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過年（六）
這是一伙衣衫襤褸的衛軍，厚厚的棉軍服被的七零八落，大部分人的身上都帶著傷，傷口的血浸濕了棉服又被冬日的冷風迅速冰凍成一塊塊硬硬的黑塊，有的靠著岩石坐著，有的不顧地上的冰雪躺倒休息，還有一些伏在岩石後面向外張望，見陸游爬上來人們有些騷動。
狼狽！敗兵！
這是陸游的第一印象。
段五比陸游早上來一刻，已經問了些情況，走過來低聲說道︰「問過了，是兩個地方的兵，一個是張家驛、一個是劉家台的。」知道陸游對軍事上的東西不算熟悉，怕陸游對這兩個地方沒有印象解釋道︰「劉家台稍遠，在雲州西四十里路，張家驛就是剛才放烽煙的地方。」
陸游點點頭，抬頭仔細看這伙人。
一共十一個人，隱隱的分成兩伙，坐著的和躺著的有七個在岩石後的一側，另外的四個在另一側。隨著陸游的目光掃過，無論是站著的還是坐著的都不由的站起身立直了身體，地上躺著的兩個也被同伴們強拉著站起身來，看的出這些人的神情很緊張，眼光對上陸游的時候也是怯怯的，有的人手里的刀攥的緊緊的，眼神有的迷茫，有的冰寒、還有的有些陰冷和滿不在乎。
氣氛莫名地有些緊張。
段五向前走了幾步，橫胸一個軍禮道︰「兄弟們都辛苦了，都歇著去吧，過來兩個職餃高的，我家大人要問話。」
這伙人明顯都松了口氣，橫胸還禮後相互看看卻沒有人動，段五隨手指了兩個人道︰「你們兩個過來。」
被指的兩人跟著段五走到陸游面前橫胸敬禮後默不作聲，陸游看到段五遞過來的眼色，一時間不明白是啥意思，還禮後看了段五一眼。段五很無奈，開口說道︰「我們是將軍府的，這位是將軍府的親兵校尉陸校尉，你們倆都說說到底發生了什麼？瓦楞人是怎麼來的？……你先說。」手指指著一個滿臉胡須的兵士。
滿臉胡須的軍士愣了一下，眼神飛快地掃了一下陸游的臉色，眼神中充滿悲痛和絕望還帶有怯怯，很難想象這樣怯怯的眼神會出現在這樣一個身材魁梧，滿臉胡須的人臉上︰「……瓦楞人來但快，這些天一直下雪，誰也沒想到瓦稜人在風雪中突然冒了出來，我們點起烽火了，可雪太大，根本傳不出去……大人，我們不是逃兵……」
「大人，我們不是逃兵！」
「我們不是逃兵！」
段五讓去休息的人都沒有走，圍成一圈，七嘴八舌地喊著，一個個的臉上帶著憤懣、不甘和祈求。
「兄弟們，亮開讓大人看看！」滿臉胡須喊道，說著話，自己手猛地一撕，整片上衣從中間被齊齊地撕開，露出上半身，‘唰唰唰’圍著的幾個人也紛紛月兌去上衣，露出赤條條的身子，每個人身上都有大大小小的傷痕，有的是刀傷，箭傷和槍傷，新的，舊的，新的傷都沒結口，傷口上的肉向外翻著露出讓人心悸的新鮮，尤其是滿臉胡須更是新傷疊舊傷，層層疊疊。剩下的幾人被眼前的這一幕驚住了，喊了一聲，也紛紛解去衣衫，果出上身，在風中雪地。
此時傷痕是最好的榮譽勛章，最好的說明。
「好！好！是我大吳的好男兒。」陸游被眼前的情景也激的熱血沸騰，贊嘆一句忙給各位軍士披好衣衫道︰「出兵放馬斬頭瀝血，保家衛國，拼的就是一份血性，男兒應當如此。我相信各位都是不得已敗退下來，打仗，勝敗乃兵家常事，下回咱勝過來就是了。」
此言一出，十一個軍士齊齊跪下道︰「謝大人！」
一個「謝」字說的陸游莫名其妙，這有啥值得謝的？卻見遠處在岩石後觀察的段五遙遙地沖自己伸出個大拇指，讓陸游更有些莫名其妙，剛要說點什麼，段五的身子猛地蹲下來，手做了個向下的動作。
「都別動！」陸游小聲道，蹲著身子小跑到段五藏身的岩石後，微微探出頭，遠處大路上一隊隊黑色的洪流從山口緩緩而過，其中有一隊褐紅色的隊伍從大隊中分出正向山口他們的方向奔過來。
陸游和段五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出了深深的驚懼，敵人來了。
從山口進來沿路而行一路上沒有村子，只有一個回龍觀，再往里就是鞠美山，根本沒有軍事上的目標，這伙敵軍進山來干什麼？難道是發現了他們？陸游扭頭看了看山下的回龍觀，里面還有兩個孩子和一個老道人，早知道還不如帶兩個孩子上山呢，現在敵軍過來回龍觀是可以想見的第一個目標，別說在回龍觀後面還有幾匹軍馬，只要到了回龍觀一看就知道這里有大吳國的軍人，到時候藏都沒地方藏。
怎麼辦？
跑？陸游相信幾個人真的往大山里一鑽，瓦稜人不會真的耗費人力來圍捕他們幾個人的，畢竟他們幾個人在國戰場合下翻不起多大的浪花，敗退下來的人多了，只要打散了他們就完全可以。可他們能跑嗎？或許這幾個當兵的還能跑，可他和段五只能硬著頭皮上，他們的職責就是保衛兩個孩子，躲是躲不開的。
這是一個死局。
怎麼辦？
敵軍越來越近，馬蹄聲已經清晰可聞，這是一伙四十余人的隊伍，清一色的褐紅色的盔甲戰袍，黑色的馬匹，在一片白茫茫的雪野中分外醒目，即便是在疾馳中整個隊伍的隊形保持的依舊整齊，四十騎竟然有千軍萬馬一往無前的氣勢。
「是當官的，而且是大官。」段五小聲道。
「嗯！」陸游點點頭，這麼說，這伙人不是沖他們來的，他們這幾苗人還不值得有這麼大的陣勢，也不值得派這麼級別高的將領。陸游心里突然升起一個荒謬的念頭，這伙人不會是來看雪景的吧，或是來賞梅的？難道他們也知道鞠美山的梅花？要是這樣還能解釋的通，可在這樣的大戰中，還有閑情逸致來賞梅，這位將領倒真是一位雅人，或是對戰事有絕對的信心？
這倒是一個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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