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佳樹考完試以前一直想著考完了試一定要好好睡個一天。第一天腦子一點靜不下來,向思承也是好幾天沒回來,她想著等等,一個晚上就熬過去了,第二天,听到了早上的對話,她還是失眠了。起來把行李整理了一下,就是些衣服,書本過期作廢就直接能丟了。到了半夜還是失眠。
去廚房倒水喝,一片漆黑的客廳沙發上有一個人影。她在原地停留了一下,還是走了過去。向思承低著頭,她以為他是在外面應酬喝醉了,走到廚房泡了一杯茶端過來。在他身邊坐下,可是一絲酒味都沒有。
向思承看到茶幾上放下的茶杯,緩緩的抬起頭,看到了身邊的林佳樹。屋里沒有開燈,月色清亮照進屋里,他們坐著,在半明半暗的地方。窗外月色撩人,屋內一片寂靜。
「到底考的怎麼樣?說實話。」
林佳樹微微愣了一下,沒想到他問的會是這個。
「真的不知道,成績要一個月後才公布。」
「那有信心嗎?」
「听天由命吧。」
「唉,你呀,」向思承像是誠心要從她口里掏出一句肯定,結果還是不能得償所願。
這一聲嘆息在林佳樹的耳里格外沉重,「那,你公司的事,」
向思承垂下的頭猛然抬起,看著她,說︰「早上,你都听到了?」
林佳樹點點頭,眼楮盯著一動不動。這樣專注緊張的神情也許過不了多久就會塞滿他的周圍。到時候,他需要鎮定自若的給每個人說,沒有大事,小問題而已。這幾天已經說的不少了,他張開了口,卻說不出來。
良久,他的聲音才出來,「不是小問題,也許,公司會保不住。」
音色低沉,音調平穩,在寂靜的深夜該多麼具有魅惑的吸引力,可惜,里面充滿了無奈與疲倦。向思承已經完全不復平常的神采奕奕,趾高氣昂連一點影子都不剩,亂了的發,疲倦的臉,散了的領帶,華麗的光芒完全熄滅,一室的落寞。
林佳樹慢慢的湊近了,伸手環抱住向思承的腰,臉貼上他的胸膛,整個人窩進了他懷里。向思承僵硬了一下,沒有動,想起她早上說的話,突然輕笑。
「是覺得我可憐嗎?車子,房子,錢,公司,也許什麼都沒有了,以後再不會有人對我畢恭畢敬,這個討厭的總裁終于倒霉了。」
他戲謔的開著自己的玩笑,林佳樹雙手更緊了一分。下一秒,肩上有一股力量把她整個人提起來,待反應過來,已經是面對著向思承。她被迫的近距離對視著他,月光灑在他臉上,一邊明亮,一邊暗沉,對上他的眸子,漆黑深邃,讓她失了心智,散了魂魄。
「你可憐我嗎?」向思承重復了一遍,隱忍的怒意,冷得像冰。
林佳樹被牢牢的抓著動彈不得,不禁瑟縮了一下。看著他的眼,都忘了要怎麼動,就那麼一直目不轉楮的盯著。這樣的距離,連呼吸的氣息都很清晰。她微啟唇,「我心疼。」
那一刻,她的眼波流轉,泛起盈盈水光,看得他一時怔愣,清澈見底的波光,搖曳的心神蕩漾。向思承不自覺的湊近,一股馨香鑽進鼻腔,一絲一絲舒緩著緊繃的神經。林佳樹看著眼前一點一點放大的面容,下意識的連呼吸都屏住。再一厘米,就能觸踫到嬌女敕如水的唇瓣,而他在那里緊急剎車。
向思承緩緩的拉開距離,看著面容僵硬的林佳樹,微微一笑,「嚇到你了吧,早點睡吧。」
待在辦公室連續看了兩天的財務報表,向思承眼楮發酸,肢體因為長期保持坐姿而僵硬,而讓他決定走出辦公室的是排山倒海而來的無力感。人類在大自然面前時渺小的,而他在巨大的資金漏洞中被吞噬,除了絕望暫時找不到其他的方式來解決。他三叔帶走的不光是錢,還有客戶來源,足以擊倒向氏。兄弟鬩牆,大廈將傾。父親在加拿大不管事,逍遙自在的等著看他徹底被打敗。這斯巴達式的教育,如果沒有打敗敵人,那麼死路一條,誰也不會來救你,只有用你自己的力量存活。
他走出大樓,沒有驚動任何人,自己開了車準備去江邊吹風。也許明天,他就叫天天不靈,叫地地不應。也許現在,公司里的每個人已經在想著下一步的出路,無瑕顧及這個已經被掏空的公司。想著越是煩躁,打開車里的收音機。
「持續兩日的高考一個月前結束,等待著高考成績的學子在今天可查詢高考成績。」收音機里傳出的新聞讓向思承心思一振。今天可以知道高考成績,那林佳樹的成績也可以知道了。林佳樹,已經成為唯一他可以毫無壓力的面對的人。
向思承撥了家里的電話,無人接听。立馬掉頭回家,家里空無一人。想著可能是跟同學去玩了。可是在家等了半天,她還是沒有回來,他坐不住,撥了Kevin的電話,去學校找人。
現在這個時候,每個高三考生都是坐在家里一家人查著成績,然後就是商量著報什麼學校。但林佳樹不是,此刻她徹底的無家可歸了。下午,她的媽媽的來電話,馬上就上飛機去英國。只有最後的機會,帶她去英國。林佳樹當即把電話切了,扔進水池,那個女人永遠找不到自己了。
而後,她就到了這里,青松翠綠的地方。父親長眠的山坳。不是清明,墓園里除了成排的墓碑找不到一個人影,管理打掃的人一年基本只要在清明那一天工作,其余都在山下的小房子里喝酒打牌。
林佳樹一個人拾級而上,走到父親的墓前,蹲在一旁,撫模著墓碑上的照片。那里的父親三十出頭,風華正茂。那時,她也不過一兩歲的女乃娃。前程往事雖已成空,若念起來還會心地泛酸。像她此時,無依無靠又無助,眼眶里的淚已經打轉就要落下,心中的酸楚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一聲「爸爸」,已是淚如雨下。
盛夏時節,天氣無常,午後的雷雨說下便下。剛才還是晴空萬里,下一刻風雲突變,烏雲密布。先是淅淅瀝瀝的雨點落在面頰,淚的火熱,雨的冰涼,冰火兩重天。林佳樹只覺得滿心委屈,看著父親的照片抽泣不斷。她說不出,說了她無家可歸,地下的父親怎能安心。可是不哭,她又實在忍不住。
雨一直下,她的淚涌出來立馬就被打在臉上的雨水刷走。在她快被淋的麻木的時候,雨滴突然停止。緩緩的抬頭,有人撐著傘立在身側。
向思承找了她一下午,學校里早沒了人,她的同學也都說沒見過她。最後,他想到了這里。果然,看見淋得跟個落湯雞似的她。
「走吧。」他淡淡說了一句。伸手去摟她站起來,雨澆的她渾身又濕又冷,他不禁皺眉。
林佳樹淋的久了渾身都僵硬了,向思承半摟半抱的把她帶進車里。拿起車後座的薄外套裹住她。她渾身滴水,身子發顫,還在抽泣。向思承嘆了口氣,發動了車子,開回市區。雨天路難走,向思承專心開車,林佳樹一路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