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妮卡又跑了好久,非常非常久。
因為這樣來回地跑的體力消耗對一個小孩來說是非常大的,實際上,她跑回馬車前時就已經累壞了,只能一步一步地走。
孩子很想休息,然而雙腿就像麻木似地,不听使喚地往前一步一步地走著,不是因為不累,而是因為實在太累了……累到像是沒有意識般地行走,雙腿就像是機械地在擺動一般,只知道要往前走,明明很想坐下來休息,卻偏偏沒有停下來。
也不知道究竟步行了多久,終于,莫妮卡看見了一截掉在地上的斷裂樹枝,疲憊的小臉上,露出了笑容。
但這笑容馬上凝固了︰在她面前,什麼也沒有。
沒有騎士,沒有母親。
沒有牛頭人。
沒有月神的鐮刀。
一陣風吹了過來,把地上的草吹得瑟瑟作響,孩子終于支撐不住了,一坐在地上,埋起頭抽泣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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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驗品!我的實驗品呢?!」
一大清早,巫妖就在氣急敗壞地大喊大叫,一副只有層皮來包住的骨頭架子是不需要睡覺的,同樣,死亡之城的城主才不會讓城堡會被光線照進來……所以即使是大白天,皇宮里的不死生物們依然是那麼j ng神。
除了吸血鬼。
在吸血鬼公爵寢宮中的一具華麗黑桃木棺材里,躺著這座不死生物之城里最強大的吸血鬼。對公爵而言,白天絕對是自己休息的時間,一般絕不會起來的。
他沒有听到巫妖的抱怨,當然,這是因為他在自己的寢宮里,不過即使巫妖角林就在自己的棺木旁大吵大鬧,吸血鬼公爵也是依然無動于衷。
——因為他在天一亮的時候,就對自己的棺木釋放了隔音的法術。
巫妖漠視了情感——為了力量。
吸血鬼踐踏了情感——因為y 望與空虛。
難以承受強烈的情感而墮落,物極必反地走向另一個極端的聖武士,是為死亡騎士。
這三者中,巫妖沒有能解讀出那個骷髏戰士的憎恨。
但吸血鬼能感覺得出來,所以此事已是他的意料之中。
憎恨可以壓下一切,甚至包括邪惡的女神的威懾。
雖然吸血鬼公爵並不清楚混亂女皇瑞莉宛絲的用意,但是此事屬于事不關已,即使要追究起來,也不會找到自己頭上去。所以他看得出若普魯斯.落星會立即前去復仇,也沒有加以阻止。
沒有人比他更想干掉那個叛變的反聖武士。
費隆繼續在睡,睡得很熟,無論巫妖怎麼樣大動肝火。
正在被巫妖詛咒了一百遍啊一百遍的亡靈j ng靈武士,差不多已經走到了修蘭與阿爾法初遇的山路上,正靠在山壁休息。
塞拉卡城里的事情他不想管,若普魯斯.落星對于神諭這種事情根本不屑一顧︰
「這世上有著正義與審判之神,那麼為什麼有人受困受苦,神跡也未曾降臨?這世上有著死神?但死神也會死,死神死了後是不是自己審判自己?」
有什麼事,等到自己的劍劃過那個反聖武士的喉嚨再說。
戰士找到一處y n影,站了進去,背靠在山壁上稍事休息。雖然這個魔法制造出來的身軀比較經曬,但是再怎麼樣說,他也是不死生物,長時間曝曬對若普魯斯而言,身體的感覺非常難受。
巫妖為他制造新的身軀時,曾經提議把軀殼的觸覺完全切斷,成為一個不怕死不怕痛的狂暴戰斗機器,但卻被拒絕了。
一個不知道痛覺的戰士固然可怕,但是生前豐富的戰斗經驗告訴他,比起失去敏感的觸覺未免太得不償失,痛楚,受傷往往是個好老師,甚至可以成為點燃殺意的興奮劑。
重要的是,可以讓他記住痛苦。
若普魯斯的手輕輕地撫模著自己的脖子頸骨,緩緩地抹過,一直模到脖子的另一端便停了下來。
這是一個新的身體,他以前被劈斷得不徹底的脖子也已經不在了。
但那種感覺仿佛又再次油然而生。
「該死,我該怎麼追到那家伙?」不死的j ng靈突然在喉嚨里嘶啞地擠出這句話。
若普魯斯因為憎恨而昏了頭腦,考慮未曾周全;他和黑騎士不同,他沒有坐騎,甚至也沒有追蹤用的法術——不知道聖武士走什麼路,只能追到暗語平原。
但是私自逃離死亡之城,即使是他也不敢回去面對死亡騎士的處罰,回去尋求幫助的念頭也落空了。
「算你運氣好,修蘭.馬斯達斯。」武士拿出一柄彎刀,輕輕地咬住滑過的刀鋒,彎刀發出滋滋的磨擦輕響。「我們就在你家去見面吧,那是遲早的事情。」
他說的家,是修蘭生前所在祖國索馬蘭的皇宮,如今卻改頭換面,成了另一個大國的城市。
它的名字叫羅柏蘭登。
已經滅亡的王國皇宮,如今已不復存在,成為了羅柏蘭登里普通之極的一部分,而這座原本是皇宮的所在地,甚至蓋上了一間酒館——也許是統治者的刻意所為,不願意讓人們再看見已經成為歷史的一切,要讓它更為平凡,平凡得讓人遺忘。
其實這一切都沒有意義;對老百姓而言,根本就不在乎誰擁有這個國家最大的權力,只要自己可以平平安安過r 子,什麼都無所謂。
現在中午差不多快到了,如今的酒館里里外外的顧客開始多起來;人們的吃飯時間到了,像這種飲食場所自然也開始熱鬧,滿酒館都是人們踫杯、點菜、以及忙得不可開關的酒館伙計的腳步聲。
一匹駿馬來到在這間酒館前方停了下來,馬上是一個女騎士,她穿著輕便而華麗的銀s 半身鎧甲,鎧甲里則露出了鮮紅s 的襯衣,腰間別著一柄從劍柄到劍鞘都是黃金s 的華麗長劍。而當她下馬時,卻把綁著馬上的一件長長物事也取了下來,以白布裹著,根本看不出是什麼東西,把它拿在手上,與腰間華麗的長劍相映之下顯得格格不入。
紅衣服的騎士掠了掠長長的黑發,徑直走進了酒館里,有著奇特舉止打扮的女騎士的出現一下子吸引了眾人的注意力,然而她似乎已經對此習以為常,頭也不回,在酒保前坐下,把那件白布裹著的東西豎在椅旁便說道︰「來一瓶威士忌。」
「一……一瓶?」胖乎乎的酒保吞了下口水,但還是照做了,而當他把瓶蓋掀開,將冒著辛辣酒氣的威士忌酒瓶端到騎士面前時,她皺起了眉頭,手指輕輕敲著桌面道︰「我沒說過不要杯子。」
「啊……是的。」酒保又轉過身子去取酒杯,這時紅衣騎士轉過身去瞪了身後那些眼楮發直的人一眼,一聲冷笑,開始自斟自飲起來。
不久後,從門外有個氣喘吁吁的小男孩跑了進來,走到了騎士的面前,說道︰「姐姐,姐姐!外面有個人托我帶句話給你!」
「是嗎,說什麼?」女騎士只是斜斜地看了他一眼,繼續喝酒。
「我記不住也,姐姐,不過他給我張卷軸記了下來,我說你听好不?」
「說吧。」女騎士看都沒看一眼過去,繼續喝酒。
小男孩把卷軸打開,踮起腳,悄悄地把嘴巴湊到騎士的耳邊說︰
「律令︰死亡。」
听到這最致命的殺戮咒語,女騎士的臉s 先是一變,但瞬即回復正常,更露出冷笑,又喝了一口酒。
而偽裝成小孩子的侏儒的額頭卻露出了冷汗,接著他馬上看見騎士的手指上戴著一只s 彩黯淡、樣子破破爛爛的戒指,但上面卻刻著一個醒目的字母「K」。
——死靈法師之戒,可以防護死亡法術以及石化術的魔法戒指。
(注︰第一只死靈法師之戒是從一個叫克瑞梭雷克的家伙的墓處挖出的)
法師想跑,卻被騎士笑著伸出手來抓住了肩膀,「等下再走嘛,小弟弟。」然而,侏儒的肩膀卻露出了「喀」的一聲輕響。
這時侏儒臉上露出吃痛的神情,而騎士卻發現自己手上的觸感突然變得出奇的硬。
——意外術觸發了石膚術。
但女騎士臉上的微笑依然沒有減退︰「真頑皮,要打。」接著不知道拿起了什麼東西輕輕打了下對方,侏儒卻驚恐地發現,自己身上的石膚術立即又被解除了!
「過來,小弟弟。」侏儒只有老老實實地過來,這次輪到騎士和他惡狠狠地咬耳朵︰「跟你們影賊公會的老大說,下次別拖用個律令死亡還只能讀卷軸的菜鳥過來暗殺我!」
侏儒法師的臉上青一陣白一陣,接著騎士的手指敲了敲桌面︰「再來個杯子。」然後,拿起酒瓶斟了……滿滿一杯。
「喝吧,姐姐賞你的。」接著很小聲地加了一句︰「不喝光別想走出門口。」
侏儒看了看這滿滿一杯威士忌,再看看一副笑里藏刀模樣的女騎士,終于下了決心……
把一整杯威士忌一口氣喝光,然後拼命地帶著開始發軟的兩腳跑出去。
騎士此刻臉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看著他離去後,卻發現旁邊的人群都目瞪口呆地看著她,臉上的表情像在在說︰「魔鬼」。
她冷冷地哼了一聲,人們又各自干自己的事情去了。
紅衣的騎士又拿起酒杯,喃喃說道︰「該死……便宜了那小子那麼大一杯,這筆帳要從下一個來暗殺的家伙身上討回來。」
這時,她的手不自覺地握住了那根豎在椅子上,用白布裹著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