殮葬師的心緒與被殮葬者的情緒有著莫大的牽連,她的猶豫不決,她的心疼讓那人體內的血液大量的滲出,染紅了大片的衣裳。最後她還是閉上眼,取出了那人的精魄,察覺到掌心那抹明亮的生命色,她垂下來眼簾,輕輕的同殘留之際的他說話。
「藍叔叔,你最想要的是什麼呢?」
「我嗎?藍叔叔最想的是死後能回到南岐國莽原之森的涂山安葬,那里曾經是我們夜族人的聖地,安葬了一代代夜族的先祖。我從族書上看到,很早以前夜族人同族之間沒有高低貴賤,沒有弱肉強食……咳咳……那涂山是一片有著月形岩石的地方。說出來不怕嬙兒笑話,藍叔叔年輕時愛慕過一個漂亮的女子呢……」
「嗯,那後來呢?」她這是第一次听到藍叔叔說他有過自己喜歡的人。
「那人……」藍幽似乎看到了一雙欲說還休的灰色眸子,她是來接他了嗎?「那一年,輪到叔叔所在的部族里獻祭,她家里有一個十來歲的妹妹成了族長定下的獻祭品。她知道後,去族長的門前跪求了一夜……族長最後同意讓她去替她的妹妹……」藍幽的聲音越來越微弱,藍嬙卻像是什麼也沒發現。
她在身邊如蠱惑般幽幽問道,「藍叔叔,你看到她了嗎?她是不是還是很漂亮?」
藍幽的瞳孔里仿佛看到了什麼,一瞬間綻放出幾位絢爛的花,小蘿,你來接我嗎?瞳孔里的少女回他一記調皮的笑,「阿幽,我說了,你追上我,我就嫁給你!」好,小蘿說什麼都好,藍幽下意識的伸手要去拉住那明眸善睞的女子,在十指相扣的那一刻,眼中的光芒漸漸暗了下來。
藍嬙知他已經看到了此生最想看到的人,便伸手替這個養育了自己十四年的男人抹上了眼。彼此,黑暗的屋外傳來雞打鳴的聲音,清脆的破空響。
藍嬙收回自己的記憶時,自己已經獨自走出了好遠,不用回頭,她也知道尚岑定是離開了。臉上的淚痕早已被風干,藍嬙唇角的苦笑也消失的無影無蹤。尚岑,夜族幾十萬民眾若願意你想的那般振興,我便允你。
藍嬙白日里休息夠了,此時走了半天還沒看見西漠的國界,她不能急著趕路。畢竟同帝國學府里尚人的「藍回泱」比起來,她可是一個第四等級里出來的、毫無等級實力可言的女子。想想今日被海灕皇刻意支走的蒼雲狼,知曉了她無事後,他現在應該在會蒼狼國的路上了吧?
藍嬙一邊任由思緒飄散,一邊繼續順著那條變大變開闊的河流走著。她記得這條大河的源頭就在西漠國的最西邊,順著這條河流一直走下去想來會經過西漠的許多城吧?
藍嬙不知走了多久,等西漠的國界碑映入眼簾的時候,已是月在半空中了。藍嬙走到河流邊的一片參天樹林里,喚了一聲「小綠」。
只見一顆巨大的綠樹從小苗兒迅速的生長起來,長得和周圍的樹木一般高時才停。藍嬙在听到小綠說,它把根扎進泥土里就可以掩藏神識時,贊嘆了它幾句,惹得一顆樹的葉子抖了又抖。
方才同藍嬙一起從尚岑的花攆上下來的月白和墨蛇都不樂意了,主人只是夸上幾句,至于這麼得瑟嗎?唉,可是抱怨的同時,它們好像還有那麼一點點的羨慕哎!
主人剛才的心情可以說是糟糕透了,盡管主人竭力掩藏了情緒,不讓它感染到它們,但是它們難過的了很久。眼下能讓主人重新開心起來才是王道,兩只獸獸同小綠第一次想到一塊兒去了,乘著藍嬙爬上小綠的枝干準備休息的時候,三個家伙暫時切斷了它們同藍嬙的聯系,一起去找另一個家伙。
原本忙碌了一天,準備睡覺的滄帝忽然听到其他三只獸獸整齊的呼喚,又重新睜開了自己黑亮水潤的大眼楮。「怎麼了?」他用三只獸獸開闢的通話道路問道。
「主人今天心情不好,你有什麼法子能讓她開心起來嗎?」月白最先回話,它看著主人傷心,自己心里也是非常難過。但三人都想不出什麼來,只能寄希望于對主人了解比較多的滄帝了。
「讓她開心起來?這個法子我暫時沒有,她方才只是認清了一件事實,以後還有很多同樣的事情等著她。」
墨蛇听滄帝這樣說,也插進來一句。「滄帝,怎麼說的好像你會預知一樣?」
「我不是會預知,而是她的性子使然。不過沒有法子讓她開心,我卻有東西讓她分散注意力。」滄帝說到這里,又在天水湖里變成了魚身,吐出了一顆周身通透的珠子來,那珠子浮到半空中,被片刻後再次化成人形的滄帝握在了手里。
「她現在已經修煉到了紫瞳十階巔峰,除了殮葬術外,還能提示的空間太小了。這枚珠子是我不久前為她尋來的,里面的功法夠她好好修煉一段時間了。想來她專注修煉的時候,那些悲傷的事情就不會再怎麼想了。」
「哎,臭蛇,我就說滄帝比你聰明吧,人家可是立即就拿出了主意哦!」興高采烈的月白進了空間從滄帝手中取了珠子出來。只听見墨蛇冷哼一聲,「又不是你拿出的,你高興什麼?」
月白聞言狐狸樣的尖尖小耳朵頓時耷拉了,藍嬙方才看到月白進了空間,如今跑出來又是一副耷拉耳朵的樣子,便伸手將它抱進了懷里。
「小月白,你怎麼了?」月白沒想到主人會忽然抱它,在湊近藍嬙的時候,它又聞到了自己最喜歡的味道,被墨蛇弄出不高興全部不翼而飛了。
主人,看這個。月白現在已經習慣用自己的靈識同主人對話了。听到藍嬙問話,便將自己方才用嘴叼出的珠子放在藍嬙白皙小巧的掌心。
「這是什麼?」藍嬙從這個通體白淨的珠子上察覺到一股純淨的氣息,不由的多嗅了幾下。
月白見她歡喜,心里對滄帝的敬佩又多了幾分,連忙回道,是滄帝哥哥讓我給主人的,說是能幫忙提升功力。
是嗎?藍嬙心中訝然,她早知自己如今升到了紫瞳十階巔峰,除了修習殮葬師術法,沒有新的功法便再難提升。難為滄帝每日除了幫她料理事務,還要為她尋找新的修煉功法,要知道,她撤去百影後,落在滄帝身上的擔子是只重不輕。念及此,藍嬙心中對滄帝多了些歉意。
謝謝。滄帝化成魚身,重新回到棲息地時,听到了藍嬙的這兩個字,小巧的魚嘴動了幾下,吐出一串水泡泡。那是在告訴藍嬙,它要去睡覺了。
藍嬙听了滄帝的回答,先前繃著的臉有了暖意,她先前的情緒外泄一定讓這四個小家伙不安的吧?看來,她要學會把能力提的更高,從而減少自己對獸獸們的不良影響才是。
而四只獸獸中一直保持沉默的小綠在感覺到藍嬙放松的神經後,心里的疑惑卻加深了。滄帝對于主人,到底是存了什麼心思?說它對主人不忠吧,它做的很多事情確實是為主人考慮的,包括很多連它們都想不到的事情,它也為主人想好了。說它忠于主人吧,它卻瞞著主人做了很多的事情,別的不說,主人上次想找的天地秘境的時候,它明明看到滄帝取了那鏡子出了空間。
小綠想了半天,還是弄不清滄帝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它索性還是放長遠點看看吧。
卻說藍嬙在拿到月白給的珠子後,細細用靈識觀看了里面的功法,雖然不知是什麼來路,但比先前光靠靈力積蓄來提升階位的十階位制要好得多。沒有殮葬術法的艱深晦澀,比紅、藍、紫瞳的靈力修行更上一個層次,對目前的自己來說是十分適用的。
月白和墨蛇見藍嬙將注意力轉移到了那枚通透的珠子上,暗暗不由的欽佩起空間的那一位。人形七階神獸的實力是它們所不能比的,畢竟沒有化成人形的神獸是不需要尋找功法修煉的,只需吸收天地靈氣,進補天材地寶就好。月白和墨蛇想到這里,彼此對視了一眼,看來它們要考慮渡天劫的時候已經到了。
藍嬙得了新的功法,心情一時放松了不少,先前的悲傷不知不覺的消彌了。次日,藍嬙一覺醒來後,發現月白正團成球形窩在自己懷里,軟蓬蓬的尾巴松散的垂在身後的樹梢上,而墨蛇也掛在一處樹梢上睡的正香。
藍嬙知道這兩個小東西昨日定是守了她一夜,一時也不想喊醒它們。照常理推算,自己要走個七八日才能到那皇都,如此便讓這兩個小家伙休息好了,她到時再用幾次瞬移趕路。
藍嬙念及此,也閉上了眼楮開始修煉昨日滄帝給的珠子,第一層心法剛修完,不覺外面已經是天黑了。某兩個已經醒來的小家伙見主子睜眼,都齊齊跑下小綠的身子,圍住樹下的幾只野兔轉上幾圈,然後頂著亮晶晶的眼楮看向樹上的藍嬙。
素衣輕揚,藍嬙干淨利落的下到月白和墨蛇面前,用靈識吩咐小綠進空間去休息後,對一狐一蛇淺笑道,「你們兩個是不是肚子早餓了?」
月白和墨蛇本來就不太敢直接讓主子做東西給它們吃,可是空間的食物已經沒有了。它們兩個下午醒來後就發覺肚子餓了,在不大的林子里搜羅了半天也就抓到了這幾只兔子,只是主子還沒醒,它們也不敢先吃,所以等藍嬙醒來才有了方才了那幕。
藍嬙听到兩只獸獸的想法後,提起地上的幾只兔子,走到不遠的河邊剝皮洗淨,幾塊帶著鮮血的毛皮順著河流飄向了河水下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