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小雪之後（一）
時光是一條奔流不息一直前行的河，靜靜地、不緊不慢地、堅定地流淌。
立冬過後不久是小雪，雲州的大地迎來第一場霜降，天氣從涼爽變得冷峭起來，預示著冬季真的來臨。
陸游不得不親自找上劉山家的門，都是他做的孽，這也得他來擦。自從上次劉山告訴他學堂可以對軍中子弟開放，這下可惹了禍了，每天都有絡繹不絕的人找上門來，安插自己的孩子拜在他的門下，小小的學堂容量急劇擴張，才十幾天的功夫已經到了二十余人，眼看著剛撥過來的屋子里已經滿滿當當，幾乎沒有空閑的位置，而每天找他的說情的人還一撥一撥的，而且來頭有逐漸變大的趨勢，說的話一個比一個懇切，拒絕誰他都感覺欠了對方一個大大的人情。這是何苦呢？費了半天力，倒搭上自己的人情來。
劉山家已經搬到了雲州，在將軍府外不遠處找了一個獨門獨院的宅子，剛收拾好，東西還沒完全歸置清楚，當陸游推門進來時，劉山的婆姨正在院子里擦拭著運來的家具。
「嫂子！」
「吆，大兄弟來了！快屋里坐！」劉山家撢頭見是陸游，忙扔下手里的抹布，濕漉漉的手在圍裙上抹了兩把往屋里引客人。
「嫂子，你忙你的，我山子哥在家沒？」
「在呢，在後院呢，劉山，劉山，陸家兄弟來了！」劉山家的沖後面大聲嚷道。
「別喊他了，我自己去後院找他，嫂子你忙你的，這劉大哥都是柴府大管家了，這些粗活找底下人干就是了，還勞你親自動手？」
「你哥的脾氣你還不知道，他那里舍得？他啊，也就是舍得了我。」
陸游笑笑，知道劉山是剛任柴家大管家不肯在這些小地方讓人說閑話，拱拱手自去後院找劉山說話。
劉山已經听見自己婆姨的喊聲，見陸游拐個彎走過來，馬上笑嘻嘻地迎上來道︰「就知道我躲家里你也不放過我，先別說話，你先過來看看這個！」
不讓說也得說，陸游一邊走著一邊數落道︰「看看你給我找的好事，嗯？……」
後院不大，原來的人家應該是留著種菜的地方，一攏一攏的菜地平整的整整齊齊，不過時令的關系，現在沒有種任何東西，可以想象明年開春以後，這里肯定是布滿瓜果梨桃的郁郁蔥蔥。靠牆的位置立著大約兩米長一米高的木板，很厚實的樣子，木板的兩邊各固定了一根粗粗的方形木棍支在地上，地上擺著刷子，陶琬，墨汁等物，木板已經刷黑了一半，看來剛才劉山在後院就是在忙這個。
「你這是在……做黑板？」陸游很不確定的說。
「是啊，看出來了，我看你原來用的那塊太簡陋，太單薄，一寫字就晃悠，怎麼樣？這塊還行吧，厚實，寫字的時候絕對不會晃悠，還有你原來的那塊一不小心倒了砸了孩子就麻煩了，這塊絕對的沒這個擔心，你看沒，這黑板後面還有個支頭呢，絕對不會倒！」劉山用力扶起黑板指著後面對陸游說道。
「你不會想用這個收買我吧，你以為做這麼個東西咱倆的事就算了？」陸游心中熱乎乎的，嘴里卻不依不饒。
「我知道光這個肯定不夠，這不還有呢嘛！」說著話，劉山從黑板下面留有的一個四四方方的洞里面掏出一個小木頭匣子遞過來道︰「你看看，加上這個夠不夠？」
「肯定不夠！這點東西哪夠？」陸游笑著接過匣子，抽開上面的木蓋，里面靜靜地躺著一根根白色的石灰長條，足有百十來根，看樣子分明是粉筆，取出一根稍稍用力捏捏，沒有開裂，粉末，和他找人做的軟塌塌的粉筆有天壤之別，真有點後世粉筆的意味了。
「好！還有麼？你再拿一件，我就真的不記恨你了！」
「還要啊！別太貪心了！」
陸游看著劉山滿面笑容，一點都不擔心的樣子，明白對方肯定是還有存貨，心下奇怪，還能有啥東西呢？這兩樣東西都是和學堂相關的，這麼說，存貨應該也喝學堂相關，不會是送自己私人的東西，會是什麼呢？
「別鬧了，快拿出來吧，別藏著掖著的了。我就知道你肯定還有貨。」
「貨是有，你猜猜是什麼？」
「這我哪猜的出來啊……等等……」陸游忽然福至心靈，月兌口而出道︰「……是筆。」
劉山搖搖腦袋豎豎大拇指道︰「還真有你的，嗯，就是你說的那種筆。」從懷里掏出一個小布包打開，露出一排插在布片上的沾水筆。
「一共三十根！都送你了！」
「這讓我說什麼好呢。」陸游搶過布包，抽出一只仔細觀看︰和他去金記銀樓打造的沾水筆不同，這些筆只在筆尖的部分由黃銅制成，剩下的筆身全是細竹制成，做工材料和毛筆的筆身一樣，不用說和他的相比節約了大量的黃銅，價格上肯定便宜很多，畢竟筆尖上用的黃銅才能有多少。
「別謝我！其實這些都是柴將軍吩咐的。」劉山實話實說道。
「柴將軍知道這事？」陸游詫異道，人家堂堂一個五品的游擊將軍，會管小屁孩們的事？
「孩子都是家里的心頭肉啊，人家找你不行，還不得去找柴將軍，這幾天不光是你，柴將軍也是被人找的焦頭爛額，沒辦法都是軍中的袍澤，戰場上混出來的生死交情，比你這個生人還難說個‘不’字出來，不想辦法行麼？有了這個」劉山指指陸游手里的筆，「起碼學堂里的沙盤能省下一大塊地方，不就能多放幾個人了麼？還有柴將軍也說了，你的這個筆簡單實用，記錄東西還快，不用太多的練習就能會，正和軍中子弟使用，反正也不指著他們去中個秀才舉人的，最後還不是得軍中謀個差事。這個用起來正好！」
「這黑板和粉筆也是……」
「這個你還得感謝我，這可都是我找人做的，你得領我的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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