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煒說,南湘書院要過完二十才開課,我們不能總是住在客棧里。正巧他之前的一朋友在南陵城里有一家別院,平時也不住人,我們可以搬去住兩天。于是我們就搬到了南陵城西南方向的一所四合院中。
這所小小的院落我十分喜歡。前院種著兩株櫻桃,還有兩塊花圃——可惜是冬天,看不到百花爭艷的景色,櫻桃樹下是很精致的一方石桌並幾張石凳,夏季用來乘涼再好不過了;後院據說是他的朋友種菜的地方。我暗暗羨慕這個院子的主人。我也曾試著在家里用盆栽種過小番茄,小黃瓜。很用心地照顧著,可最後到了結果的時候還真只長出了「小」番茄,和類似于豆角的「小」黃瓜。
「漫漫,你就住著屋吧。我住隔壁,有什麼事你喊我我就能听到。」言煒吩咐。
「嗯。好……不過話說,我住了你朋友的房間,你朋友不會生氣吧。」我小心地詢問。
「哦,你住的那間是我平常住的客房。所以不用擔心。」言煒不在意。
「那我住了你住的地方,你住哪里啊?」難得的,我良心有些不安,可隨後——
「哦,我啊,自然住他的主臥房啊。」言煒燦爛一笑。
滿頭黑線。
于是我們連黃歷都沒看,于大年初一搬入了這所四合院。說實話,這院子倒不像很久沒人住的樣子。屋內整潔干淨,縴塵不染,倒似乎是有人常常打掃過的結果。我將我的疑惑向言煒說了,那丫不以為意︰「哦,我們搬來前我將這里的下人打發回家了,讓他們回家休息幾天。左右看你的樣子也不喜歡有人近身伺候著,所以除了門口看門無家可歸的老王,我都給他們放了假!我們什麼時候離開什麼時候把他們喚回來。」
「吶,言煒。」我弱弱地問,「你確認這只是你朋友家?」
「嗯啊。」
「然後你就把人家的丫鬟婆子什麼的全部在大年初一打發回了家?」我繼續。
「是啊。」言煒燦爛一笑︰「你不覺得我很通人情麼,讓他們全部回家過個節。莫非你其實喜歡讓丫鬟們伺候著?哦,那也無妨,我就讓老王去幫你叫幾個回來。」
我慌忙擺手︰「不用千萬不用!我的話你沒抓住重點,其實我著重想強調的是‘人家的’三個字。」
「人家的又怎麼了?」言煒故意裝糊涂。
「……」能言善辯的我面對比城牆還厚的臉皮頭一次感到無能為力。這大概就是人不可貌相吧。以前怎麼沒看出來言煒會這招呢?
「人家的丫鬟婆子全部被你打發回家,你說怎麼了。」
背後傳來一個陌生人的聲音。我打了個冷戰,院子里什麼時候多出來一個人?莫不是——鬼魂?可、可今天是大年初一,還是白天!難道是及其凶猛的厲鬼冤魂?慌忙朝言煒身邊靠了靠,拽拽他的衣袖。
「我倒是沒看出怎麼了。很不錯的安排,不是麼?」言煒低頭看我,我慌忙朝他擠眉弄眼,示意他看身後,誰知——「漫漫,你的眼楮怎麼了?莫不是昨晚睡太晚了抽經了?」
冷汗!
「言……言煒,你、你不覺得剛才說話的……明、明顯……不、不是我麼?」我打著顫死死抓緊他的衣袖。
言煒恍然大悟般地「嗯」了一聲,回頭一看︰「北唐?大過年的你不在你的州府來南陵城做什麼?」
那個名叫北唐的男子皮笑肉不笑地呵呵兩聲︰「我要不來某人是不是打算把我後院那塊菜地順便改成池塘養魚啊。」
言煒一挑眉︰「正有此意。」
我︰「……」
北唐︰「……」
忽然北唐君將目光轉向我,似有詫異,又略帶意思欣、欣慰——欣慰?我只覺得額頭有冷汗滑落。
「這位姑娘是……」北唐君話鋒一轉,灼灼目光看向我。
我又打個冷戰,向言煒背後縮了一縮。
言煒伸出胳膊將我護在身後︰「這位是風漫,你大可不必打她什麼主意。漫漫,他是蘇北唐,你對他不用客氣。」
額,誰可以向我解釋一下現在什麼狀況?我內心吶喊。隨即靈光乍現︰「蘇北唐?就是那位每天都有無數蚯蚓想要松松土挖挖牆角的名花璃櫻郡主的未婚夫婿?」
「正是在下。」蘇北唐溫文爾雅地俯了個身。
我站在言煒身後細細看了看這位傳奇的北唐君,倒是生了一副好面皮。
大概是注意到了目光,蘇北唐輕輕一笑︰「風漫姑娘在看什麼?」
不假思索︰「看美人。」
大概是沒想到我會這般直爽地回答問題,蘇北唐又問道︰「哦,可是覺得本公子風流倜儻?」
沒想到這人還真自戀呢!我一撇嘴︰「倜儻還真沒看出來。」
蘇北唐嘴角抽了抽,欲再發問,卻被言煒擋了回去︰「差不多該吃飯了。漫漫也該餓了,是不是?」回頭溫柔地看著我,似乎整個人都化作了一潭春水。
我抖了抖,覺得不好拂了他的意思,只好違心地說︰「是挺餓了呢。」
言煒體貼地拍拍我的頭︰「北唐,六味軒,你盡盡地主之誼吧。」
蘇北唐眼角開始抽搐︰「走吧。」
于是我揣著月復內沒有消化完的半只烤雞跟著他們又去了六味軒。不過雖說沒有足夠胃口吃下蘇北唐點的那些我沒吃過的美食,不過至少我成功保持了「吃飯三分飽」的大家閨秀風範,也算是有失必有得吧。
入夜,我美美地睡去。
(院中,櫻桃樹下)
「你這次消失得到很徹底。」蘇北唐徑自走到石桌邊坐下,看向站在櫻桃樹下的言煒。
「……」言煒只是望著櫻桃樹。
「那位風漫姑娘,看起來還算挺不錯的。」蘇北唐不理會言煒的沉默,接著說道︰「你終于能從陰影中走出,作為朋友我很開心。」
「我夏炎煒此生此世的摯愛,只是蓉兒。」言煒似是在說明什麼,又像是在告誡自己什麼,「漫漫她就像炎希一樣,是像妹妹一般的孩子。」
「我姐姐若是知道你如此愛她一定會很開心。不過她若是在天有靈,也許並不希望你就這麼為她這般。而且,你不可能終身不娶,你……知道的。」
「……」
「唉。你果真還是這麼……算了,你什麼時候回辰星域?你父皇母後找你可找瘋了。你大哥也天天派人搜尋你的下落。」
「哼,他倒是好心。當初派殺手追殺我時,可沒見他如此良善。」言煒冷笑,眼底寒光凌冽。
蘇北唐似也沒料到會是這樣一出故事,連忙問道︰「那你可有受傷?」
「……」言煒仰頭閉目,「如你所見,在我一心求死之時被漫漫救了。呵,那丫頭還打了我一巴掌,手勁可真大。」
「那你……」
「放心,死不了,也不打算再死了。夜深了,我去休息了。」言煒毫不掩飾地打了個呵欠,起身回屋。
蘇北唐好笑地搖搖頭,而後︰「喂!你睡了我的屋子我睡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