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佳樹回國的匆忙,沒有找好落腳的地方就開始上班,暫時借住在同學夏任真的家里。這天公司沒什麼事,林佳樹準時下班,兩個人去商場采購。任真高中畢業以後如願以償的保送上了師大,大學里一切平穩,去年畢業以後到了二中教書。工作穩定,離家也近,算是很圓滿。高三時候的那一場風波平息下去,她還是很感激佳樹的,如果不是佳樹,她也許就不能這麼順利的進師大。所以當林佳樹急著要回國,她就自告奮勇的準備了落腳點。因為任真是和父母一起住,林佳樹原本是不太願意麻煩他們。但是一來時間倉促,二來他們家是老區拆遷分配到了新居,原本都是老鄰居,她也不算太陌生,湊合先過渡一下。
夏任真和林佳樹到了百貨公司,商場店慶正在搞活動,滿四百減三百一。人山人海,林佳樹看著直眼暈,夏任真則異常興奮,拖著她在人群里擠來擠去。
「佳樹,百麗打三折哎,我們去看看。」夏任真拉著林佳樹就要往那邊擠。
林佳樹看見里三層外三層的人,眼前一陣發暈,皺起了眉頭,拉住了夏任真,說︰「任真,你過去吧,我頭暈,到休息區歇一會兒。」
夏任真看著那個專櫃兩眼發光,看林佳樹不肯走,很爽快的放開了她,往前面擠去,「那你在休息區等我啊。」
林佳樹到了休息區長長的舒了一口氣,人口密度總算沒有那麼恐怖了,她好歹能搶到點新鮮空氣呼吸,有個下腳的空地方了。里面人也不算少,但還沒有全滿,林佳樹找了個空桌子坐下。休息區里大多是男人帶著孩子,老婆在里面奮勇搶佔戰利品,刷紅了眼,他們就在這里帶著孩子,臉上帶著淡淡的倦容與無聊。小孩子們要麼喝著飲料,要麼在一邊追逐著玩耍。有些會不小心踫到林佳樹的桌子,她說聲小心,他們已經早已跑得很遠。真是不知疲倦啊,她心中暗自感嘆,她只覺得累,就像等待著的男人們。回來就直接上班,放下行李直奔酒店開始工作。她的頂頭上司方諺銘初一見面覺得溫文爾雅。他面相俊美,有些過于妖嬈,而且公司的同事也說他是花名在外,但也是贊許的口氣。一開始相處,她也感覺不錯,但是說起來這樣一位理應體貼的人卻沒有看出她的時差都還沒有調整過來放她兩天假,她剛開始上班也不好自己申請,只好累也捱著。
她下了班直接過來,腳上還蹬著五六厘米的高跟鞋,剛才一場廝殺般的擁擠,腳尖腳跟都微微泛疼。還在哀怨自己的可憐的雙腳時,旁邊一行人走進了休息室。
「小姐,請問這張桌子就你一個人嗎?」
「是啊。」林佳樹抬頭,望著對面突然愣住。
站在對面的女子也是愣住,「佳樹。」
「沈小姐。」
他們五年前在向思承的家里見過一面,聊過兩句,很奇怪,相隔這麼多年如此偶然的情況下見到還是能認出來。沈行芝沒有多大的變化,只是越大的利落,和她清秀淡雅的五官沖突明顯。林佳樹詫異于她能認出自己,和以前那個高中生截然不同的模樣。
「你們再去轉轉,交代保安注意安全,特別是擁擠情況。」
沈行芝交代完旁人,坐到了林佳樹的對面。
「什麼時候回來的?」沈行芝拋開客套,像認識了許久的朋友一樣開門見山的問。
「嗯,兩個禮拜前回的國。」沈行芝有種氣場,沒有壓迫就能讓人折服。盡管林佳樹漂洋過海,五年也算是見識了不少人,但面對她,還是做不到平等的態度。好像灰姑娘對著公主,還沒開口,先輸了一成,「真巧啊,在這里遇上沈小姐。」
沈行芝微微一笑,「過來買東西嗎?」
「陪朋友過來的,周年慶嘛,東西都打折。沈小姐是,」她總不至于也是過來搶那些打折品的名牌的吧。
「這家百貨公司我們集團剛收購,第一次周年慶總要過來盯著點。」
「沈小姐的事業越做越大了啊。」這一句話一出口,林佳樹暗自唾棄,話說的著實老套無新意。
還好沈行芝還是親切自若的表情,淡淡的笑著,「家族生意,我不過是幫忙看著而已。」
林佳樹尷尬,只好以笑來應對,心底糾結,想著何時結束。
「當時走的怎麼那麼匆忙,思承找你都快找瘋了。」
林佳樹的面色明顯僵住,像是受了驚嚇。這樣直愣愣的看著她是種失禮,但是話觸動她的神經,已無暇顧及其他。過了一會兒,她還是平靜下來,「我去了倫敦,我媽媽在哪兒,這幾年我都跟她待在一起。」
「倫敦?」沈行芝顯得有些詫異,自言自語的念了一句,「那倒是真有點遠。」
「你現在在思承的公司做事?」
「是,我跟著方總。」她像是要劃清界限似的,故意說出方諺銘的名號。
「哦,」沈行芝還來不及說下去,一邊的手機就響了,她說了句不好意思連忙接了起來。
「知道了,」沈行芝褂了電話,對林佳樹抱歉的一笑,「樓下有點事我要過去一下。下次有機會再聊吧。」
「沒事,沈小姐你去忙吧。」林佳樹起身相送。
「佳樹,佳樹。」夏任真手里拿著大包小包笑著朝這里走來,她不光看了鞋子,還順便把衣服化妝品家居用品都掃蕩了一遍。
「買好了?」林佳樹接過她一只手里的袋子。
「嗯。」夏任真滿足的一笑。
出了百貨公司的大門,天色已經完全黑了。路上華燈初上,車水馬龍。兩個人在附近找了家餐廳,吃了頓泰國菜。吃到一半非常湊巧的又遇上沈行芝。她慰勞下屬這幾天周年慶的辛苦在這里訂包間,過大廳的時候看見林佳樹,過來打過招呼,慷慨的把她們桌的賬單一起結了。夏任真購物買了個通體舒暢,回家的路上興奮異常。林佳樹則掛著倦容,時常走神。
「佳樹,剛才那個女的是誰啊,看上去好闊氣喲。」
「就是你今天血洗的百貨公司的新老板。」林佳樹坐在這里靠著窗邊吹冷風。
夏任真興奮的大喊,「真的啊,林佳樹,你什麼時候認識這些有錢人的啊?」
听了她的話,林佳樹苦笑了一聲,「哪是認識,就是見過兩次面。」
「我不信,哪有人只見過面就請人吃飯的,而且還是女人。你認識有錢人的事也別瞞我了,我不說出去就是了。」
林佳樹笑笑,也不多做解釋,事實上,她也不是很搞得清楚狀況。沈行芝為什麼要跟她裝過很熟,明明可以視而不見。不是討厭,是有些理解不了。
到了目的地,兩個人下了出租車,手里拿著大包小包往小區里走。走到一半,夏任真突然說︰「哦,對了,你還記得高三的時候到我們學校設獎學金的向氏總裁嗎?」
林佳樹沒想到夏任真會突然提起這件事,頓了一下。
「怎麼了?」
「高三畢業的暑假他來找過你。他跑來問我你去了哪里,家里還有什麼親戚,可能去找什麼朋友,好像查戶口一樣。我說不知道,他就走了。我們以前不是在禮堂見過他嗎?看上出還去斯斯文文,西裝筆挺還是挺帥的,後來找我的時候,心急火燎的差了一大截哦。後來,我還拿了那個獎學金呢,不過只是三等。」
夏任真絮絮叨叨的走到了大門口,轉頭一看,林佳樹不在她身後,往回走了兩步,才看見她站在樓梯轉角處發愣。
「佳樹。」她朝下面喊了一身,林佳樹沒有反應。
「佳樹。」她提高了聲音又喊了一聲。林佳樹雙肩一抖,抬起頭,雙眼還有未散的茫然,「啊?」
「回家了。」夏任真掏鑰匙開門,「站在那里干嘛啊。」
林佳樹這才反應過來,她站在樓道中間,走神了。快步上了樓梯,跟著夏任真進了家門。時間晚了,夏父夏母都已經睡了。她們洗了澡也爬上了床,夏任真第二天有早課,戴上艷照耳塞以圖立即進入睡眠狀態。林佳樹心緒紛亂,也不能輾轉反側,側臥著對著窗戶發呆。今夜月色清亮異常,透過窗簾的縫隙透進來,光點隨風跳躍,看得久了像是幻象。
夏任真說向思承後來找過她,听到這話,她心底衍生出雜陳的感覺,頃刻心亂如麻。當初他走的決然,她又哭又喊,他還是出門離開。那時只覺得天旋地轉,身上熱,頭上暈,心里痛。周身沒有一塊是舒服的,待在那里就像是煉獄,刀山火海,倍感煎熬。也許真是昏了頭,找出了媽媽臨走留下的聯系方式就打了過去。燒昏了頭,哭著求著要走。那個英國古董商膝下無子,對林媽媽帶著林佳樹沒有意見反而覺得挺好。可是自己太倔強一開始死都不肯。還好他們把她去英國的一切手續都辦好了才去了英國。回了老宅拿了護照機票直接上了飛機。
當時,她發著高燒,險些上不了飛機,還好確診是一般感冒,才搭上了飛機。一路昏昏沉沉,睡睡醒醒,也許還不時哭哭鬧鬧。飛機落地,她才猛然清醒。飛過了八個時區,一回眸,已是相隔萬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