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雲心中一緊,只見周圍幾個船客正異樣的看著自己。
掌心的汗漬如水柱般汩汩流淌,讓攥緊的玉佩也險些打滑月兌手;衛雲努力平息著心中的情緒,半晌,才強作鎮靜的回答︰「官爺,我得了麻疹,會傳染,著實不敢摘下面紗來。」
「哦?」那軍官皺了皺眉,卻听到周圍一片驚訝的低呼聲。
幾個船客抱怨︰「你有麻疹,怎麼不早說啊!早知就不會讓你上船!」
「對啊!」另有幾個船客憤然附和,「你個掃把星,出麻疹能鬧著玩兒的?!萬一我們都被你傳染了,出了什麼差池,或者喪了命,我們就算化作厲鬼,也絕不會放過你的!」
「咳咳……」衛雲故作虛弱的咳嗽了幾聲。
周圍的船客見此情形,早已驚恐跳開︰「我可不想被傳染!救命!」
衛雲假裝委屈的抹了抹淚,抬眼看向那軍官。
那軍官正皺眉看著衛雲,心中雖有些不信衛雲的回答,可又懼怕衛雲確有麻疹,摘下面紗會把麻疹傳染給自己,不禁又多了幾分猶豫,不知該不該讓她摘下面紗來。
衛雲偷偷瞥向那軍官的神情,知他心有猶豫,立刻又裝作痛苦的咳嗽了幾聲,掙得雙頰都染上了一絲潮紅,仿佛真的病重一樣,淚眼婆娑,可憐巴巴的看著那軍官。
那軍官對上衛雲的目光,不禁身體一顫,被那含淚嬌喘的可憐樣子險些勾去魂,心中隨即一軟,不耐煩的揮了揮手︰「罷了罷了,既然有病,就不為難你!免得傳染給別個!」
衛雲心中一喜,眼中淚光一閃,低頭嬌喘咳嗽︰「謝……咳咳……官爺!」
那軍官看衛雲病態愈顯,對她的話又相信了幾分,對著畫像打量了衛雲一番,見畫像中的人寒涼冷情,而眼前的姑娘嬌羞百媚,不禁搖了搖頭,隨即離開。
「哼!真笨!」身旁傳來一聲低低的囁喏。
衛雲心中一凜,循聲去看,只見身旁一個白衣公子正四仰八叉的靠著座椅,斜眼打量著自己,目光中帶著幾絲戲謔,又帶著幾分鄙視,仿佛要把衛雲拆穿一樣。
衛雲不動聲色的低下頭去,躲開那位白衣公子的目光,攥著玉佩的手指又緊了幾分。
白衣公子卻並不罷休,湊到衛雲耳畔低問︰「喂!你的美人計,總很有效吧?」
衛雲驀然抬眼,狠狠瞪了那白衣公子一眼,隨即又低下頭去。
白衣公子有些不屑的瞪回衛雲一眼,傲然冷哼一聲。
「船家,你可見過她?!」軍頭又拉住船家的衣領指著畫像厲聲質問。
此刻,軍官們已搜查完畢,卻並未在船上發現衛雲的蹤影。
船家被軍頭嚇得雙腿打顫,惶恐搖了搖頭︰「回官爺……我的確……沒見過她。」
「哼!謊報軍情!」軍官忽然面露怒容,振臂一揮,指尖直直對準方才那個說衛雲可能就在船上的少年,厲聲呵斥,「來啊,你們把他給我扔到水里去!」
「喏!」軍官們得令,立刻紛紛圍上方才那個少年,把他五花大綁的抬了起來。
「咚!」只听得一聲巨響。
那少年被十幾個軍官凌空拋開,仿若閃電驚雷般在空中一閃而逝,在江面上驚濺三尺水花,隨即又沉沉的被湮沒在湍急的江水渦輪中。
「啊!」船中又傳來一陣驚呼聲。
衛雲目瞪口呆的蹲坐在原地,啞然看著那少年被拋到江中。
自己並沒有想到,軍官們竟然會如此草菅人命。提供錯了線索,就該死麼?如此凶殘暴虐的事情,自己離宮至今也並非第一次見到。南宮裔,你治下的江山就如此可怖麼?
「哼!」身旁的白衣公子憤然低哼了一聲,又湊近衛雲低聲開口,「因為你一個,船上有兩個人已然枉死,你卻仍舊能夠心安理得的坐在這兒!也不怕報應!」
衛雲心中一惱,憤懣抬眼,狠狠瞪著那白衣公子的眼楮。
白衣公子傲然回瞪了衛雲一眼,扭頭不再看她。
此時,軍頭又意猶未盡的回看了船艙一眼,見沒有異常,才揮手高斥︰「撤!」
立刻嘈雜聲響,軍官們得令,紛紛跳回官船揚長而去。
船中眾人看到官兵離去,才都松了一口氣,生怕一個不小心,自己也會被丟到江中。
「哼!」白衣公子憤然拂袖,「砰」的一聲撞開衛雲,揚長而去。
衛雲憤憤然抬眼,看著那白色身影急急挪到船的另一端去。
此後,客船沿江一路南下,衛雲又在船上待了幾日,一切平靜無事,除去偶爾和那白衣公子踫面,總會恨恨而視——衛雲恨那他多管閑事,他卻也恨衛雲牽累無辜。
一日,衛雲正躲在船頭獨自清淨。
白衣公子不知從哪兒冒了出來,「砰」的一聲撞開衛雲。
衛雲猝不及防,一個踉蹌險些摔倒,待站穩後,惱怒的向撞開自己的方向看去。
白衣公子此刻正席地而坐,素手一揮在甲板上鋪開一張竹簡,自懷中掏出筆墨開始自顧自的作畫,仿佛全然沒有注意撞到衛雲的事情。
「喂!」
衛雲心中一惱,沖著那白衣公子叫嚷,「你怎麼回事!撞了人,不該賠罪麼!」
白衣公子抬眼,玉容微動,自腰間錦帶抽出一把折扇輕搖︰「姑娘啊,我方才已經叫你讓開,你不听,倒反來怪我,一點兒也不講理!」
「你!」
衛雲惱得漲紅了臉,看著那白衣公子半晌語塞,最終冷哼一聲,「好一個伶牙俐齒的翩翩公子!若非看著你腰間的錦帶,手中的象牙骨扇,作畫用的狼毫湖筆和徽州青墨,單看你說話行事的風格,還以為是市井潑皮呢,哪里有半點士家的謙和溫雅!」
「嗯?!」
白衣公子目中露出一絲驚訝,再看衛雲的神情多了幾分打量。
一直以為女人頭發長見識短,卻不曾想,眼前的女子很不一樣,只此一眼,就將自己身上的一應配飾看得明白,若非內行,也是個有見識的;只是那日她用來躲開官兵搜查所用的手段確實低劣,且眼看無辜的人因自己而死卻無動于衷,卻是個蛇蠍心腸。
如此想著,愈加對衛雲多了幾分不屑,低下頭去作畫不語。
衛雲憤惱瞪著那白衣公子,心中愈加氣急敗壞,半晌,忽然奪了白衣公子的青墨在竹簡上揮手一灑,只見那白衣公子剛剛畫好的一副《孤鶩江水圖》,便立刻沒了形色。
「你!」白衣公子怒然抬眼,「你要怎麼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