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39
亞楓孤坐在炎暢附屬小學旁邊的大榕樹下,從未有過的平靜,帶著猜不透的心情陷入記憶。
十年前,他們都是孩子。
七歲,是亞楓回到中國的第二年,因為天生對語言有敏感的意識,中文對一個記憶充沛的孩子來說,說難不難,說易卻也不易。所以,對于天真的小孩們來說,亞楓這個時而中文時而英文的異物,他們必須排擠。
那一日,春光明媚,林蔭樹下,亞楓還未等到家中接送的車子。于是,當幾個高年級的男孩子路過時,因為這個剛剛轉來的小海歸帥氣惹女孩子喜歡,聰明惹老師疼愛,而且還有一個正當風靡整個世界的母親,他萬千寵愛集一身,他們自然對他心生不爽和嫉妒,看他孤身一人,便想著搓搓他的銳氣。
見幾個男孩一臉壞笑的過來,小亞楓提高警惕,一急之下,英語又破口而出︰「hatanttoyou?」
「打死他」
「揍扁他」
「我們一起上」最後一個最高大的男孩子下達命令。
下一刻,幾個男孩子便蜂擁而至的朝亞楓拳打腳踢,亞楓孤身一人,難敵四手,很快被踹得倒在地上。
就在這時,剛從學校門口走出來的小炎暢剛好見到此情形,慌忙叫住還欲動手的幾人︰「你們竟敢欺負新同學?!」
「炎暢?」幾個小孩回頭,一臉驚愕,生怕他去告狀,幾人面面相視之下,一齊沖向炎暢又是一頓毒打。
趴在地上的小亞楓忍著萬般劇痛,「啊」的一聲沖向那伙人,朝他們怒打而去。
于是,在他們齊心協力之下,幾個高年級的孩子反而被打得更慘。
這是他們的初識。
因為這樣,他們來到百年的大榕樹下,約定要結拜,要做一輩子的兄弟。
盡管兩個孩子都被打得遍體鱗傷,可是得到難能可貴的兄弟讓他們忘記了全身的陣痛,一束普照,大榕樹下,他們對視彼此,笑靨如花。
「你多少歲了?」炎暢開口
「我七歲」
「我也是七歲,那你是幾月份生的?」
「媽媽說我是五四青年節生的」
「是嗎?我也是!」,
「真的?it’sverybeautifu1!」
兩個孩子歡呼雀躍,為遇上同年同月同日生的人而更加的欣喜若狂。
後來,他們約定,兄弟就是兄弟,沒必要分清誰是哥哥誰是弟弟,只要相親相愛,其他一切都不重要。
炎暢走近時,亞楓冷眸一沉,卻始終未抬頭。
亞楓的心思,炎暢不言而喻,他知道亞楓約自己來的目的,但炎暢只希望他先開口,因為自己開不了這個口。
「為什麼要出現你?」亞楓的第一句話,連自己都分不清,他是在問自己,還是在問身旁的炎暢。
炎暢深眸處無限的愧疚和冰涼,他無言相對。
「為什麼?!!」一聲霹靂響徹整個天空,亞楓震怒的咆哮聲連同他那義憤填膺的雙目直擊炎暢。
這一個「為什麼」承載著不知多少屬于彼此的情愫,炎暢不喜歡這個「為什麼」,他不希望亞楓會因為彼此的認識相知而後悔;他多麼希望時光可以逆流,如果可以,那一天,他一定不會那麼做;他多麼多麼的渴望接下來的事不會生,因為就這樣保持原狀,至少他們不會連最後一點關系都沒有。
可是,他知道,當亞楓毅然決定問出這個「為什麼」的時候,亞楓的心意已決,所以,炎暢听到了自己死而復活,又繼續陣陣擊碎的心,這種痛不欲生的悲傷,炎暢明白,自己快死了,而且將要死無全尸。
沉睡之中,芷縴被不停震響的鈴聲吵醒,看到是個陌生號,芷縴便迷迷糊糊的接了。
「楊芷縴,拜托你快去阻止他們,我求求你了,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是林希的聲音,芷縴辨析得清清楚楚,只是,此刻的她完全听不懂她在說什麼,但是,潛意識里芷縴突然莫名其妙的不安了起來︰「你在說什麼?」
「暢和亞楓要決裂了,這次是真的,他們真的要決裂了……」林希繼續的哭吼著,仿佛自己跌入了深淵,就要萬劫不復。
什麼叫做要決裂?為什麼這次是真的?
芷縴頻頻蹙眉,可是,她對林希的話一個字都听不懂,然而,她卻心靈深處的感覺到一股炫黑要將自己窒息,她能了解林希要表達的意思是,這次的廝殺非同一般。
「你快告訴我他們在哪?」
「炎辰附屬小學的大榕樹下,你快去阻止他們」
炎辰附屬小學?她根本不知道這個地名,但是,芷縴已經急得沒有心思跟林希多說一句,她斷然掛斷了林希的電話,慌亂中一邊掀開被子,一邊撥打著亞楓的電話號碼。
「放馬過來吧,兩年前你不是已經警告過我,下次出手絕不會留情嗎?」炎暢直擊亞楓的痛處,他了解他的性格,容易動怒是亞楓的本性。
亞楓千般隱忍,可是緊握的拳頭早已欲欲待。
「把我當成你最恨的那個人……」
「不用當做,你本來就是!!!」如狂風般的旋起,亞楓陰鷙的眼神再無半點珍惜,所有的悲傷在這一刻連根拔起,他要殺了他,他要將他碎尸萬段!
千鈞一之際,亞楓的拳頭如在弦之箭飛向炎暢。
然而,炎暢佇立于原地,縱使明白自己下一刻會挫骨揚灰,他也分毫不動,他在等,安靜的在等,在等他多年來隱忍的那只拳頭。
見他如火箭般穿越而來,炎暢輕輕的閉眼,等待生命的懲罰。
「啊!!!」悲憤極致的聲音摧毀了周邊的一切,可是亞楓全身集力的拳頭卻停在炎暢的下顎前再沒有前進,似乎如瞬間凍結了一樣,他竟然將它懸在空中,就這樣僵硬了,沒有了任何知覺。
遲遲未到的拳頭令炎暢越恐懼,他不安的睜開雙眸,拳頭近在咫尺,他瞬間覺得要瘋,為什麼不打過來?為什麼不讓他贖罪?為什麼他們之間只剩下這咫尺的距離,然而卻永遠也隔著這可悲的距離?
亞楓的呼吸很急促,好像周圍沒有了空氣,他在做最後的掙扎。
鈴聲打破了這一刻濃濃火藥味的寧靜,亞楓吃力的拔回自己的拳頭,從褲兜里拿出自己的手機,看到是芷縴,立馬飛快的調節了自己的氣息,聲音很溫柔。
炎暢當然一看便知道了來電人是芷縴,只有在芷縴面前,亞楓才會如此的呵護和溫雅。
「醒……」亞楓的一字才露半,那邊確是十萬火急的擔驚質問︰「亞楓你在哪?不要跟炎暢打架?——」
這頭,因為急切,芷縴一個踉蹌便摔倒到了地上︰「——啊!」手機一滑,刷進了床底。
電話傳來一聲巨響之後便沒有了聲音,電話沒有掛斷,可是,卻沒有了芷縴的聲音。
亞楓驚慌的叫喊︰「楊芷縴!楊芷縴?」
沒有回應!
那頭到底生了什麼?
兩人深眸一急,各自回到了自己的車內,動引擎,將車子開往芷縴的去處。
當芷縴辛辛苦苦把手機從床底撈出來,再打過去,專心致志與開車的亞楓根本沒有注意到,而芷縴因為惶恐不安,只好忍著一身疼痛準備出門。
但是,令芷縴萬萬不敢預料的是,剛把門鎖好,兩束光一前一後朝自己家的方向射來,遠遠地看得出他們都很焦急,芷縴止步觀望,等待車主人下來。
亞楓還是急躁不安的下車來,看到芷縴完好無損,似乎懸著的心終于放了下來︰「剛怎麼了?」
後一輛車,炎暢明顯的沒有亞楓這麼惶急,下車的他,佇在車門旁,但卻沒有前進,他看著他們,知道芷縴已然安然無恙,那便沒有他的事了吧。
「還好從床上摔下來了」芷縴細看亞楓,再遠觀炎暢,現兩人都沒有明顯的傷痕,所以她知道,他們的架沒打成,自然喜笑開顏。
「什麼叫還好從床上摔下來?」亞楓明白芷縴的意思,但卻心疼眼前的女孩,只是,自己又不善于表達,每每說話都愛帶刺。
「還好你們都在啊!」芷縴微笑
呵,只有楊芷縴才會說「還好你們都在」,那個女生,她從來不希望他們兩人同時存在。
為什麼她們如此的不同?為什麼楊芷縴沒有早點出現?為什麼要他們已經遍體鱗傷了,上帝才給他們派來這個善良的天使?
亞楓同炎暢深眸中帶著點點悲傷,夏夜的微風,輕輕吹習,心在靜靜的跳動,也在漸漸的痊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