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貴夫人氣色不錯,最近家中可有喜事啊?」
「娘娘說笑了。當今皇上文韜武略勵精圖治,百姓們才能得享太平盛世,臣婦更承蒙皇恩,得以安享晚年,故而心中無慮,面上無憂罷了。」
「如此說來,倒是本宮多此一問了。」
「臣婦惶恐,娘娘和媚心腸關心臣婦,是臣婦不識好歹了。」
咦,兩人言笑晏晏,氣氛一團和氣,我「被隱形」啦!
看這陣勢,我就是個陪進宮陪坐座但不陪聊天的小二陪。這溫吞乏味如白開水的對話從各懷心思的兩個人嘴里吐出來實在是無趣得緊,我不如干脆找個借口出去溜達溜達咯。
「燕姑娘,听聞你遠道而來在紫都做客,一切都還習慣嗎?」
誰?燕姑娘?
哦對,我是我娘親的外甥女來著,可不就姓燕嘛。
什麼破地方,生生將我親媽逼成了我姨媽。
「回貴妃娘娘,民女雖然不是生于紫都,但因為特別喜愛紫都的風土人情,常年在姨娘家居住,並沒有什麼不習慣之處,多謝娘娘關心。」
月復誹歸月復誹,話還得諂笑著好好回,回完自動在心里補充一句︰娘娘您真多事,吃飽了沒事干了吧!
「燕姑娘不必拘禮,關大人是皇上的左膀右臂,與皇上私交也甚好。姑娘若願意,喊本宮一聲‘姐姐’也未必不可以的。」
哦哦,意思是說,你老公與我「表哥」交好,你跟你老公關系好,我跟我「表哥」關系好,所以,我們還成…遠遠親了?
古希臘有句話說得好︰我的附庸的附庸,不是我的附庸。
所以,貴妃大美人兒你這算盤打得可不夠如意哎。
「多謝娘娘抬愛。民女出身微寒,資質平庸,只是借了姨娘的光才得以一睹娘娘芳儀,民女心中對上蒼已是萬分感激,不敢再有其他奢求。」
想當我姐姐,你還差點火候吧。誰比誰年長還不一定呢!
「既如此,本宮也不勉強。」
清媚嗓音夾雜了幾絲笑意,高高在上的意味乍隱還現。
「不過燕姑娘,你為何總是低著頭呢?是不屑于與本宮面對面談心麼?」
最後幾個字,已然隱隱顯出了主人的怒意。
「民女不敢。民女相貌粗鄙,難登大雅之堂。民女之所以不敢抬頭,一則是怕娘娘笑話;二則擔心驚擾了娘娘,有辱娘娘鳳目。還請娘娘不要多慮。」
說話間,我已俯去深深叩首,以實際行動表達著我的「誠摯」愧意。
哎,大丈夫尚且能屈能伸呢,我這小女子為了一世快活忍受一時憋屈又有什麼關系呢?
「燕姑娘太過自謙了。本宮看你談吐氣質都相當不俗,又有華貴夫人的精心教,想來容貌也不會差到哪里去。你且抬起頭來,讓本宮好好看一看。」
「是,娘娘。」
看來我這前皇後的一跪是白搭了。玉大美人兒,你想看是吧?行,我就讓你看個夠。只是,後果自負哦。
緩緩抬起頭,嚴肅地收起我八顆潔白牙齒的標準賊笑,仔細地撩起散落在額前及鬢邊的細碎頭發,確保整張臉出現在眾人(三人為眾,綺粹宮大殿內此刻至少有數十人,應該可以稱為「眾人」了)面前,再可憐巴巴地皺起眉,滿眼自卑、目光閃閃縮縮地仰起臉。
貴妃大美人兒還沒什麼反應呢,她身旁那位牙尖嘴利的小尖臉就驚聲尖叫了數聲,手中的茶托「咻」地飛出去砸在她斜對面的小太監身上,上好的白玉描粉荷茶壺應聲落地,滾燙的茶水隨勢濺到了小太監的腳上,看他急急甩腳的動作,想必燙得不輕,哎呀真是罪過呀罪過!
「妙言,什麼事慌成這樣?在華貴夫人面前太失禮了!」
玉綺舒放下擋住小半張臉的茶杯,看向小尖臉的俏臉宛然有了薄怒之色。看來,再刁蠻的主子也不想要架不住場面的奴才啊!
小尖臉此時正躲在另外一名宮女的身後,嗓音打著哆嗦,目光躲閃得比我還嚴重。「娘娘,她的臉…」
哎呀呀,妙言變成不能言了,只是一張稍有創意的臉而已,就讓你瞬間暴露出沒見過世面的本質了嗎?這讓你家主人情何以堪 !看看你身前的那位,雖然看上去已經全身僵硬呆若木雞了,但至少沒有亂打哆嗦啊!
「你…你是燕雨柔?」
我?我是燕雨柔?
還是柔來柔去的,真惡俗!
我眨眨眼楮,迅速進入狀態。「回娘娘,民女正是燕雨柔。」
如假…不包換。
「你的臉怎麼了?」
貴妃大美人兒走下座位,腳步明顯有些凌亂。看著我的烏亮美眸也蒙上了一層掩飾不去的訝異。
耶?還以為你後知後覺到這會兒才發現呢,原來剛剛忙著喝茶了。是不是還有點小近視 ?
我抖抖肩膀,撇撇嘴,努力想象自己丟了十萬兩銀票的情形,然後鼻子一酸,嗓子一梗,滴下了兩滴女兒淚。
「回娘娘的話,民女的臉一生下來就是這樣的,也因此一直得不到爹娘的關心疼愛。姨娘可憐民女,做主把我接到紫都來常住,希望能在這里尋到治好我的良方。」
「看樣子,這樣的良方並不存在。」
玉綺舒收起小吃一驚的眼神,語帶譏誚。「你平常都是這樣出門的嗎?」
你才這樣出門呢!我這樣出門,不早成了紫都的名人了?
按捺住想翻白眼的沖動,我掏出絲帕慢慢地擦擦眼淚,仍舊不停抽噎。「民女不敢做出有損關府顏面的事情,只要沒有特別的事情就盡量不出府。如果確實需要出門的話,必仔細妝點,直到外人完全看不出瑕疵為止。」
「嗤----」
一旁的兩個宮女發出極富輕蔑意味的輕笑,听起來欠扁得要死。
「你的臉已經不能說是瑕疵了吧。」
貴妃美人更沒禮貌,笑得更加肆無忌憚。「芳曲,拿水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