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卑。
是的,騎士現在確實很自卑,其實他當初不敢上前直面人類,潛意識里就帶著自卑這個情緒。
吸血鬼的身份,修蘭始終是那麼厭惡,恨不得把自己眼下的軀殼燒成灰,然後把自己的靈魂灌進一個人類的身體里——如果可以的話,他願意付出任何代價。
這很驕傲,也很固執。
雖然修蘭知道自己的固執總會帶給自己煩惱,但……
沒有固執與堅持的話,他又怎麼會是聖騎士呢?
騎士並非冥頑不靈,並非思想僵化,他也對自己即使變成不死生物仍保持著信仰與神術的力量而感到驕傲——但要他坦然接受這一切,他做不到。
這也讓孩子一針見血地指出了修蘭對自己的身份自卑的想法——從來沒有一個聖騎士認為吸血鬼不該死,他自己也不例外。
修蘭一言不發,邁著並不有力的步伐黯然轉身離去,甚至忘記了向孩子借用武器以及打听「神器」的事情。
而莫妮卡怔怔地看著那背影漸漸地消失在西風中,卻不知說什麼好。
被啄了一個上午的提古勒,經過一番折騰後,終于緩緩地說道︰
「平靜……終于來臨了!」
(噢……這個快可靈沒有死,別誤會了,只不過是那只雙頭烏鴉累了想睡個午覺而已。)
快可靈四處張望,把它抓來的人——紅衣法師正在專心致志地閱讀、記憶自己的法術書,而黑騎士只是听到籠子里悄無聲息後,瞅了它一眼就再也沒看過來了。阿爾法根本就不在乎這無名小卒。
提古勒大大地松了一口氣,滿頭的包仍然生痛,但那只野蠻鳥兒的凶狠讓小妖j ng依然心有余悸,未敢興報復之念。現在的提古勒只想閉上眼楮,好好睡一覺——無論是誰,被折騰了一個上午都會想睡一覺的。
然而快可靈卻沒想到,即使在夢中自己也別想清淨。
「ar……Ma……bar!」
遠方的死亡之城中,一座巫師塔內傳出了雖然y n森,然而吐字清晰、抑揚頓挫的咒語吟唱聲。
過了這麼久,巫妖方才感應到這個被自己派出去的快可靈的j ng神波動終于平靜下來,又怎麼會放過它呢?
「Z……Z……」鳥籠里已經傳出了輕輕的鼻鼾聲︰小妖j ng睡熟的速度出奇的快,由此可見它們身上平時休息時間比較正常,心無牽掛,至少不需要擔心被人催稿的。
快可靈很少做夢,因為它們心中往往沒人類那麼多煩惱、另外也是因為這種小妖j ng平時做事比較不負責任……但今天提古勒做夢了,做的還不是一般的夢。
在夢中,漆黑一片的空間無邊無際,不知道哪里是東、哪里是南、像是一片虛空的境界內,而提古勒的面前卻是一顆碩大無比的頭顱——沒有血肉的**皮膚下,骨骼的架構極度明顯,發青的臉s 、嘴唇、毫無生氣的表情告訴了小妖j ng巫妖角林已經闖進了自己的j ng神世界中。
「你還真有用呢,這麼快就被抓到了。」巫妖繼續用他一貫以來習慣的毫無感情語調譏諷道。
「呃……大人,這不能怪我,你沒告訴我這里有個魔法師啊,還是個會變形術的魔法師,不然我也沒這麼容易被抓到,那個變態把我跟一只兩個頭的烏鴉關在一起,把我修理……」說著說著,那張嘰嘰喳喳的嘴停了下來。
提古勒發現自己的主子沒有興趣听自己的牢s o。
差點就想對快可靈用沉默術的巫妖面上殺氣稍減︰「告訴我,你打听到了這些人的什麼消息。」
「呃……只知道這些人是為了路經此地的幾個人類及同行的矮人而來的。他們口風非常密,在我面前很小心地不提及來到此地的目的,暫時沒別的什麼了。」看見巫妖的臉上再次浮現起殺意的時候提古勒連忙補充道︰「不過我會繼續想辦法打听的!我會留意!真的!還有,為首的是一個黑騎士。」
巫妖愣了一下,然後冷笑道︰「AntiPaladin?」
「是的,他好象對修蘭有興趣……好象想讓修蘭……變得和他一樣,這個黑騎士似乎對修蘭變成吸血鬼而仍然未曾動搖感到嫉妒。」
角林冷冷地問道︰「修蘭現在在哪里?」
「他跟著那些人類一直往東走,估計今天晚上會到達暗語平原。」
「暗語平原……還不算完全離開我們的勢力範圍,給我好好繼續留意他們。」
「是的,大人!。」
巫妖的意識,已經離開了提古勒的腦海中……但它已經醒了過來。
換句話來說快可靈別指望再睡得著了。
西博斯翻完最後一頁「Cold-Arrow」後,把他的法術書合了起來,站起身來說道︰
「阿爾法,過來,我們談談。」
黑騎士一怔,隨即會意,把斗蓬披上,與法師一起走出漆黑的山洞。
離西博斯確定他們與快可靈的距離已經遠到那雙細長的尖耳朵听不到時,方才低聲說道︰「剛才,我感應到一股非常強大的魔法波動——雖然掩飾得很好,但我還是感應到了,很強,像是和我們聯系的巫妖。」
「你的意思是不是……巫妖正在和這個小東西聯系?但我認為我們沒必要跟他們起沖突,不用把這個快可靈給殺了,事實上‘月神的鐮刀’也跟塞拉卡城沒關系。」黑騎士回應道。
「如果有必要滅了這個小探子的口,我還需要叫你出來跟我說悄悄話嗎?」西博斯一笑︰「是的,也許坦然相告可以消除他們的疑心,但是那個不死生物軍團是可以信任的伙伴嗎?」
「絕對不是。」
「所以也不需要讓他們知道得太多。話說回來……對于那個吸血鬼聖騎士的事,我們是不是浪費了些時間在他身上?」
「哼,你想說的其實就只有這個吧。」阿爾法不屑地說道︰「要解決那個矮人,根本就沒有問題!如果不是我現在才趕到,月神的鐮刀早已到手了。所以完全不需要急著去做‘正經事’。不是嗎?」
法師聳聳肩︰「隨你高興。」
黑騎士嘿嘿地笑了聲,往回走進山洞,不一會兒,法師發現自己腳下再次沾染上了深紅s 的靈氣光環,抬頭一看,山洞中走出的黑騎士手上多了個鳥籠,而身後卻傳來了許多整齊有序的步伐聲。
那是他的狼人僕從們。
法師隨即拿出一個口哨,輕輕地吹了一聲,不久後,數匹裝備齊全的軍馬從四面八方走了過來。
那口哨上附了魔法,與這些軍馬的靈魂有所連結,平時讓它們z y u活動,吹起口哨時會自動往這邊聚集。而這些馬看樣子也是受過訓練的,敏感的動物們,即使面對這些人本應令它們隱隱不安的邪氣——尤其是黑騎士,竟然沒有感到恐懼、驚慌。
阿爾法騎上一匹健碩的栗s 軍馬,正y 揮動韁繩時,突然想起了什麼。
「啊,我想起來我們的騎士是手無寸鐵的?」
一只腳剛剛踩在馬鞍上的法師轉過頭去︰「你該不會是想……」
「他想要劍,就給他一柄劍吧!不然太無趣。」
黑騎士大笑了起來,也不等法師和他手下的狼人們,把鳥籠向一只狼人丟過去(西博斯的反應神經靠不住)後徑直揮動韁繩,如風一般往東奔去。
西博斯嘆了口氣,聳聳肩道︰「我怎麼會搭上這麼一個沒分寸的騎士……喂!你們幾個豬頭還不上馬!」
時間漸漸流逝,傍晚已至。
一望無際的平原的上空,掠過了數只蝙蝠的影子,它們眼楮看不見東西,卻清楚它們的時間已經來臨,鳥兒們時間已經結束了,現在的天空,是它們的。
其中一只正在享受著z y u自在地飛翔的感覺(我承認用來形容蝙蝠是很奇怪的),然而一樣不應該出現在空中的東西卻阻止了它。
是一只手。
吸血鬼騎士猛地躍起,迅速地抓住了那只倒霉的蝙蝠後落了下來,把手心里那只會飛的野獸用指甲劃出一道傷口,然後把嘴湊近,猛地張開大口,臉上滿是猙獰的表情,露出雪白的獠牙……然而又輕輕地啜吸起來。
由于數百年的飲食習慣問題,修蘭仍未適應比較「斯文」的進食方式。
雖然這種惡心的生物多多少少也讓他想起了費隆(吸血鬼公爵︰邪惡的作者!抗議啊!我好久沒出場了!躲在牆角畫圈圈ing……),不過修蘭還是沒有痛下殺手,而是吸完血後松開手,放受驚的野獸z y u。
修蘭抬起頭來,太陽完全下山了,卻沒有月亮,只有滿天的點點繁星。
也許,今天晚上對人類而言,會比較暗吧,修蘭這麼想。
和蝙蝠一樣,這也是修蘭的時間,但……
同時也是黑騎士的時間。
想到此事,修蘭不禁皺起了眉頭,那家伙到底想干什麼?
不知怎麼回事,他總覺得這個晚上是別指望平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