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夏安在支教期間懷孕挺著大肚子的時候蘇念安是去看過的。自然,蘇尚尚同學出生的過程蘇念安也是看著的。只是可惜蘇念安化妝手段太高明,以至于大家都沒有認出來這位就是男主角。
蘇夏安更是因為疼得暈暈乎乎,認出蘇念安更不可能。
那小小的,粉女敕女敕的小動物一樣的肉團,如何在母體里翻騰,如何伴著血液和她的體溫來到這世界,他在一邊,看得清清楚楚,連一秒都不曾錯過。
蘇念安心疼,也感動。也是,一個男人,一個父親,看著自己的骨血降生,哪有不焦慮,不糾結呢?
蘇夏安疼得死去活來,滿頭大汗;孩子也干干淨淨的躺在小棉被里,張著小嘴哭號。蘇夏安失神片刻,抱來孩子,輕輕拍動,「乖,寶貝,媽媽在這呢。」
此話一出,硬是把蘇念安這顆冷硬了許久的心,給揉爛了,捏軟了,幾乎柔成了一潭春水。
看看,這個平時在外再冷再手段如何的男人,面對某個女人以及自己的孩子,就是再冷淡鎮定的脾性,也愣是給暖化了。
蘇念安混在人群里,看著蘇夏安抱著那粉女敕女敕的女圭女圭,垂著臉,不知道在想什麼。
過了一會,蘇夏安抬起頭來,看看從窗口漏出的幾道太陽光線,抽了抽鼻子。那神情,是充滿期待又夾雜失望的,她只是抿了抿唇,又轉過頭來仔細端詳懷里的孩子。
蘇念安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可以看懂她,看懂她每一個表情和動作下隱藏的心事。
有那麼一瞬間,他甚至想直接把她拉起來,塞回車上,承認錯誤,祈求原諒,說,「我們回家」。
但是蘇念安這樣的男人是不會率先低下頭的,蘇夏安倔起來也是九頭牛也拉不回來的。
他們兩個人都是那樣清楚對方的性格,卻是因為一些誤會別別扭扭像兩個孩子。但是現在不一樣了,他們為人父母,在這個世上他們再也不是孤身一人,蘇念安與蘇夏安之間的關系變得更加微妙,那是一個新的生命,融合了兩人的骨與血,徹徹底底的,把他們兩人捆綁成了一個整體。
這個整體的名字只有一個,簡簡單單,不多不少整整十畫,一撇一捺,舌尖輕抵牙關,不需要太用力就能發出的聲音——家。
齊牧十分羨慕這種一家n口的氛圍,曾經偷偷模模找蘇夏安拜托人家給他一個孩子養,不幸被蘇念安听到,被三腳踹出去,灰溜溜夾著尾巴走了。
蘇尚尚一歲的時候,miss已經上小學一年級了,miss日漸一日長大,對于「爸爸永遠離開」這句話也隱隱約約開始明白,于是她對蘇念安越來越冷淡,對待蘇夏安也是如此。只是等到蘇尚尚蹣跚學步的時候,看著蘇念安和蘇夏安在一起,她也是臉上淡淡的沒有什麼表情,只是背過身的時候輕輕用手背擦擦眼楮,「爸爸……」
爸爸?
爸爸不在了,再也不會回來的,現在的爸爸是別的孩子的。
爸爸離開了,就什麼都沒有了。
蘇念安能夠很明顯的感覺到這個孩子的變化,從開朗愛笑到現在的沉默淡然,這一步一步,多麼像童年的自己。蘇念安經常會在兩個孩子面前蹲下,模模他們兩人的小腦袋,把她們同時抱起來放在自己的腿上,「miss,尚尚,你們都是爸爸的女兒,你們兩個在我心里都是一樣的,明白嗎?」
尚尚抬起手模模蘇念安的臉,笑得滿臉是牙,miss點了點頭,過了一會抱住蘇念安的脖子,「舅舅。」
蘇念安在心里幽幽嘆了口氣。
相比較miss,尚尚就單純了很多,好像看不出來姐姐不喜歡她,依舊每天跟在miss身後,脆生生的叫姐姐。
直到尚尚八歲,家里住進了一個陌生人。
那是個看起來很寡淡的少年,嘴唇薄薄的,像是春天粉色玫瑰花的顏色,十三四歲的模樣。第一次見他的時候,蘇尚尚躲在媽媽身後,去看這個身上負了傷的少年。
好可怕。
尚尚拉拉蘇夏安的袖子,那個少年看過來,眉頭一皺,尚尚連忙躲在蘇念安身後。
蘇念安皺起了眉頭,心想,這孩子身上煞氣太重,剛才那眼神,不像是人,倒像是一只野獸,確切的說——像一頭野狼。
蘇念安走過去剛要開口,那個少年坐在沙發上,淡漠地看過來,五官籠罩在昏黃的燈光下,說不出來的邪魅。他掀了掀嘴角,「我殺過人。」
「我知道。」
「被我殺死的是我的爸爸。」
「我知道。」蘇念安站在一邊輕輕點頭。
「你怎麼還要收養我?」
「你很像一個人。」
「誰?」
「少年時的我。」蘇念安坐在那少年身邊,看那詭譎的笑容在男孩的臉上褪去,壓低聲音在他耳邊道,「你以為我沒做過這種事嗎?你的經歷我了解,檔案上有的,以及只有你自己知道的所謂秘密。」
蘇念安看到少年臉上暗暗吃驚的表情,「你的父母是東南亞黑幫的頭目,在一次出游時被人暗算,汽車著火,父母被壓在車下,母親當場死亡。郊區的小路上沒有一個人,你父親把槍扔給你,要你開槍殺死他……」
蘇念安頓了頓,卻又換了個話題,「你死里逃生,說是孤苦無依也不為過,後來換了個身份給別人做打手,我見過你,其實我和你並不一樣。一個孩子盯著別人卻像是一頭野狼,我很好奇。」
野狼,野而難馴,難以真心信任別人。
「從今以後我是你們的爸爸,我叫蘇念安,我相信你應該有所耳聞。」
少年點點頭。
「今後你就是蘇家的孩子,在這里住下吧,蘇夏安是你們的媽媽,miss和尚尚是你的妹妹。」
「……」
「手續我已經辦好,這些東西你拿好。」蘇念安把手里的文檔交給那少年,他打開文件,姓名一欄的三個字在他看來有些滑稽可笑——蘇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