿是泥垢,白皙的臉上,一雙眼楮正笑盈盈地看著她。
「我叫藍然,348號,交個朋友吧。」女孩兒笑著朝他伸出手,手掌中心是一小塊饅頭。
是吃的東西,男孩兒的視線被緊緊定格在上面。
「是我偷過的,你是我們里最小的,還在長身體,每天只吃這點兒東西肯定不夠的,吃吧。」女孩兒把饅頭塞到男孩兒手上。
「慢點吃哦,我以後每天都會來給你送吃的,別忘了,我叫藍然啊!」安靜地看完他把饅頭掰成小塊兒放進嘴里,咽下去,女孩兒朝他擺擺手,轉身一蹦一跳地離開了。
從始至終,男孩兒沒有說一句話,他幼小的頭腦里承受不了那麼多突然的變化。
她叫藍然,是能給我送饅頭的……朋友。
從那之後,藍然每天都會給男孩兒送來一點兒吃的東西,然後親眼看著他吃完。她不知從哪里找來了厚實的草墊,代替了男孩兒原本御寒的那堆干草。她會保護男孩兒,教訓那些欺負他的大孩子。
「我們是朋友啊。」每一次藍然幫助男孩兒後,她都會這樣說。
朋友,就是這個樣子嗎?男孩兒覺得自己漸漸明白了這個詞的意思。
「你們一共有840人,現在每兩人一組,自己選擇你們的隊友,按順序兩兩對戰,拿起你們手中的武器,你們的目標,是殺死你們的對手,贏得那一半人,才能活下去。」冷漠威嚴的話語響徹全場,每一個孩子幼稚的臉龐上都露出從過的嚴肅。
從被選中的那一天起,這就已經是注定的命運,在這個生存就是一切的地方,只有其他人死去,才能讓自己活下去。
每個人都在身邊尋找著看上去更身強體壯一些的同伴,但男孩兒沒有,因為他縴弱的的小手正被藍然緊緊攥著。他抬頭望上去,同樣堅決的雙眼彼此對視,他們是朋友,他們一定會贏。
鋒利的刀刃劃過手臂,連帶翻起一片帶著鮮血的皮肉,忍著劇烈帝痛,男孩兒把匕首準確地插進了對方的咽喉。另一邊,藍然的對手也倒在了血泊之中。
他們獲得了勝利,也把勝利不斷延續下去,擁有了更多的食物,以及活下去的獎勵。一個又一個對手死在他面前,揮刀的手不再,男孩兒的眼神也不再懦弱,而是多出幾分冷厲與鋒銳,除了在看藍然的時候。
在這片黑暗里,兩年多的時間過的很快,雖然他們也不知道這樣下去最終的結果會怎樣,但活著終究是好的,尤其是和藍然一起活著。
男孩兒這麼覺得,直到最後的,那個讓他絕望的夜晚。
站在他面前的是藍然,在平日里決斗的地方,他對這樣的決定抗拒過,掙扎過,但他最終他強行送上了這塊廝殺的場地,他在與其他孩子的戰斗中得到勝利,但他只是個孩子,在那些黑衣人眼中,他或許僅僅是一只無力的螻蟻。
「藍然,我不想這樣,真的不想。」男孩兒的話語中帶著些許哭腔,在藍然面前,他仍舊是那個流淚咬著饅頭的小孩子。
「這也許是命運,沒有其他選擇的命運,在這個地方,為了活下去,任何東西都是次要的。」藍然靜靜地說道。
男孩兒想從她的眼中看到一絲悲傷,但是沒有。比起第一次見面時,她又長高了,也更漂亮了,這兩年來他也漸漸明白了什麼是漂亮,而藍然就是漂亮的。
「如果沒有你,我早就死了,可能是餓死,也可能是被殺死。讓我對你出手,我做不到!」男孩兒合上雙眼,松開了右手,熟悉的刀子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藍然的刀沒有落下,而是被慢慢抬起,逼近他的臉頰,男孩兒甚至能聞到上面殘留的血跡的味道。
死在藍然的手上,他並沒有什麼遺憾。
但他的願望沒有實現,藍然淒厲的叫聲傳來,仿佛要撕破他的耳膜。他猛然睜開眼楮,沖到藍然身邊,抱起她即將倒下的身體。
在藍然的,一個的傷口貫穿了她的身體,鮮血不斷外涌,男孩兒殺過很多人,他知道這樣的傷害是致命的,沒有辦法挽救。他憤怒地望向四周那些沒有表情的面具,卻找不到是誰造成了這一切,他甚至不知道凶手在哪。
「活下去…無論如何,活下去…」藍然虛弱地說著,聲音低的只有男孩兒才能听到,血從她的嘴角不斷滲出來,在男孩兒的懷里,她露出了許久的笑容。
和男孩兒第一次見面時,她也是同樣的笑容。
「為什麼?」
男孩兒向坐在他眼前的中年男人問道,這是屬于這個組織,他所見到的人中,唯一沒有戴面具的。藍然死後,他就被黑衣人帶到了這個男人的面前。
「你是被我們選中的孩子,你奠賦與資質是我們需要的,那800多個孩子里,只有你是我們需要的,其他的,只是用來幫助培養你的消耗品。」男人十指交在面前,只透出那雙冷峻的眼楮。
「我是問你們為什麼殺了藍然,其他人我不在乎,為什麼?她是我的朋友!」男孩兒聲嘶力竭地喊道,絲毫不在乎這樣做也許會帶來的後果。、
「朋友?你這麼認為?她也是我們用來培養你的,只不過她比那些消耗品強一些,她是工具。」
中年男人輕輕一指男孩兒的身後,示意他轉頭看過去。
動態的影像突然憑空出現在空白的牆面上,畫面上有兩個人,是藍然和他身旁的這個男人。
「接近他,把吃的給他,告訴他,你是他的朋友。」
男人說道,藍然默默點了點頭。
「幫他,讓他活下去。」
「決斗的時候,你必須和他一組,我會派人保證你們贏。」
畫面不停地快速切換,男孩兒變得愈發茫然,最後出現的場景顯然是不久前。
「在最後你和他的戰斗里,殺了他,我會讓你離開這兒。」
和最初時一樣,藍然點了點頭。
「她答應殺你,獲得我所應允的自由,今天如果我不出手,她真的會殺了你。」影像結束,男人的聲音在他背後傳來。
男孩感到曾經的一切,這兩年多的一切,都變得無比虛幻,他不知道該做什麼,又該去相信什麼。
「記住,不要相信任何人,做你該做的,拿你想要的。」
和藍然的囑托一樣,也和那名中年男人期望的一樣,男孩兒活了下來,並且變得越來越強,越來越冷酷無情,死在他手里的人的尸體,已經遠遠不是他剛來時的那座大廳所能容納。
又一個很強的對手倒在他的腳邊,沒有再多看一眼,他用手炮打爆了那個人的頭顱,確認死亡,這是最簡單的方式。
和在那片黑暗中的兩年多相比,已經過去的這十年很長,但正是那段黑暗,讓他度過了新的十年,讓那個慢慢嚼著饅頭的男孩兒,變成了現在的自己,他很喜歡現在的自己。
他轉頭望向那個始終在注視自己的男人,他的頭發里已經有了些斑白,十年對一個漸漸從中年邁入老年的人來說,很殘酷。但他眼里沒有憐憫,這里的人沒有一個需要憐憫。
「很好,你活到了最後,你現在有資格得到你的名字。」男人的聲音還是那般冰冷,沒有因蒼老而有絲毫改變。
「從今天起,你就是淨靈十七刃的第八刃,你的名字,叫破穹。」作者零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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