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小莫妮卡還是滿有興致地盯著遠方帶著魔法結界的古城,但很快這也讓她厭倦了。
小孩子腦袋里的煩惱永遠沒有大人的多,死亡之城帶給她更多的是好奇而不是恐怖。
但正當她厭倦時,有一件事卻吸引起了她。
那就是在無意間的一瞥,留意到身後的黑影。
匆匆地出現在眼角中、又匆匆地消失。
她認得出那件熟悉的大衣,那本來是屬于父親的衣服。
「牧師?」她差點就叫了出來,但她沒有。
這個神秘的「牧師」(修蘭仍然處于吐血狀態中)為什麼不願意現身?
危險?不,孩子沒有這種感覺。
昨天晚上,那個披頭散發的牧師沒法看清臉龐,然而在他走近父親,給他治療時,小莫妮卡看見了長發下的那雙眼神。
那時她只覺得他的眼神,好悲傷。
之後她一直把頭探了出去,留意著馬車後的一切。
但一無所獲。
「寶貝,還在看那個恐怖的地方嗎?」
「嗯。」她心不在焉地回答道。
剛剛睡醒的父親懶洋洋地問道︰「難得莫妮卡能對一件東西保持耐心那麼久……你不會想去看看吧?」
莫妮卡嘟起了嘴︰「才沒有呢,人家只是覺得那個綠s 的圈圈好漂亮。」
「漂亮的東西都應該加上一把胡子!」某人又開始插嘴了。
孩子聳了聳肩,沒有理會矮人的話,但也始終沒有說出發現了「牧師」的事。
不知怎麼的,小孩子就是不想讓大人知道太多事情,仿佛是他們會搞砸一切,而不是自己。
終于到了正午,馬車也在一座山谷邊緣停了下來休息。
修蘭松了一口氣,開始往後退,躲到一處y n影下。
這個時間的太陽最猛烈,即使不被曬到,修蘭也一樣難受。
更何況跑了半天,即使是吸血鬼騎士也累了。
「我的天啊……該不會被那孩子留意到了吧?怎麼那麼喜歡往後看?一不小心跑快了還真麻煩。」感到頭暈目眩的修蘭,好不容易找到了休息的時候,不禁一坐在地上,狼狽不堪。
誰又想得到他的身份呢?修蘭不禁失笑,身為聖騎士卻偷偷模模得像個游蕩者一樣,不過,為了幾個陌生人弄成這德x ng值嗎?
「你已經不是碧藍怒火騎士團的人了……醒醒吧,以前那套已經過時了。」
不知為何,修蘭像在夢中一般,隱隱約約地听到了這樣的耳語。
「你z y u了……一個反聖武士何必再理會世間的秩序……你不是人……」
j ng神變得有些恍惚的騎士,甚至感覺到這才是自己心里的聲音……
旋即他整個人跳了起來!
「是誰?!」
騎士如臨大敵,緊張地站起,四下張望,卻發現四周空無一人。
「是魔法嗎……」修蘭曾經听說過這種可以蠱惑人心的法術,那就像夢囈般,不知不覺影響自己的心靈。
然而,四周仍無動靜,沒有反聖騎士、沒有法師、沒有狼人。
騎士還是擔心地往前看了看,也沒有听到那個暴躁的矮人雷嗚般的腳步聲。這讓騎士不得不慶幸自己嘶啞的喉嚨沒有驚動那個看上去就像炸藥桶似的家伙。
「看來是自己神經過敏了。」修蘭松了口氣,再次坐了下來。
但他不得不承認……那話語所蘊藏的,也許也是自己內心中一直不願意觸及的部分。
聖騎士不是聖人。
「只要是人,內心都有著黑暗的一面的,對嗎?即使是聖騎士——他最大的失敗在于保留下人類的一切,即使已經不再是人,可高傲的騎士依然在當自己是個人類,哈……」
阿爾法抓著一個水晶球,悠閑地坐在陽光難以觸及的山洞里,欣賞著內里所映出的情景。
「別把我的水晶球捏碎了,魔法材料也要錢的。」剛剛施完法的西博斯撢了撢他穿著的紅袍上的灰塵,表示了對黑騎士拿水晶球姿勢不專業的不滿。
「去,有什麼大不了的?還給你。」黑騎士更不專業地隨手往紅衣法師身上把水晶球一扔,不過西博斯還是手忙腳亂地接住了。「不過那家伙似乎意志比我想象中要堅定?」
「成為了亡靈,仍然堅守聖堂武士之道,意志當然堅強。」西博斯雙手小心地捧著水晶球,念了句法咒,隨即水晶球上的影像消失得無影無蹤——一個法師必須懂得盡量節約自己的每一分魔力︰「也正如你所說,只要有光明的地方,就必定有著一道黑暗的影子。」
「我要把那道影子擴大,我要讓這家伙知道自己是多麼的迂腐,當然……也是為了讓他變得和我一樣。」
「真的嗎?」紅袍法師突然冷笑起來。「你只是嫉妒。」
阿爾法突然站了起來,黑s 長袍下透發出的危險眼神瞪住了法師。
「別怪我有話直說,要打起來我不一定會輸給你!我也準備了些戰斗魔法呢!你是嫉妒他竟然還堅守著你早已放棄的東西——他讓你覺得自己軟弱,對嗎?黑騎士,其實那道影子,就是你。」
法師笑了起來︰「某種意義上來講,他也是你的一道影子。」
「是的,有光明的地方,必然有著y n影。」阿爾法坐了下來,身上的殺氣亦已消失。
「但你不要忘記,黑暗可以離開光明而存在,完全與光隔絕。」
黑騎士冷冷地向紅衣法師回敬了一句。
「那我們就走著瞧吧。」
杜加斯的腳步開始踏在馬車周圍的土地,小心地查看四周;矮人發現食物的消耗速度超出了自己的預算,但他可不敢讓毫無還擊之力的同伴面對敵人。
什麼動靜都沒有,沒有亡靈,也沒找到狼人,除了山谷邊緣吹過的風。
「好了,先生、夫人,我去找點吃的,要是有什麼情況的話記得喊啊!」說罷,杜加斯就沿著山谷邊緣開始走,去找個斜得不大厲害的位置準備下去。
馬車依然留在那里,然而過了一會兒,一個小小的人兒溜了下來。
父親嚇了一跳︰「莫妮卡,你要干什麼?」
「我啊,坐在那里都痛了!我要下來走走!」
這次輪到母親發話了︰「不準亂跑,有危險的話怎麼辦?」
孩子嘿嘿一笑︰「反正有危險了你們也保護不了我,在馬車上等死和在外面等死有區別嗎?」
二人啞然。
孩子得勝了,帶著孩子特有的得意笑容溜了出來。
當然,女孩並不是純粹因為悶才離開的。
她為的是身後那個神秘的牧師(修蘭︰該死的作者……),于是她一直往後走,一直走……走到已經看不見父母親所在之處。
過了好一會兒,四周還是很平靜,然而這卻讓孩子更大膽了幾分。
她更肯定這人不會有惡意。
莫妮卡蹲到了山谷的邊緣,開始漫不經心地摘著那里的野花,然後,她的腳漂亮地一滑——當然,身子還是一直穩住平衡,那一腳只是憑空地踢出罷了,這演技並不好。
不過,當加上一聲「哎呀!」時,就很逼真了。
莫妮卡身後的岩石閃出一道黑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沖近了莫妮卡,並伸出一只強而有力的手臂抓住了她的手,防止她掉下去。
但修蘭卻沒有感覺到手上傳來任何下墜力道的感覺。
騎士一愣,抬起頭來,面前是一張淘氣的笑臉。
「牧師先生,我就猜到你會來!」
接著這笑容凝固了。
風吹了起來,修蘭斗蓬下的臉,在長發被吹開後,暴露無遺于女孩面前。
蒼白得可怕的臉s ,黑中帶紅的雙眼、卻格格不入地配上紅得有如充滿鮮血般的嘴唇。
就算是小女孩,也在童話故事里听說過人們如何描述這樣的一張臉。
吸血鬼。
即使已經知道面前的人毫無惡意,莫妮卡還是不禁顫抖了一下——再怎麼說,她也只是個孩子而已,不要指望她能如何冷靜地應對眼前人意想不到的身份。
而這一下顫抖卻被修蘭感覺到了。
騎士輕輕地松開了握住她的手,緩緩地站了起來,低下頭,重新拉下罩在頭上的斗蓬,讓自己接觸到更少的陽光。
「這就是你不願意直面我們的緣故?」
莫妮卡鼓起勇氣問了個問題,修蘭輕輕地點了點頭。
「不要告訴他們你見過我……還有,我是聖騎士,不是牧師。」
莫妮卡的眼楮瞪大了︰吸血鬼……?!
沉默的騎士沒有多說,轉過身去正y 離開,而身後卻傳來了女孩的聲音。
「你是自卑嗎?」
自卑!
面對阿爾法時顯得高傲的騎士感到自己被這個詞重重地打了一道悶棍,愣在那里,一動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