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在沙發上看這兩個人打架，居然覺得很和諧。
尤其是齊牧面對暴怒的桃花眼想揮拳卻又無可奈何的表情實在很好。
等著兩個人安生下來，天已經微微亮了，齊牧坐在我身邊，拍拍我的肩膀，「蘇念安，你把那個文森臨死之前對你說的話告訴她不就得了。哪來這麼多的麻煩？」
我搖搖頭，「以後她會知道的，我不想看她再哭了。再說，我覺得那個人也不會想看到。」我嘆了一口氣，「我很佩服他啊，看不見任何東西，還要忍受骨折，大腦損傷帶來的痛苦，居然還能在蘇夏安面前假裝笑下去。」
這也不僅僅因為他是醫生見過無數生死離別。
面對女兒和妻子，應該很難在這個時候笑著說，我要永遠離開你們了。
可就是這麼難以置信的，這個叫文森的男人笑得出來，而且他居然還笑得十分燦爛。
我閉上眼楮，回想起前幾天的場景
文森躺在床上，抬起那只沒受傷的手拿掉氧氣罩，他用力抬起上半身，喘著粗氣看著我說，「蘇念安，拜托你幫幫忙。」
我走過去，站在他床前，「說吧，我會盡力的。」
他舒了一口氣，睜開眼楮看著頭頂，淒慘的笑道，「蘇念安，我看過我的病歷，車禍損傷了我的腦血管，它們無時無刻不在出血，等過幾天，大概我就會死去。」
「結果只能這樣嗎？」
他點點頭，「就目前國內外的醫療情況來講，是沒救了，我的大腦里出血的不僅僅只有一根血管，而是毛細血管，根本無法修補，只能通過降低血液流速減少出血量。」他側過臉看著我，「沒救了。」
我看著他臉上的笑容，覺得說不出話來。
他繼續說，「蘇夏安的眼楮沒什麼大礙，只要換了眼角膜就可以。」他伸出手拽住我的手，笑容滿面地說，「蘇念安，幫我辦個手續吧，眼角膜移植手術，把我的眼角膜給她。另外，不要讓我爸媽知道。」
他這麼說著，嘴角勾起來，是很燦爛的笑容。
可隨即，有一大滴眼淚順著他的眼角落下來，文森用手背蓋在眼上，「我真的很不舍得啊我的女兒，還有我的妻子我爸媽一直看不慣蘇夏安和你有來往，蘇念安，等我死了，帶著蘇夏安和miss走吧，我爸媽，大概是不會對她好的。再說了，孩子也不能沒有爸爸，就麻煩你了。」
「你的爛攤子你自己收拾，跟我無關。」我轉身要走。
「蘇念安，蘇夏安沒對你說過你安慰人的方式很爛嗎？」他爽朗地笑起來，「我也不是用多麼正當的手段娶了她，她喜歡你，你也喜歡她，我的孩子，應該不礙事吧」他收斂起笑容，「蘇念安，我真的很不甘心啊，這種時候竟然輸了，蘇夏安她最後還要跟著你。」
我搖搖頭道，「要是不出意外的話，蘇夏安是不會選擇放棄你來找我的吧，我原本毫無勝算，說句不該說的話，你這個做丈夫的的確很成功，我不管怎麼引誘蘇夏安她都沒有打算放棄你。」
文森會心一笑。
「蘇念安，把我名下的財產轉到miss和蘇夏安的戶頭上，授權書我已經拜托人辦好，你只要代替我簽好協議就夠了。我死後不要讓她參加我的葬禮，帶她離開這里，我爸媽絕對不會善罷甘休讓她和你好好離開。」他模模自己的眼楮，「手術同意書什麼的，蘇夏安要是知道了一定不會簽字的，作為家屬你幫她簽字吧。我不想看她哭，雖然我希望我的死會讓她傷心，這樣的話，我還有存在的意義是吧」
文森沖我揚了揚拳頭，「男人之間的秘密，說到做到。」
我感覺心頭酸酸的難受，「文森，你這樣做只會讓她更痛苦，值得嗎？」
「沒有什麼值不值得，這個時候我們誰都無法斷言這一切是否值得，幫我做選擇吧，蘇念安」
我我也用手握拳踫踫他的拳頭，沉聲道，「你是個很讓人不舒服的情敵。」
文森笑了笑，「你也是，像個怪物一樣的情敵。蘇念安，她這輩子歸你，下輩子，下下輩子都要歸我。」
「我可沒這麼好說話，想要的話就來我手里搶走她吧。」
腳下的酒瓶稀稀拉拉倒了一地，我又打開一瓶啤酒，扯開系得一絲不苟的領帶，心里又是一陣難受。
我是在替文森難過嗎？
這樣的離別在我看來，比任何分別都要來得壯烈。
蘇夏安怨我也是理所應當，這樣也好，把錯誤全都推到我身上，哪怕她恨我也好，愛我也罷，只要能別讓她整天整日這麼傷心流淚就夠了。
剩下的歲月里，我只想和那個叫蘇夏安的女人一起，平平淡淡過自己的日子。只要有她陪著，世界還是那麼美好。只要有她陪著，蘇念安還是那個蘇念安，在她身後足以為她支撐一切的男人。我再也不想承受離別的滋味
我閉上眼，腦子里又還是回放文森葬禮上的一幕
文森的骨灰被裝在一個精致的黑色盒子里，神父為他禱告，唱詩班的人們在他的墓碑前灑下花瓣，唱著哀傷的葬魂曲。埋葬他的地方是一處很美的花園，那里盛開著各種各樣的花，微風吹來花香味彌漫。
英國的確是個很美的地方，但是在這個時候我無暇顧及。
我站在他的墓碑前，把手中的白色玫瑰花放好，用手在胸口畫了個十字，然後默默祈禱他在天國安好，「蘇夏安我來照顧，你放心吧，記得你曾經說過的。走出時間去愛她吧。」
文森的父母和女乃女乃不約而同的目光悲愴，似乎已經哭了很久，miss用白胖胖的小手揉揉眼眶，「爸爸，爸爸我要爸爸和媽媽」
小孩子似乎被冷落了，她才三歲，對這發生的一切只能了解個大概。
miss抬起頭看看我，大聲喊道，「舅舅！」
我蹲下.身來把孩子抱起來，幫孩子擦擦眼淚，「miss，以後不要叫我舅舅，要叫我爸爸，知道嗎？」
小miss揉揉紅通通的兔眼，「為什麼？」
「你爸爸去了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他最近不回來陪你，要舅舅來做你的爸爸，好不好？」
孩子看看我，腦袋鑽進我懷里，「好。」過了一會孩子好像很不好意思地說「舅舅，我想媽媽。」孩子抽泣著問我，「舅舅，你要是給我當爸爸的話會不會給我買玩具女圭女圭還有糖果？「
我揉揉孩子的腦袋，「會，miss要什麼我就給買什麼，你還可以見你媽媽。」
我知道自己和孩子的這番談話驚動了不少人，文森的爸爸走到我面前，「蘇先生，不知你今天來有什麼目的。」
「我只是來悼念我的妹夫，順便來看看我的小佷女。」
「miss是不會叫你爸爸，也不會跟你走，她是我們溫厄斯家的孩子。」
我抱著孩子，對那些圍觀的人和前來拍照的媒體視而不見，「那你就要剝奪我妹妹做母親的權利嗎？」
「那種女人也配做母親？」文森的媽媽冷笑道，「那天在醫院里你們兄妹兩個倒也不嫌惡心。」
我皺皺眉，閃光燈驟起，孩子往我懷里鑽了鑽，「舅舅」
「不管怎麼說，這是文森的意思，我要帶孩子走。」
「蘇先生，你覺得可能嗎？」
那句話我真的不想說出口，但看他們強硬的態度實在沒辦法了，看著這些媒體圍得水泄不通，「miss是我的女兒。」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愣了。
這時候miss抱著我的脖子道，「爸爸」
我看到文森的爸媽還有女乃女乃紛紛露出一副听到什麼可笑的笑話一樣的表情，圍觀的媒體一听，立馬就興奮起來，鎂光燈此起彼伏，刺得人睜不開眼。
文森的媽媽看著我道，「真看不出來，蘇先生還有這個癖好，據我所知，蘇夏安應該是你的妹妹。」
「這些事我並不想解釋。」我抱著孩子抬起右手握拳，在墓碑上輕輕踫了一下，「男人之間的秘密，說到做到。」我轉身要走，文森的爸爸將我攔住，「等等，miss不能走。」
miss緊緊抱著我的脖子，哭著說，「舅舅，我不要跟著爺爺女乃女乃，我要媽媽和爸爸，還有牛女乃。」
文森的媽媽對我道，「蘇先生，我們好好談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