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亂軍（一）
路只有兩條，後退還是前進。
沒有太多的思量，前鋒營是一定要救的，柴啟山幾乎立即下了決心，既然奇襲不成只能強攻，也就不在乎潛不潛行的，「傳令，全軍點火，全速前行！注意警戒！」他的話剛說完，兩匹馬從南邊飛馳而來，馬背上的人已是搖搖欲墜，「是前鋒營的傳令兵！」有人喊道。
柴啟山忙一撥馬頭，迎上去。
傳令兵見到柴啟山過來，面上一喜，想抱拳敬禮卻已經抬不起手來，拼盡全身的力氣喊道︰「秦校尉報柴將軍︰敵軍勢大，大軍回營，不用去救他，有埋伏……」隨著開口說話，聲音逐漸低微，嘴里的血順著嘴唇一口一口噴流而出，身子一歪從馬身上栽下，幾個站的近的兵丁忙擁上去把他攙下馬。眾人這才看清楚，這傳令兵背上竟然插著好幾支羽箭，其中一支已然穿透了小月復從前面露了出來。
「軍醫，軍醫！」兵丁們大聲呼喊著軍醫。
柴啟山沒理會當下的亂象，眼楮直接盯過去第二個傳令兵，沒想到第二個傳令兵沖他慘然一笑，似乎是听到第一個傳令兵的話語已經交代完畢，的弦放松下來，直接雙目一閉栽下馬，嘴里噴出的血比第一個傳令兵還要多。
不用說了，兩個傳令兵的狀況已經說明了疑問。
前鋒營大概完了，這個消息震驚了所有的人，短短的戰斗也就是半個時辰，整整五百騎兵的前鋒營啊，就這麼完了！眾人仿佛這才發現，就在他們周圍戰斗的痕跡依舊，瓦楞人的尸體，吳軍的尸體在忽明忽暗的火把下橫七豎八地躺著，昭示著剛才的戰斗的激烈。退兵仿佛是唯一的出路。
柴啟山緊張地思索著，退兵嗎？退回城北大營，和原來留守在城北大營的三千士兵合兵，再尋戰機，好像是一條不錯的思路，可瓦楞人會讓他如願？從當下的局面上看，瓦楞人不惜在暴風雪奠氣下埋伏，可以想見的這樣的埋伏已經進行了多次；在風向不利吊件下依然強攻，拖住的就是他們支援前鋒營的時間，而且瓦楞人死的人遠比他們的兵要多，這種明顯虧本的買賣瓦楞人硬是做了，難道就是為了一個前鋒營？
瓦楞人布下這樣一個局，怕是還不僅僅是為了自己這二千多人，自己退則趁亂攻入城北大營，進則可順勢攻下雲州城，無論這兩個支點哪個被攻破，另一個也絕對堅持不了多久，互成犄角之勢頃刻間土崩瓦解，懊悔的情緒立時布滿了他的腦海，瓦楞人以慢打快，打的就是這個算盤，可自己就偏偏一頭撞了進來。
進退兩難。
「傳令︰全軍攻擊前進，火把全滅，接敵後各旅、營各自為戰，目標雲州城北門，以一個時辰為限，一個時辰後，雲州城全城封門。」柴啟山艱難地下了決心。城北大營絕不容有失，全軍的輜重糧草都放在那里，加上防御體系完整，以逸待勞，又有現成的高牆壁壘，應該可以堅守，雲州城這邊自己的這點兵能進去多少算多少吧，全城封閉後，待援！
這道命令實質還是原來的計劃不變。
隨著命令的下達，剛剛點起來的火把漸次熄滅，各營的兵丁加快速度前行。
「火！火光！」
「是雲州城！」
暴風雪依舊掩蓋不住透過重重雪幕而來的昏黃，南方，雲州方向火光乍起，柴啟山知道這是雲州城內的兵丁按照原本的約定在城頭燃起大火，一是為了為暗夜前行的他們指明方向，二是在黑夜戰場情況下取得視覺優勢。他們畢竟是在這一刻趕到了戰場。
「傳令︰休息一刻鐘後，各旅、營開始攻擊！」急行軍加上經過了一場惡戰，柴啟山兵沒有馬上讓自己的兵士們開始攻擊，而是下了一道誰也沒想到的軍令，雖然戰場已經到達，時間很急，但他還是下令休息，戰士們已經疲憊不堪，現在上去，一旦攻擊受挫，馬上就是一個崩潰的場面。
還沒等命令傳達，殺聲驟起，四面八方的火把暮然出現，從星星點點漸成燎原，馬蹄聲撼地隆隆滾卷而來，陣陣號角嘶鳴，火光中數不清的敵騎呼嘯著殺入吳國隊伍里，一隊隊敵騎揮舞著雪亮彎刀肆無忌憚地在隊伍中，收割著大吳軍士的生命。大事去矣！每個人的心頭都浮出如此絕望，頃刻間軍隊隊形散亂四下奔逃，沒有了軍官的指揮、沒了號令，大吳國的軍隊比一伙待宰的羔羊好不了多少。柴啟山在親兵護衛下拼死殺出一條血路，向東消失在風雪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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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大亮，了一晚上的暴風雪終于停息，整個雲州城外已變成一片修羅地獄，到處都是尸體，橫七豎八，以各種姿勢在田間、地頭，道路上陳列，火把熄滅余韻青煙裊裊，失去了主人的戰馬疲倦地打著響鼻，茫然佇立。雲州北門外是戰斗最激烈的地方，尸首層層疊疊堆砌在一起，羽箭、兵器，長弓各處可見，遍布的羽箭如刺蝟般斜斜地插在地面上尸體上，血水橫流，將厚厚的白雪浸濕染紅，整條護城河水都泛著一層紅色的水沫，尸體在河水中浮浮沉沉地順著水流向下游飄去。
雲州城北門緊閉，可見雲州城還在吳國手中，大吳國的旗幟依舊在城樓上飄蕩。
柴啟山靜靜地坐在一塊山坡的雪地上，一夜的血戰讓他有些月兌力，身邊的親兵護衛加上跟著他的兵士一共不過四十余人，馬匹都戰死了，兵士個個帶傷，就是他也傷了好幾處，好在都不是要害，影響不大。山坡下，有一百多的瓦楞騎兵正在聚集，看來是想一鼓作氣將他們殲滅。雙方都在抓緊時間回復體力，一旦體力恢復少許，馬上就是一場死戰。死，柴啟山並不怕，說起來他也是死過一次的人了，十幾年前，要不是戰友拼命將他從死尸里刨出來，他早死了。
可就這麼死，他並不甘心，戰敗的恥辱會跟著他的死而無法改變，可不甘心有能怎麼樣？他這次就要死在這里。
瓦楞人的騎兵已經擺好了陣勢，戰馬緩緩地驅動起來，二百步、一百五十步、一百步，戰馬開始加速，張弓搭箭，箭雨的破空聲、黑壓壓地箭支從天而降清晰可辨，箭頭刺入身體的聲音，第二批箭支又呼嘯而至，掛弓抽刀，標準的瓦楞人戰法。身邊不停地有人悶哼著倒下，就是此刻，柴啟山站起身，墊墊手里的寶劍，奮力揮動怒吼道︰「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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