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死了還是離開了？你的夜視儀干什麼用的，就看不到痕跡麼？」
「沒辦法啊，這地方也奇怪，這時候東面山坡地表溫度都在五十度以上，對了，我看那邊有一塊顏色有些不一樣，暗了點，會不會是他藏在那里？射他一下就知道了。」
「不，不是那！」這個指令叫得及時︰「他已經離開了，我們再四下看看，他們還有什麼遺物落下的。」
腳步聲在漸漸接近。盧凱能感覺到自己手腳一片冷涼，很明顯，他們是利用這種謊言讓自己放松警惕，慢慢靠近。本來對付兩個槍手應該是很容易的事，但不論天時地利人和，他第一次發覺自己完全落于下風。
「打！」一聲暴喝，兩梭子彈飛射。
那一瞬間，盧凱很想跳起來閃避，渾身卻僵到了極點。這時候，他知道自己身體正對槍手的方向就是頭部和肩部，這都是易受傷的部位。防彈頭盔是能防彈，但主要靠的是形面反彈，不能保證正面沖擊不被擊破，畢竟這不是國內特種兵的制式頭盔，只有一種辦法︰把全身內力集中在那兩個部位，盡量抵擋攻擊！
可是沒有，沒有任何傷害！
他听到了，子彈的落點是那個岩壁，剛才把頭盔掛在里面，居然把他們的目光吸引到了，真是天意啊。
「沒有反擊，也沒有熱成像，不會是看錯了吧。」那人小聲抱怨了句︰「夜視儀過熱了，得關起來。」
「早就該關了，武林中人要想隱藏自己的身形不散發熱量是很容易的，他一定受了不小的傷，也沒有武器，我們沖過去。」
就是這時候！盧凱唯一可以利用的就是這個時機，他輕輕翻身，伏低身體，迅速前奔，滑移到他們身後，大姆指和食指伸出，覷準腎俞穴一壓，一股戾氣噴薄而出，透過防彈縴維，那人連吐血的時間都沒有，頭一歪倒下。
但這個動作居然激發了槍手的自然反應，估計是手指的痙攣，子彈噴射出去，打在地上濺起一地粉塵。
前面那人立刻生出反應，身體前撲，槍身回轉，在這麼近的距離里，如果開槍，就算不用破甲彈都可能會穿透防彈衣，再用內功凝聚于體表相抗，已經來不及了……
盧凱不敢有任何多想，一低頭，直直朝槍口撞去。
傳說中用泥土堵住槍口能引起炸膛，但現實中絕不可能那麼管用，子彈重重地撞在防彈頭盔上，幸運地沒有穿透，應該是嵌在上面，但是接下來那顆呢，如果連環相撞，靠著後面的推力就能頂進他的腦殼！
這就是沒學過初中物理的後果！在彈道前期，彈頭前和堵塞物之間的空氣被壓縮產生的壓力是遠低于火藥氣體的壓力，根本不可能導致炸膛，而且也阻止不了彈頭的加速，彈頭的慣性足夠讓它向前射，穿透堅實的防彈裝甲。
但這時他已經沒有選擇的余地，甚至連偏開頭的機會都沒有，只能惡狠狠地繼續前沖，抵消子彈對他的推動力。
從頭盔上他能听到子彈挨撞針的聲音，接下來的幾微秒就將決定他的生死，可是預期中的沖擊並沒有出現，一陣晃動中，他意識到真的炸膛了。
剛才那一次射擊沒有被堵住，但是之後的沖擊特別是子彈一部分留在槍膛里，還是有效地封住了槍藥膨脹氣體，在第二個子彈擊發的時候，再次壓縮，槍管再也不能承受這麼大的壓力，終于炸膛了。
這肯定傷到了槍手，可是這瞬間的成就感讓盧凱完全忘記了自己面對的不止是一把槍，還是一個人！
就這點猶豫，對方已經把槍丟開，重重一腳踹在他的月復部。借著這個力量，他迅速站起，分開了兩米遠。
好久沒有吃過這個眼前虧，盧凱疼得眼淚都要落下來。剛才真是走神得太可怕，加上對方的腳法精奇，落到身上時，居然來不及生出內力反應，這一腳翻江倒海，差點把年夜飯都吐了。
但在面上，他堅強地站住了，對手不是庸手，確實有武功底子，這時候，最重要的是氣勢，保持住威懾，才能有接下來相持的勝算。可是那腳實在太強，似乎還帶著雄厚內力，在月復中一陣亂攪，他再也堅持不住，扶著肚子，慢慢坐倒在地上。
那人不是新兵蛋子，冷哼一聲︰「這招障眼法，我三歲時就玩過。」猛然一步虛踩，忽地飛出，來勢勁急異常，如果真撞上只怕他半截身子都要入土。總算盧凱執法多年，大小數百戰，臨敵經驗還在，危急中身子向旁一翻，卻不料對方只是一個虛招，雙手在地上一抵，右腳飛踢，勢大力沉。
盧凱一咬牙，沒用左手的如封似閉，反而用胸部直接迎上鋼板底的軍靴，就在觸身的一瞬，肩頭一擺，卸了腳勁，左腳反身一挫，正是沿著對方踢來的路徑，一招「順水推舟」，生生踏中一個兩肢之間的要點。
這手其實是小時乞討在街頭與混混爭斗打倒在地時常用的招數，熟識的叫它「狗撒尿」，幾乎成功率為零，但偏偏在十六年後，居然收到奇功！
那人怒吼一聲，在山間悠悠不絕，可惜他已經使不出什麼妙招，左手拼命捂住，右手居然抓起一把塵土拋飛過來。
這是關鍵的節點，盧凱連眼都不敢閉，忍著劇痛和眼的酸麻，右腿一收，整個身形收縮，一記「搭橋過河」，右肘重重撞在那人胸上，右手伸指就要點在他喉間，卻再也沒有刺下去。
從那人回身射擊起，兩人都算是以快打快，這麼多招，其實也就是兩秒不到的時間，剛才那一記毫無花巧的肘錘居然生生把胸骨擊碎，插入心髒，對于一個武者，這可能是最殘忍的死亡方式。
盧凱這一指沒有點下去，但汗水還是泠泠從額上流下。他也不明白，對手不弱，為什麼自己的肘力會大了這麼多。
遠遠地，似乎能听到鞭炮的聲響，中國人最重視的大年夜狂歡終于開始了，或許很多孩童正想著如何驅走年獸，卻不知道，有比年獸更凶惡的東西就在這里，如果不驅走，大家永無寧日。
盧凱已經成為獸的一份子了，他一路撿槍，但凡見到人影，都先遠遠給幾個點射，然後走到近前，不管有沒有氣在，直接對著臉開一槍。
不用動手，不用內力，這種殺人的方式，似乎完全不符合江湖道義，更是多少年讓他不齒，但對他來說，這時候，只要這里有一個活人，都可能讓他死，就像他沒死在那個洞里，出來後，算算至少也殺了二十個人，這個世界，沒有共存的機會！
這不應該是他，他能記得，在那個殘忍的夜晚，他認真說了句︰「謝謝。」然後走出車，把那個官二代扛進車里，那時候已經沒有多少氣了，但那人還是在他耳邊輕輕說︰「殺……了我。」
那之後，他再沒見過一個官二代開口說話，也沒有機會挽回自己的錯誤，那晚，當他把人背進執法堂的時候，他以為人已經死了，但是執法長老只用了半個小時就把人救活。
那不能稱為救活，如果一定要說，就是接下來的三個小時，人確實還活著，但活著不如死！執法長老瘋狂地在那具垂死的身體上試驗過所有能想到的刑罰，那一夜，是整個執法隊在悲哀中的狂歡，而對于盧凱，只是悲哀中的默哀。
他甚至不能離開，因為他的師父也死在那人的槍下，他必須在那人尸體上至少吐口痰，但是就當他以為那人死了的時候，走到面前的時候，準備執法的時候，那雙眼突然睜開了，布滿血絲的無助的眼，冷冷盯住他，似乎要把他的形象帶入地獄。
那一刻，他吐了，把前年的膽汁都吐在那人身上。下一刻，執法長老親熱地挽住他的手，告訴他成功地處死了這個罪大惡極的人……其實就是開車的時候，辱罵了執法長老，連個治安處罰條例都排不上的罪狀，演變成槍殺執法堂六大高手的滔天大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