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黃銅臉盆前，一臉疑惑地看著宮女芳曲不厭其煩地用蘸了水的手巾緩慢而仔細地擦遍我整張臉，等待的間隙不小心掃到了水中的倒影，矮油我的媽呀，還真叫一個驚世駭俗慘不忍睹，難怪小尖臉嚇得話都不會說了。
「啟稟娘娘，是真的。」
總算擦完了臉，芳曲報告完敵情去潑水，徒留我杵在原地，一副「原來如此」的表情。
幸好吃藥比化丑妝省事，否則以我的懶性子，這會兒怕是要露餡了。
「清歌，取本宮的胭脂盒過來。」
干嘛，實在看不過眼了，要給我遮遮丑咩？
清歌依言取了胭脂盒過來，一聲不響地給我上起了妝。
所以說啊，有教養的姑涼就是不一樣，在「霓染天光」那天我就看出來了，清歌是個心眼不壞，修養更好的女子。上妝時輕手輕腳，看著我的眼神也溫靜良善，一點沒有剛才芳曲姑涼擦我臉時的蠻勁。
一盞茶的功夫不到，我就被推到了玉綺舒面前。看貴妃美人兒瞬間吃驚又恍然點頭的表情，我忍不住想對芳曲姑涼說︰麻煩你再端盆水過來，我想照照看。
「娘娘，有點像畫上的樣子呢。」
小尖嘴恢復了正常的說話能力，小身子也不哆嗦了，沖著她家主子笑得那叫一個甜膩膩喲。
貴妃美人嘴角含笑，身姿裊娜地走近我細細打量。「是有點像，不過比畫上看起來平凡多了。」
呦呦，這美人兒神情復雜，嗓音詭異，打算干什麼捏？
暗夜御冷確實沒對我說謊，貴妃娘娘時刻對那畫中人的本尊耿耿于懷呢。
清歌好姑涼，我要是早早地跟你認識熟悉了該有多好，若你給我化得再平淡一點，我這會兒也許已經在回家的路上了。
「不知燕姑娘與棲雪軒有什麼關系呢？」
「回娘娘，那里的老板是民女的一個朋友，民女跟他還算有些交情。」
邊流氓跟他這位貴妃義妹的交情也真是不錯，連自己強追美女不成惱羞成怒砸店的惡劣行徑也沒稍加隱瞞 ！
「那麼，燕姑娘對本宮的義兄承恩侯又有什麼看法呢？」
看什麼法，我簡直沒法看他，一看到他就想直接把他踢到茅坑里。
唉，貴妃美人兒，你這麼問，不是逼著我把髒話往肚里咽嗎？
「回娘娘，民女雖身在紫都，但素來少與外人接觸，更無三生之幸得見侯爺貴顏，只對侯爺略略有些耳聞，不敢妄自評議侯爺。」
所以你就別再自取其辱，繼續問下去了吧！
「哦？不過據本宮所知，義兄曾與姑娘有一面之緣。他還向本宮說起此事，言辭間對燕姑娘是頗為欣賞啊。」
造孽啊簡直是造孽！當時我怎麼沒一腳把那只流氓踩扁呢！
「民女惶恐，承蒙侯爺另眼相看，不勝感激。」
感謝邊流氓祖宗十八代！如果他們能趁打麻將玩牌九洗牌的間隙上來一趟把他們家流氓帶走親自教育，我會更感謝他們的！
「燕姑娘是否有婚配了？」
蝦米？
什麼問題，問得直接且沒水準。不知道人家會害羞臉紅結巴的麼！
像我這個年齡，能沒有婚配嗎？
像我這種相貌，有人願意跟我配嗎？
沒眼力見兒！
「臣婦啟稟貴妃娘娘，柔兒雖然外表粗陋，但心地善良，是個特別孝順的孩子。老天待她還算不薄，教她遇到了願意疼惜她、愛護她的人，他二人前些日子剛剛訂了親，打算年底完婚。」
呀 老娘，沒想到您老人家也是說謊不打草稿的型啊，這話回得，天衣無縫無懈可擊啊！
貴妃美人側著嬌俏臉蛋高深莫測地掃了漂亮娘和我一眼，閑閑地把玩起淺碧甲套。「華貴夫人，燕姑娘，看來有些事情竺公公還沒有跟你們說清楚。」
嗯，竺老頭一路上牙齒咬得比齒輪還緊，沒說清楚的事情是不少。
我悄悄挑挑眉，偷偷跟老娘交換著眼色。「民女愚鈍，還請娘娘示下。」
「既然如此，那本宮就直說了。」
貴妃美人一個瀟灑轉身，儀態萬千地回到原位坐下，眉宇間的威儀昭示著，她是真的要開始「示下」了。
「這次本宮請二位來，主要是想與二位商量一下燕姑娘與本宮義兄的婚事。」
神馬？
我愕然抬起頭，不敢置信地甩甩耳朵。
要我嫁給那只流氓嗎？
貴妃美人，你這玩笑可開大了！
「可是娘娘，臣婦之外甥女已有婚約在身了。」
看漂亮娘僵硬的側臉，就知道她被這晴天響雷劈得更嚴重。我不由在心里捏了把汗︰可別一時激動說成「臣婦之女」了 ！
「無妨。」
貴妃美人輕言淺笑，不以為然地拂去裙擺上的幾片花瓣。「待本宮稟明皇上，給那戶人家十倍的補償也就是了。」
強盜行徑！皇權時代的惡霸行為果然招招致命，沒錯貴妃娘娘，你跟邊流氓是一家的！
悄悄捋平眉間川字，我恭恭敬敬溫婉良順地福了福身。「承蒙侯爺錯愛，娘娘厚愛，民女感激不盡。民女自知資質愚鈍、福薄命淺，不敢以蒲柳之姿浮萍之命玷染侯府門楣。」
玉綺舒，我都自貶自損到這個地步了，你也見好就收適可而止吧，即便你是協理六宮的無二貴妃，也不能素手遮天強媒硬保呀，萬一我翻臉了，說不定你二十年後又是一枚禍水紅顏了！
「燕雨柔，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有多少姑娘日思夜想的就是能嫁進承恩侯府吃香喝辣穿金戴銀，本宮是可憐你才給了你這個寶貴的機會，你可別太拿自己當回事兒！」
哦哦，敢情貴妃娘娘您這輩子最大的追求就是吃香喝辣穿金戴銀啊，那這麼寶貴的機會您還是自個兒留著吧！本姑娘最近剛好有點小感冒，聞不出香吃不了辣，也擔心自己縴細的小脖子會被您家侯府的金鐲子銀給墜斷。最重要的是，我知道不管有多少日思夜想要嫁進侯府的姑娘，那日思夜想要把侯府鏟平踏碎的姑娘鐵定比她們多十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