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怎樣？嗯？」
趙氏捏了捏雲月裳發紅的小耳朵，眼眸幽深，嘴角微微的揚著。
雲月裳毛茸茸的小腦袋又蹭了幾下，嬌軟的聲音悶悶地從懷里傳出來，「……就，不怎麼樣……在取笑我我也是你女兒。」
仿佛怕趙氏不相信似的，又在後面加了一句「親生的！」
鬼丫頭，趙氏哭笑不得，女兒這樣小就快要嫁人了，還是在身邊多留幾年的好。
「是，是，是，當然是親生的，只是不知道要便宜了誰家的小子。裳兒同娘說說你中意什麼樣的夫君，娘親好好給你挑一挑。」趙氏揉了揉雲月裳蹭的有些疏散的頭發，心都軟了不少。
听了這話，雲月裳愣了一下，小腦袋抬了起來，小臉還是紅撲撲的，小鼻子挺翹著，神色看不出剛才的羞澀。提起嫁人的事情也沒有半點的不自然
趙氏一點也不覺得詫異，自己女兒什麼性子當娘的不可能不知道。低頭看著女兒黑白分明的眼楮還是清澈的偏又帶了幾分的懵懂，趙氏暗暗的嘆了口氣，也罷也罷，裳兒還小，這時候不動情自然是好的。
嗚呼哀哉！
雲月裳心里狠狠地嘆了口氣，越發地明白嫁人是逃不過了，不過她也不怕受什麼委屈，穿越到了這個不知道什麼情況的類古代，原也沒有打算找到什麼如意郎君的，誰家不是三妻四妾？即便是雲霄還有一個媚姨娘呢。嫁誰都是嫁，只要是嫡妻，這輩子也是吃喝不愁了。
往更好的地方想想，有趙氏這樣精明的娘親在，斷不會給自己找一個不著四六的或者風流的，即便談不上專寵也應該不會不會寵妾滅妻。
前景一片大好，雲月裳的心還沒有提起來就又自己落了下去。
「娘自己看著給女兒找便是了，裳兒最最相信娘親的」
雲月裳站起來，說得一本正經，絲毫不見羞澀。
趙氏隱隱的有些頭疼，看裳兒這樣子對成親是沒有什麼興趣的，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不懂……
雲月裳自己是不知道趙氏為她頭疼的，她真的覺得自己簡直就是娘親的貼心小棉襖，好養得很，連成親都沒有要求。
「我記得前些日子，你要吃蘇記的鹵味才對你爹爹說過最最相信爹爹的，我記錯了？」
趙氏故意說得一本正經，卻沒有責怪的意思。
從這點上看雲月裳和雲月容真真的一幕同胞的親姐妹，一模一樣，尤其是她也一點點羞愧的意思都沒有，仰著小腦袋，紅撲撲的小臉一本正經地蹦著，眼楮清澈又明亮。
「自然是我說的，爹爹和娘親都是裳兒最最相信的，絕不是因為鹵味！」
邊上的丫頭都憋紅了一張臉，趙氏沒有忍著，沒有笑出聲來，杏眼卻是波光瀲灩，梨渦若隱若現。看的雲月裳都呆了呆，這份風情怪不得雲霄沒有什麼通房姬妾了。
珠簾嘩啦一響，一個草色羅裙的小丫頭垂頭進來站在象白鏤空海棠花的屏風前，「夫人，張婆子到了」
趙氏揉了揉腰，雲月裳連忙伸手去扶著她站起來，外間的丫頭一列端著銅盆毛巾之類魚貫而入。雲月裳的頭發也重新打散梳了一遍。
鎏金香爐里婷婷裊裊的冒著煙，一股淡淡的薄荷的清香縈繞在鼻尖，雲月裳抬頭看了看趙氏的臉色，脂粉掩蓋著只能看出略有疲態。
「請張婆子進來」
打簾的一掀開簾子，一個絳色長衫褥群的婦人垂手進了來，頭上壓了一金一銀兩根簪子，面上帶笑，頗生富態。
「夫人安，早听說雲家二爺一家回京了，今日得見二夫人，真真是晃花了奴婢的眼了，通身的貴氣比得上宗族夫人了」
趙氏扯了扯嘴角，打旁邊看了一眼，輕聲說，「偏你嘴巧，看座」
一般侍立的丫頭搬了繡墩過來，婆子斜斜的跨坐了一半，滿臉笑出了褶子。「謝夫人」
這婆子也是出了名的，高門大戶出入了不少次，什麼話該說什麼時候說什麼話拿捏的是分毫不差。
「常听人說起你那里教的丫頭最是好的，現在可有合適的？」
趙氏靠在椅背上懶洋洋地開口，即便她話里沒有什麼威懾的。語氣也甚是輕緩，可那通身的氣派卻不是常人可有的。因此張婆子也不敢太過奉承自然也不敢拿話來騙她。
「有的有的，不過人卻不是很多，只有二十余個，您看？」
張婆子半垂著頭，看著趙氏垂下來的衣帶。雲月裳在趙氏一邊跪坐著，垂頭低眉，不知道在想什麼。
趙氏捻了捻腰間掛著的玉環，聲音低迷讓人沉醉。
「可帶來了？」
張婆子雙手緊緊地抓住衣角，趕緊站起來恭敬地站著，微微地供著身體，聲線微不可察的顫抖著，「帶來了，外面候著」
趙氏嗯了一聲，張婆子站著不動也不出聲，雲月裳默默的當背景板，整個廳里都顯得沉靜下來。
像是過了一會兒，趙氏看著雲月裳輕聲說，「裳兒，娘不舒服，你代娘去看看，合適的留下便是」
雲月裳正在發著呆，冷不丁听見這話感覺整個人都不好了，當壁畫怎麼還攤上差事了？該不會一直都在這兒等著的吧？
娘親發話，雲月裳不敢不從，即便心里還是有些不自然的，還是起身，幽幽的看了趙氏一眼，不用問她也知道，娘親這是借著身體不好培養她主持中饋呢。議親神馬的……管家神馬的……
趙氏虎著臉看著雲月裳一步三回頭地出了正廳，心說這丫頭真得給她找點事做做不行，在家里什麼都不做那也是千好萬好的，出了門可怎麼得了，誰家的婆母相公容得下她？說起來趙氏也不覺得自己女兒有哪一點不好的，可是自己暗自想著的時候那真是愁人的緊。
趙氏按了按額頭，一邊的立著一直沒有出聲的弄影趕緊上前輕輕的給她敲著肩膀。
想著自己性格迥異的兩個女兒，趙氏不禁嘆了口氣，太安靜了不好，可是太好動了也不好啊。
後邊的弄影听見主子嘆氣，想起方才大小姐走時一步三回頭的小模樣，那小臉皺的。弄影心里笑了笑，她卻不像主子一樣為大小姐愁悶。
弄影的手頓了一頓接著捏著，「奴婢多句嘴」
趙氏眼楮微微地眯著，「你說」
「奴婢瞧著大小姐也是聰明的，夫人倒是不必太過擔憂」
趙氏微不可見的點了點頭，想了想，低低地笑了兩聲。
弄影手上趕緊停了下來，「奴婢知錯」
「知什麼錯？」
弄影咬了咬嘴唇，從趙氏身後轉到前面來躬著身子，倒是沒有沒有跪下，不錯，知道自己的忌諱，趙氏微微的點了點頭。
「奴婢不該妄議小主子」
趙氏不說話，只看著她，弄影微俯的身體一動不動。
「你說的不錯，我沒有怪你，裳兒確實是聰明的，可惜不夠伶俐」
弄影還是不動，並沒有因為趙氏的話而站起來，她知道主子的規矩。
果然，見弄影一動不動，趙氏欣慰了，「起來吧」
弄影跟了趙氏時間最長，對趙氏也是忠心耿耿，這麼多年下來雖然對夫人不是全然地了解，但是比起別人來要好上許多。
趙氏想了想說︰「你這些年跟著我倒是把你的大事耽擱了，你今年也有十九了，我看好了一家，男的是前些年跟人出海婚事沒成，我打听了是個不錯的，你看怎麼樣？」
站在一邊的弄影嘴唇繃緊，「奴婢跟著夫人從沒後悔過，夫人看著可以肯定是可以的，奴婢……奴婢家中無人，請夫人做主」
趙氏抿著嘴笑了笑，「這些年一直都在外面，我是知道我們都要回來的，所以也就沒有把你在那里定下，你跟了我許多年，這事我自會給你打理，萬不會讓你委屈了」
弄影臉色變了變，忽然跪在趙氏跟前，「奴婢……奴婢對夫人感激涕零，原以一生想報，求夫人不要趕我走」
趙氏看著跪在自己跟前的弄影，碧玉發簪隱隱地泛著光，是她生辰時送的。說沒有感覺那不可能，人心都是肉做的，想想當年收下她是不過十歲，如今也可為人母了。
「快起來，我可曾說過要讓你走的話？便是你想走我也是不會放人的」
趙氏本想著親自扶她起來的，還沒站起來胃里一陣翻涌，堪堪忍了下去。跪在跟前的弄影听聲音不對也不避諱著規矩趕緊抬起頭，眼里還蒙蒙的泛著淚水。趙氏雙手壓在胸口壓著已經坐在椅子上，臉色有些發白。
「愣著做死！叫大夫去！」
弄影趕緊站起來端茶水給趙氏漱口，吩咐丫頭出去後給趙氏順著氣，「夫人哪里不舒服？」
趙氏深深地吸了口氣，又連連扶了兩下胸口，壓了半天眼楮里已經泛上來一層水汽，給平時穩重貴氣的趙氏添了兩分的柔弱一份的嬌媚。
「無事，有些惡心罷了，不必著急」
弄影又換了茶水過來，聞言楞了一下，繼而臉上一片潮紅，眉梢都高高的飛揚了起來，整個人都顯得激動的有些亢奮。
「夫人……夫人的小日子……不是已經過去了？」
趙氏眼楮眨了眨，整個人都呆住了，小日子過去了？那不就是……
「弄影，是不是真的是不是？」
從來都沒有想過還能再懷上，只生養了兩個女兒即便雲霄專寵，無子始終是趙氏最大的缺憾，這一次，這一次……
弄影看著不復之前模樣的夫人，眼眶紅了一圈。
「夫人安心，已經請大夫了，夫人小心將養著，不可太過激動傷了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