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藍藍給各位拜年了！祝各位書友在新的一年里大吉大利，龍馬精神！
***********************************************************************
「晴舞……」
少年稍有些干裂的嘴唇中吐出這麼兩個字。他眉間緊蹙，就像是正在遭受著怎樣的痛苦折磨一般，似乎就是為了驗證這一點，他的身體也開始抽搐起來，蓋在被子下的兩條腿別扭地糾纏著，緊接著又向上頂起。看在旁人眼里，只以為他是做了什麼可怖的噩夢。
「啞兒！啞兒，你沒事吧？快醒醒！醒醒啊！」
床鋪旁邊傳來少女緊張的呼喊聲。同時一雙玉手伸向了被褥，一手輕輕推晃著那沉睡少年的身體，另一手卻是拍打著少年的臉頰。但是少年面色緊繃，那痛苦之色卻是愈加明顯，床邊的少女似乎慌了神，以為少年害了毛病，這就要出門喊人。
但也就在這時，少年嗚咽一聲，原本的激烈掙扎在一瞬間歸于平靜。少女慌張地看著他，卻見少年的呼吸開始逐漸變得平緩起來。不出片刻，他的眼皮緩緩睜開，有些迷離地看著頭頂的房梁，好像還沒有完全從夢中轉醒。接著，他又轉過頭來，看了看床邊的少女，呆了半晌，從嘴角擠出兩個字︰
「……雲姐？」
直到這時，少女才終于寬下心來。她輕撫著自己的胸間心房，一雙妙目看向少年，眉眼之中半是嗔怪半是擔憂，嘴里說道︰
「啞兒，你可算醒了，可把姐姐擔心壞了。剛才你做了什麼噩夢？莫非是撞見什麼妖魔鬼怪了不成？姐姐只看你那副樣子太過嚇人，還以為你發了什麼瘋，或是害了什麼怪病，這就要出門去找你娘回來了。」
「做夢……」
少年喃喃地念叨著，看上去神智還不是很清醒，他想了想，嘀咕道︰「是了……好像是做了個怪夢。——啊，雲姐，現在是幾更天了？」
「還知道問！早就到晌午了！」
「啊？！」
少年「撲騰」一下就從床上爬了起來，看那樣子，怕是嚇得三魂七魄都丟了一半兒。他只著里衣暴露在少女面前，但此時卻也顧不得羞澀了，急忙抓起自己的襖子就往身上套，嘴里還慌里慌張地說道︰
「毀了毀了！這都大晌午了，誤了上工的時辰，柳管事可不得扣我的月錢！」
看他那副忙亂的樣子，少女掩嘴輕笑，而後卻是白了他一眼，說道︰「沒腦子，我說什麼你就信什麼啊？也不想想，姐姐還能真讓你睡到大晌午？現在剛過五更天沒多久，方才卯時而已。你慢著點兒，不急的。」
少年呆了一下，卻見少女施施然走到門口，不緊不慢地說道︰
「馮姨給你蒸了餅子，在桌上用布包著呢，一會兒你上工的時候別忘了帶著。馮姨就怕你睡過了，讓我來叫叫你。姐姐也該回去了，一會兒二夫人要醒了，姐姐還得伺候著呢。」
少年的反應似乎慢上半拍，直到這時候才松了口氣。他剛剛猛一掀被子，只記掛著要去上工，還沒覺得冷，這會兒一松下來，倒是打了個哆嗦。他方才注意到自己只穿著褻衣，那褻褲還半露在被褥外面呢，連忙紅著臉把被子一裹。
少女瞥見他那副樣子，卻只是「噗嗤」一笑，嗔道︰「躲什麼！在姐姐面前還怕羞？」
少年把臉別到一邊，也不答她。少女卻毫不在意，道了聲「快些」，便先開門走出去。少年轉頭看去，少女已經蘀他把門掩好，輕輕的腳步聲在門外逐漸遠去。他這才長出了一口氣，把剛剛拎到手的襖子穿好，這就準備起來了。
少年的名字叫做小啞兒，沒有官名，娘親馮氏就管他叫小啞兒。那也無所謂，因為小啞兒只是這簡家的一個小僕役而已，要名字無甚用處，只要能讓人叫上就好。不過和他一起上工的其他僕役都是有名有姓的，小啞兒也曾經問過娘親，哪怕名字就叫這個，自己姓什麼呢？
每逢他這麼問了，馮氏都是一臉不耐地說道︰「要姓干嘛？你老爹沒給你留下個姓，你愛姓什麼就姓什麼吧！」
小啞兒打小最怕娘親發火，登時便噤若寒蟬，不敢再問了。
這還是小啞兒小時候的事情，等到大些，不用別人說，小啞兒自己也明白了。他從來就沒有見過自己的老爹，身邊只有娘親，把他從小養大。馮氏也從來沒有告訴過兒子，關于他父親的任何事情。小啞兒雖然不怎麼說話，但他腦袋也不傻，知道爹娘之間肯定發生過什麼事情。不過他才不會問，反正這十來年，他也就這麼過來了，至于自
己那位未曾謀面的老爹是死是活，是做什麼的，他都不感興趣。
反正，打小啞兒記事起，他就住在簡家的下人房里面，娘親每天囑他不要亂跑，最多只能在南院里面玩耍，不然要是惹惱了主家，怕是會被趕出去的。等到大了些，小啞兒也就和娘親一樣，在簡家做事了。
簡家在北原這邊也算是個有名有號的武林世家。北原靠近北疆，民風彪悍，簡家能在此立足，更加說明了其實力。要說起來，簡家的歷史倒也沒多久，據說家主簡葉正在幾十年前也和小啞兒一樣，是給人當下人的，學了幾手功夫之後就開始獨自上路闖蕩江湖了。像他這樣的年輕人，沒有一千也有幾百，大多都不可能在江湖上掀起多大的浪花兒。可簡葉正偏偏就闖出了名堂，從一個撿草喂馬的小雜役，一躍成為了一個有頭有臉的大人物，娶了兩房夫人，膝下一子一女，又讓簡家在這北原扎下了根。雖然簡家在武林中還算不得什麼大宗大派，但總算也不是讓人小覷的存在。
小啞兒曾經對簡大老爺的事跡痴迷無比，畢竟他自己也是個小雜役，也天天想著能有手功夫傍身，成為一個行走江湖的俠客，懲惡揚善，快意恩仇。可惜得很，在簡家的武師好心幫他模了模骨，然後搖頭對他說，他根骨太差，練不了簡家的武藝時，小啞兒的希望便就此破滅。從此以後，他便只能安安心心做他的雜役，再也不敢提那些痴心妄想。
不過，在簡家做個僕役也未必就不好，畢竟簡老爺當年也曾是個下人，知道他們做工有多苦，是以簡家對下人向來比較優待，月錢也給的比別家多。多年下來，不算娘親的那份薪資，就連小啞兒自己的月錢攢起來，也足夠他出去置辦些家業了。不過小啞兒並沒有出去自立門戶的想法，娘親沒打算離開簡家，他自然也不會動那份心思。
那個來叫小啞兒起床的少女名叫雲天若，小啞兒向來喚她雲姐，她從小就在簡家做丫鬟，如今和馮氏一樣，都是伺候簡家二夫人的。小啞兒打小就與她相識，當她是親姐姐一般，而雲姐也把小啞兒當做弟弟看待。她在二夫人面前比較受寵，也總是提攜著馮氏，不讓她吃了虧。小啞兒雖然面上不表現，但心里對雲姐可是很感激的。
方才卯時，天候又剛剛入冬，外面還一片黑呢。小啞兒套好衣服，頭發還亂蓬蓬的，他也不甚在意，隨便一扎就是。娘親給自己蒸了兩個面餅子，菜食卻是別想了，只等到下午收了工回來再說。小啞兒把用布包了的餅子往懷里一塞，這就出門上工去了。
只不過，他雖然在往外邊走，可腦子里面想的事情，卻和活計一點兒關系都沒有。
小啞兒一直悶頭悶腦的，也不會說什麼俏皮話兒，他人倒也覺得理所當然。畢竟他名字就叫小啞兒，若是能說會道，那反而還不適合了。但是不說話並不代表心里想得少，小啞兒心里那些彎彎繞子可多著呢，只是一般不告訴別人罷了。
就比方說現在，小啞兒滿腦子裝的，就都是剛才他做夢夢到的內容。
對于那個稀奇古怪的夢境，小啞兒也記得不甚清楚。他只模模糊糊地想起，自己在夢中似乎是一個獨立絕巔的大俠，手中擎著一桿墨黑的長槍，睥睨四方！
「十方……追命？」
那把長槍，好像是叫這麼個名字。
小啞兒在腦海中回憶著那把槍的樣子。通體烏黑，只有刃尖閃著一點寒芒，看上去好像並沒有多厲害，上面連個纓子都沒有。但偏偏就是那種樸拙，讓小啞兒一陣心潮澎湃。他渀佛可以感應到，那把槍之所以沒有任何雕飾，是因為它根本就不需要！它是一件完美無缺的武器，任何花紋綴飾都配不上它！
夢中的具體細節，都如一陣風般散去了。小啞兒只記得，最後他似乎站在一扇門前，一道光閃過，接著他就彷如從天上掉了下來。再然後……他睜開眼楮，面前就是那熟悉的房梁，以及床邊雲姐擔憂的面龐了。
「要是……真能像夢里一樣，該有多好……」
小啞兒苦笑一聲，搖了搖頭。既然是夢，那就讓它遵守夢的本分，若要白日做夢，誤了上工，他可是要挨罰的。
對了，還有……小啞兒捂著額頭，他總覺得，自己似乎忘記了什麼重要的事……
不需思考，兩個字便月兌口而出︰
「……晴舞？呃——」
方一想到這個名字，小啞兒便感覺自己的心口一痛，就如同被一根尖針刺了進去，硬生生穿出一個血洞，疼得他險些倒在地上！但那僅僅是一瞬間的工夫，痛苦來得快去得也快，轉眼間就消失殆盡，只留下小啞兒呆呆地站在庭院之中，心中空空落落的，好像丟失了什麼重要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