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傲八荒 第【013】章︰大東江上孤船渡

作者 ︰ 牛兒還在山坡吃草

奉天城以北五十里,是一條大江,居高望去,猶如一把劍,橫臥天星帝國月復地。

擺家渡是離北城門最近的一個渡口,往r 里,江面上漂浮大帆小船無數,三層閣樓的官船也多行于此,是個流動人口密集的地方。

可今兒一大早,那些靠撐船擺渡討生活的船火兒們被人包了,全部都送客去了。

規模稍大一些的私家船也忙忙碌碌地駛走了,只剩下按時而發的官船渡人。

如此一來,自然是供不應求,碼頭上許多趕路的商賈行人都上不了船。

岸邊,人越積越多,牢s o聲越來越大,還好有當地官府出面,疏導了人群。

奇怪的是江面上還有一艘樓船停泊,卻不載人。

船上有五十來個伙計,只顧打盹嘮嗑,有些心急趕路的行人與他們談價錢,這些家伙都不理,帶頭的還很凶,行人們只能耐心等待下一班官船的到來。

帶頭的赫然站在樓船頂樓上,向奉天城官道上望去,神s 凝肅,似是在等什麼人。

這家伙一身白s 短褐,皮膚黝黑,二頭肌比鐵錘大,胸肌鼓邦邦的,跟鐵打的一樣,臉上有道疤,面相很凶,因為姓牛,諢號便喚作牛大疤。

在他身後是個矮冬瓜,個子不高,肌肉卻大,胸前還留了撮護心毛,赤著腳,腳趾豆兒比牛眼大,是牛大疤的妻弟,是個糊涂蛋兒,喚作馬二楞。

吹了吹江風,牛大疤的嘴有些干,便吼道︰「楞子,去給哥拿壺酒!」

「誒∼」馬二楞乖乖應了聲,悶頭悶腦地便走,走到樓梯口忽然想起個事兒,又跑了回來,「哥,今兒要干大買賣,還是別喝酒了吧。」

牛大疤愣了愣,忍不住笑道︰「噯∼你小子今天腦子到挺靈光,不錯,有長進,那便不喝酒了,去給哥沏壺茶!」

這牛大疤是個酒鬼,一喝酒連他娘都不認了,今兒他們要干大買賣,自然不敢飲酒了。

受了表揚,馬二楞靦腆地一笑,還有些不好意思,應了聲便趕忙下樓去給他哥沏茶去了。

馬二楞難得受人夸贊,心里高興,跑的急了些,剛一下到樓梯口,腳下一滑,栽了個跟頭,直接滾了下去。

他身體壯,揉了揉後 ,沒事兒,「娘的,真倒霉…」他又愣住了,撓了撓頭,納悶道︰「咦?我是上樓還是下樓?我要干嘛啥來著?喔∼要給哥去拿酒!」

這家伙不是智力低下,而是有嚴重的健忘癥,屬于j ng神疾病,在這個時代沒人能治,所以別人都把他當做糊涂蛋,平時也不受人待見,要不是跟著他姐夫混,還不知道是個啥樣兒呢。

可是牛大疤對他是極好的,這家伙雖然笨頭笨腦的,但卻有一個優點,越是知道自個兒記x ng不好的人,遇到大事,他記得比別人越清楚,因為他會時時刻刻提醒自己,不能誤事兒,所以馬二楞是個極為謹慎的人,有時還真能在關鍵時刻提醒提醒牛大疤。

馬二楞喜滋滋地抱著一壇子老酒回來了,牛大疤卻是眉頭一皺,暗暗搖了搖頭,不過今天他們要做筆大生意,他也不想訓斥這家伙,便取了酒小酌了一口,只當潤潤嗓子。

可牛大疤是個酒鬼,這嘴一沾酒,立馬便把肚子里的酒蟲給勾出來了,抱起酒壇子咕嘟嘟便灌了起來,還直給自個兒提醒著,「不能喝了,再喝要誤事兒……嘖嘖…這酒味兒真竄…再來最後一口!」

岸邊的大街上人頭攢動,擁擠不堪。

一個裹著青頭巾,穿著破麻布短褐的人混雜在人群中,個子很矮,皮膚又黑,年齡也大,很丑,走路一瘸一拐的,是個跛子。

凡是他經過的地方,行人都紛紛避讓,全都投以鄙視和惡嫌的目光。

不是因為他的長相,而是因為他的裝束。

這種裝束的人,是龜公,青樓里打雜役的奴隸。

他沒有名字,主人叫他青奴。

青奴今天很開心,在路邊切了一兩他最愛吃的豬耳朵,賣雜肝的老板娘看著他盡管滿臉的惡嫌,可他依舊很開心,好像習慣了,好像麻木了,美滋滋地吃著豬耳朵。

他的小姐喜歡蓮花,他喜歡他的小姐,可他是奴。

有女如花,尤其愛蓮,滾滾紅塵客,出泥而不染,對于青樓女子而言,能濯清漣而不妖者,寥寥無幾矣,外妖而內不渝者,世間罕有!

能在這樣的女人身邊伺候著,青奴很快活,盡管只是卑微的奴!

能為小姐去采蓮花和蓮種,青奴當然快活了,他要為小姐采最美的蓮。

可當青奴穿過人群,走到岸邊的時候,他的笑登時凝結,沒有船,沒有船如何去采蓮。

青奴蹙著眉,將他最愛吃的豬耳朵仍在了地上,快步沖到岸邊,見到一艘樓船,不由得又是一喜。

「這位小哥,可否載小人過江,小人要去清河鎮。」

青奴習慣x ng的哈著腰,堆著笑,取出被他暖的熱烘烘的一串兒錢,有十幾文錢,很多了。

他帶著青頭巾穿著麻布短褐,普通行人都對他都白眼相待,更何況是這樓船上的諸位。

「去去去,滾一邊去,一大清早的真TA媽晦氣!」

「哈哈,綠頭烏龜也想坐老子船?就你手里那幾個子兒還不夠老子喝口茶的。」

「噯∼你看老東西長的還真他娘的像個龜啊…」

一群船火兒哄堂大笑,青奴不生氣,但是很著急,他一定要上這條船。

牛大疤大手一舉,全船的伙計登時收住了笑意,他玩味地望著青奴,噴著滿口的酒氣道︰「你想坐老子船?呵呵,可以,哥幾個在這正犯困呢,你來給老子表演個‘龜針羅盤’,把哥幾個逗樂了,不收你錢,便載你了!」

這龜針羅盤便是青樓里那些風流客們進了萬花叢中,眼花繚亂拿不定主意該摘哪朵花兒時,使用的一個抓鬮游戲,讓姑娘們圍成個圈兒,龜公躺在圈中,圈膝抱頭作烏龜狀,當做羅盤指針轉動,等他停下來的時候,頭指向哪個姑娘,便選哪個。

十幾個船火兒一听,來了興致,騰地便跳上了岸,把青奴圍在了中間。

馬二楞急忙貼到牛大疤耳邊提醒︰「哥,任務要緊,可別節外生枝呀,還是把這家伙打發走了罷!」

牛大疤拍拍他的肩膀,笑道︰「無妨,呵呵,時刻尚早,‘東家’還在路上呢,先拿這家伙給弟兄們提提神!」

青奴不害怕,反而很高興,他連連點頭,「好,好,小人給各位爺當龜針!」

說著話,青奴便躺在了地上,使盡全力抱著腿,翹著 ,縮著腦袋。

一看他這烏龜樣兒,船火兒們立馬捧月復大笑,那帶頭漢子‘ ’地一腳便側踢在青奴的跨上,青奴被踢得轉了幾個圈,快要停下的時候,立馬有人接力,又是一腳踢了上去。

如此,一同亂踢亂踩之後,船火兒們樂了,終于收了手,青奴灰頭土面滿臉的紫青,很開心的上了船,窩在底倉的臭魚堆里。

******

中伏八月天,天長夜短,每天地面吸收的熱量比散發的多,又到了夏季最熱的時候,久旱不雨,城里的小女圭女圭們都不敢赤腳玩耍,地面太燙了。

每年盛夏的這個時候,唐戰夫妻便會帶著兒子去清河鎮別院避暑,可今年是個例外。

軍中征了新丁,c o練新軍是重要軍務,唐大將軍請不下假來,蘇雅婷要伺候男人起居,也得留在家里。

小唐雲鬧騰的不行,也靜不下讀書習武,唐老公爺和老夫人便帶著孫兒準備去別院避暑,天氣的確太熱,不說小女圭女圭,就是大人們都有些奈不住。

當然,穆老夫子和美人師娘也都隨行,小唐雲的學業不能耽擱嘛,還有小蘿莉也在,能跟少爺哥哥去外面玩,是個讓人興奮的事兒,小洺兒高興壞了。

唐雲哪里是為了圖個涼快了,那清河鎮偏僻嫻靜,依山傍水,不但是個消暑納涼的好所在,更是一個屯練私兵建立暗中勢力的好據點。

若想干出一番大事業,只靠匹夫之勇難以成事。

唐雲對那些無敵英雄單槍匹馬橫掃千軍的傳說嗤之以鼻。

人力有時窮,而有時又無窮,世事多變,很多時候人奈何不了天,而又可以控制自己,改變環境。

即便再強大的人,也只是一個強大的個體,如何能與千軍萬馬相敵對了,那是作死的節奏。

所以,自己的勢力是必須要建立的,但在唐雲眼前有個難題,這個別院雖然地處便宜,十分隱蔽,地方也很大,拆了後院亭台,至少也能容下上千人訓練,但是小唐雲哪能說出自個兒的計劃,家里人又怎能同意他拆了別院來吞練私兵?這是干嘛?要造反呀?

直接攤牌是肯定行不通的,五歲的小女圭女圭能有這般城府和遠見?說出來不是要嚇壞老公爺和老夫人嗎。

「所以得找個托兒!」

小唐雲搖頭晃腦地撇撇嘴,舒服地坐在美人師娘的大腿上,小手把玩著美人兒兩鬢青絲,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楮卻是直直盯著對面的穆老夫子,散出狡黠無比的光,看的老頭子脊背哇涼哇涼的。

馬車快要行到江邊了,換了船兒搖擺過江,便是清河鎮了。

談笑間,車外一片喧雜,像是進了鬧市區里,馬車走走頓頓,搖得人頭暈目眩。

終于到了江邊,眾人下了馬車,一陣陣清涼的江風吹來,吹走所有的疲勞與不適。

渡口亂哄哄的,許多官兵在組織著人群登上官船,還有許多上不了穿的行人圍著軍官兒在討說法,嘰嘰喳喳的,猶如進了菜市場。

「老爺,今r 渡口沒有私船,只有官船,這一艘也已經滿客了!」搞清楚狀況的馮輝回報著。

唐老公爺蹙眉詢問了緣由,快到八月十五了,大商販們雇走了船只運送花燈和吃食,也是常事。

有個官兒見到唐老公爺帶著家眷來了,急忙點頭哈腰地招呼過來。

這家伙是這陽谷縣新上任的縣丞,名叫高俊,個子不高,長的也不俊,腦滿腸肥的,頭上斜斜地扣著一頂烏沙帽,那帽子上兩根窄窄的翅羽抖呀抖的,走起路來像個螃蟹,十分滑稽。

高俊得知唐老公爺要與家眷渡江,可這渡口沒有私船,官船也已滿客,他便自作聰明,要從官船上驅下百姓,好為唐老公爺讓出位置,結果被火爆脾氣的唐老公爺賞了二十軍棍。

拍馬屁拍到馬蹄子上了,那高俊只得自認倒霉。

要不是顧忌有家眷在此,唐老公爺可能一刀消了他的腦袋。

唐老公爺是貧民出身,和先皇起義之前都是賣苦力的農丁,就是因為不滿這些不勞而食仗勢欺人的狗官才揭竿而起,深知底層百姓的疾苦和心酸,又如何會去欺負百姓。

還好,馮輝尋到一艘樓船,還是空船,只是那船火兒有些難說話,說是在等貨上船,不送人,馮輝又說了些好話多打法了些銀兩,那帶頭的船火兒才勉強答應了,畢竟清河鎮就在江對面,水程不遠,來回用不了半個時辰,他們能賺上這筆外快也是十分樂意的。

唐老公爺抱著小洺兒,殷霓瓊抱著小唐雲,听梅和幾個丫鬟扶著老夫人緩緩登船,身旁三十個鐵血衛混在僕人之中,時刻j ng惕著。

那船頭兒渾身冒著酒氣兒,兩眼發直,舌頭都喝大了,說話跟打雷一樣,直震得人耳朵發麻,唐老夫人身體欠安,哪能受的了他這一驚一乍的,便打發他去了,換了個矮冬瓜上來對話。

船開了,風起了,燥熱和疲憊消散了。

上了閣樓,入了席位,眾人也都可以稍作消息了,這樓船很大,行駛時很穩當,又有江風吹著,美景看著,比坐馬車可舒服多了。

「船家,听你口音似是南方人,怎地跑到北地來討生活啊?」

唐老公爺喜歡與百姓們嘮點家長里短。

馬二楞撓了撓頭,應道︰「俺爹娘去的早,家中只有一個長姐,祖上也沒留下什麼家產,r 子過的艱苦,俺長姐嫁到了這陽谷縣,俺便跟著長姐來討生活了。」

「今年水路的生意看似不錯啊,小兄弟想必r 子也好過了許多,剛才那位兄弟便是你家大舅哥吧,呵呵…既有大生意要做,還是少喝點酒為妙啊!」

唐老公爺體恤民情,見到百姓們生活好了他便開心,好心地提醒著他們,不要因酒誤事,錯過了生意。

「嘿嘿,多謝唐公爺關心,俺知道了,可俺姐夫就好這口,這嘴一沾酒啊就忘了東南西北,不過俺姐夫一喝酒,這拳頭……」

馬二楞說著說著,不由的一驚,差點說漏嘴了,嚇的他一身冷汗,忙堆著笑︰「嘿嘿,俺哥倆今r 有幸能載老公爺家眷一程,榮幸的很,這還有些許水路要走,今早兒俺打了幾條大鯉魚和江蟹,不如給老公爺上些酒菜吧!」

一大走出門,這會已到了午時,也是飯點了,大人們能耐著,兩個小家伙卻是餓的肚子咕咕叫了,老夫人便道︰「呵呵,也好,那便勞煩船家了…」

馬二楞應了一聲,便下樓招呼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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