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鳶的身影消失在門口處後,沐北寧收回落在她身上的視線,側身躺在鋪著柔軟狐皮的椅子上,她拿起邊上的書卷掃了兩眼,想了想,又放下,只因,心里無法抑制的沉悶洶涌而來。
耳邊,是轟轟不斷的雷鳴聲,透過緊閉的窗戶,她可以模糊地看到天際邊劃過的道道白光。
毫無意識的,她從椅子上站起身,手里拿著一杯熱水,輕移蓮步,慢慢地,踱步至窗前,她伸出素白的柔荑,指尖微微顫抖,像是作了很大的決定似的,她推開了窗戶……
窗外,暴雨如瓢潑,樹枝上的桂花被狂風暴雨打得東倒西歪,狼狽不堪。
沐北寧側身倚靠在窗邊,輕抿了一口之後,她抬頭望向遠方,閃電一道一道劃過天空,張牙舞爪似向著她,似乎要將她吞進月復中,耳邊,傳來震聾欲耳的雷鳴聲,似乎要震破她的耳膜……
一向懼怕雷鳴電閃的她,此時像著了魔,點了穴般,竟然,一動不動地依靠著窗戶,任由那斜飛的雨水拍打在她的臉上,雷鳴閃電中,她原本圓潤的臉忽而變得蒼白。
精神恍惚間,她的思緒漸漸地飄回到遙遠的記憶中……
那夜的天氣就如今夜一樣,雷鳴電閃,狂風暴雨,耳邊傳來那個男人猖狂的笑聲,以及,子彈穿過心髒的殘忍聲。
「砰砰砰……」一槍接著一槍,她親眼看到左治殘忍地對逸哥哥的心口開了數槍。
她親眼看到逸哥哥痛苦的倒在地上,鮮血源源不斷地淌出,將地面染紅了……
「逸哥哥。」她木然地望著閃著銀白光的天際,喃喃低語著,此時她的思緒了毫無意識的,閃過那個對她笑得滿臉燦爛的大男孩。
她陷入深深的痛苦與自責之中……
她不知道的是,同一時刻,不遠處的某個山莊里,雕花稜窗前,有人靜默而立,他遙望著銀白光閃閃的天際,滿臉的憂傷,他唇邊笑容淡淡,喃喃低語︰「雅兒……」
「轟轟轟……」雷聲陣陣,長空震動,數道蔓藤般粗大的閃電擊落,宛若怒龍溝通天地一般,帶著無以言表的殺氣,剎那間,將整個黑暗的天地照得一片雪白。
沒來由的滔天悲涼向她襲來,幾乎將她吞沒,蒼涼中,她似乎看見一雙溫柔似水的眼眸,緊緊的盯著她。
輕輕閉目,她那長長的翹卷睫毛沾染上的幾顆淚珠,微微顫動,一股股寒氣襲向她**的腳底,緊接著是全身忽而變得冰冷起來,月復部突然襲來陣陣疼痛,宛若筋脈被狠狠抽了似的劇痛,從里到外席卷全身。
頓時,她的額頭上泌出層層汗水,這樣的疼痛太熟悉,她身上的寒毒早已除盡,無疑,她預感的事情準確無誤,和前世一樣,那個每月來一次,白吃白喝還不給錢,好生好氣地伺候還要將她往死里折磨的親戚又來了。
疼,真的很疼。
她一手捂著月復部,拿著水杯的手狠狠地顫抖一下,「啪」杯子狠狠地砸在地板上,發出的清脆巨響聲,幾乎要蓋過窗外的雷鳴聲。
視線越來越模糊,她狠狠地咬著唇,繞過地上的碎片,身子艱苦地移動著,想走至床邊,然,抽搐般的劇痛卻讓她的身子漸漸地支撐不住。
門,被一股強大的掌風擊開,一抹冰藍色的身影如閃電般向她飛掠而來,在她身子即將倒下的一刻,穩穩地,將她抱進了懷里。
「逸哥哥……求你……不要……離開……我」在她陷入昏迷的瞬間,她囁嚅出這麼一句,之後,便陷入昏迷中,她不知道的是,那滿臉焦急的男子在听到她這一句斷斷續續的話時,手臂一頓,心里的痛蔓延開來。
「逸哥哥……」斷斷續續的,細弱的聲音一直在耳邊縈繞,她的每一聲呼喚都像一把刀刃,狠狠地剜在他的心口。
慕容千葉站在北堂墨宸的身後,感受到他周身散發的冰冷,他不自然的模了模鼻子,額,他還是今日才知道北堂墨宸的女人心里還裝著別的男人,而那個男人還不是她的初戀-楚寒,而是別的男人,他們不認識的。
北堂墨宸坐在床邊,眸子暗沉幾分,他薄唇緊緊地抿起,清俊的面容上籠罩著冰冷的氣息,他一手拿著碗,一勺一勺的,小心翼翼的將碗里的湯汁喂入那一直說著「胡話」的人口中。
每咽下一口湯汁,她都哽咽著呼喚那個他不知道是誰的人的名字,她每喚一聲,他的動作都不受控制地頓一下,之後,又繼續喂入她口中。
那個人,究竟是誰,為何會讓她念念不忘,為何讓她總是在夢中喊著他的名字。
「逸哥哥?」
他喑啞的聲音不斷地重復著這個名字,心里苦澀的同時,他眼底閃過一抹受傷的光芒。
寧兒,你該讓我怎麼辦?
他曾經以為,只要得到了她的身體,這輩子她就會愛上他,死心塌地的跟著他,結果,他得到她的身體,她的心他似乎也得到了,又似乎沒得到,他不知道的是,她心里住的那個人,究竟是誰,是他,還是那個她夢中一直喊的「逸哥哥」?或者是他們兩個?
一口一口地喂著她,直到碗里見底了,他才放下碗。
北堂墨宸俯,拿著錦帕輕輕地為她拭去嘴角的殘湯之後,他便一直坐在床邊,緊握著昏迷中她的手,眸子緊盯著她蒼白的小臉。
「咳……」身後傳來不自然的咳嗽聲,北堂墨宸回過身望了身後的人一眼,只見,慕容千葉臉上帶著不自然的笑,「墨宸,你是不是應該找來一女的。」
「為何?」冷冷地問一聲,他的視線又落回床上的人兒身上。
「額……」慕容千葉修長的手指模了模鼻子,頗有點尷尬地說道,「王妃來葵水了,她現在昏迷不醒,王爺你總得找個女人來為她換……換……」
雖然慕容千葉身為一名醫者,他還是覺得此時和北堂墨宸討論一個關于女人月事的話題,有點,怪異。
「換什麼?」原本以為提點到這個地步了,某王爺會知道他話中的意思了,不想,冷不丁的,他又拋出了一個問題。
看了眼他,卻見他的視線仍停留在床上昏迷的女人身上,慕容千葉心里無奈地哀嘆一聲,心一橫,也沒什麼不好意思的了,他急速說道,「王妃來葵水,咱們要找一個女人來為她換上衣褲,那衣褲上,要綁著女人來葵水時必備的月布。」
「嗯?似乎有這一回事。」北堂墨宸想了想,不過,這事怎能讓別的女人來動手。
「你出去。」回過頭,他冷冷地驅趕著某醫者。
「你要我出去找女的來?好,我這就去。」慕容千葉興奮地轉身,終于讓某王爺明白他的意思了,他大喜啊,然而,他剛移步,某王爺接下來的一句話卻讓他腳底一滑,差點摔倒在地上。
「不用,我幫她換。」
「你確定你會。」扶著桌子,慕容千葉懷疑地問道。
「不會,模索著就會了。」北堂墨宸大方的承認自己不懂做這些事。
「那麼,你知道那月布長什麼樣嗎?」慕容千葉眸光一閃,定了定,他雙手換胸,揶揄地問道。
他太了解眼前的這個男人了,別看他出生于皇家,年紀也老大不小了,然這輩子除了沐北寧他還沒有過其他女人,而沐北寧上月才第一次來初潮,他才不相信北堂墨宸識得女人的那種東西呢。
「你知道它長什麼樣子的?」正如慕容千葉所料,北堂墨宸確實不知道,畢竟,當初沐北寧在那幾天都避著他,他什麼都看不見。
「我是醫者,自然知道那東西長得什麼樣。」慕容千葉得意一笑,嘿嘿,總算有一樣東西他知道,北堂墨宸卻不知道的了。
「你去找一下,那東西是一塊長型的布,有帶子的,就是了。」慕容千葉將他認識的月布大概描述了一下,之後,他興趣盎然地站在一旁看著某王爺,雖然,那人整個身體將他的視線擋住了。
沐北寧的衣服疊放得很整齊,北堂墨宸一件衣裳一件衣裳的尋找著,來來去去的尋找了幾遍,還是沒看到某樣東西像慕容千葉描述的那樣。
該不會沒帶上吧?北堂墨宸搖搖頭,寧兒做事向來謹慎,這種東西她怎麼可能會忘記帶。
于是,他又再仔仔細細地查找了一遍,結果,還是找不到慕容千葉描述的那種布條。
「找不到?」正當他一臉糾結地望著那堆衣裳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慕容千葉戲謔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不動聲色地將一些衣物遮掉,他眸子暗沉了幾分,聲音低啞,「沒有你說的那種東西。」
「啥?」慕容千葉驚呼,「不可能吧!」身為女子,長久外出的話這種東西怎麼可能會忘記,更何況,沐北寧那樣的人更不可能會忽略這種情況。
「找了幾遍,不曾發現。」北堂墨宸將衣物一一放回包袱內,眉頭緊蹙,這會兒是深夜了,要到哪里找那種東西,總不能去問酒樓的廚娘們拿吧?這會兒,北堂墨宸極為懊惱,千不該,萬不該將落雪派往他處。
「嗷……」猛然間一團白乎乎的影子嗷嗷著撲過來,目標相當明確,是沐北寧的那一堆衣物。
北堂墨宸眼疾手快地將某小團拎起,可憐的小東西四只小腿不停地在半空中撲騰掙扎著,鼻子里發出嗚嗚之聲,卻絲毫引不起抓它人的同情心,面無表情的,北堂墨宸雙手一松,任由它直直地做著自由落地運動。
「撲通。」皮皮四肢朝天,重重地摔倒在地。
「可憐的小東西。」慕容千葉同情地望著地上狼狽的某物,搖頭,「這麼久了也不長點記性,你家主人的東西你能亂踫的嗎?」說完,他彎下腰,將一直掙扎著起身的皮皮抱起,對于這個小東西,他還是蠻喜歡的,原因嘛,不止因為它可愛,還因為它的珍貴。
可是,對于慕容千葉的「疼惜」,皮皮卻不領情。
「嗷嗷嗷……」它奮力地掙扎著,一顆小腦袋拼命地扭動著,轉向北堂墨宸的方向。
「怎麼,還想被摔一次?」慕容千葉伸手彈了彈它的小腦袋。
「嗷……」皮皮不滿意地嗷叫一聲,兩只放在他手臂上的後腿用力一蹬,竟是飛射出去,再一次直直撲向北堂墨宸,不過,這次它的目標不再是沐北寧的衣物,而是北堂墨宸。
皮皮的兩只前爪緊緊地扒著北堂墨宸的領口不放,嘴里不停地發出嗚嗚聲,一雙紫眸委屈地望著他。
這次北堂墨宸並沒有將它扯下來,卻見它忽然轉過身,圓滾滾的正對著北堂墨宸,卻又因為害怕再一次激怒這個危險的男人,它的尾巴奮力地斜翹著,邁著四肢,它優雅地從北堂墨宸的手臂中滑下,躍到桌面上。
兩只前爪按住其中一個密封的小盒子,往前挪了挪,它伸出粉女敕的小舌,又是挪,又是舌忝的,終于,它嘴里叼著那個小盒子。
「這是什麼?」北堂墨宸問道,心里很奇怪它的舉動。
皮皮回過頭,對著北堂墨宸原地蹦達兩下,清澈的紫眸激動地望著他,嘴里,還發出含糊不清的嗚嗚聲,算是表示它懂的。
叼著小盒子放置在北堂墨宸的掌心,它蹦達了兩下,扭頭望向床榻上的沐北寧,嗷嗷直叫著。
「我找的東西在里面?」拿著那小盒子,北堂墨宸問道。
皮皮忙不迭地點點頭,表示他說對了。
北堂墨宸拿著那精致的小盒子,左轉轉,右轉轉地看著,他掂了掂,里面似乎不是一塊布條。
「千葉,你帶著皮皮下去吧!」收起盒子,他不客氣地「送客」。
「嗷嗷嗷……」皮皮兩只前爪死命地勾著北堂墨宸的腿,嗚嗚直叫,最終,它還是可憐巴巴的,不情不願的被慕容千葉給拖走了。
嗚嗚,主人的男人實在是太討厭了,做人不帶他這樣恩將仇報的吧!
嗚嗚,它的主子到底攤上一個什麼樣的男人啊,淨是欺負它一個不會說話的小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