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邊對賭,一邊是莊贏,一邊是閑贏,看起來似乎每邊的機會都是50%。如果40歲前的愛因斯坦在這里,他肯定也會跟你說每邊的機會都是50%。然而在研究涉及到宇宙奧秘之後,醉心于相對論的愛因斯坦也許就不會這麼說了。其實在打麻將的時候我就已經在考慮這個問題了,前面說過,麻將對我來說就是一個概率問題,通過局中不斷打出的明牌演算每個對局者手中13張牌的雛形,再通過j ng密計算得出每打或每模一張牌對整個牌局產生影響的幾率,把特殊情況漸漸演算為普通情況,達到最終控制牌局的目的。然而對于單張牌來說,仍然完全不受我控制,在一局108張麻將的推倒胡中,我能模到任意一張牌的幾率都是0.92%,如何提升這個幾率?
但百家樂不同,至少從表面看起來,百家樂顯得簡單而粗暴。如果說打麻將你可以將每局中的上千個變化當作計算的變量,在百家樂里就幾乎沒有,沒有任何可供依賴的數據參考。這就需要我直面這個問題︰未開牌時是50%幾率,開了後就是100%,這中間相差的50%哪兒去了?我完全不能像麻將那樣通過重復c o作不斷提升判定幾率。當然,平常的賭徒們都會去看開莊走勢圖,就像買彩票的人們都喜歡研究MAC曲線一樣,這種舉動其實也就相當于給自己找一尊神拜拜,用作心靈的寄托。當然,這並不是說這些曲線完全無用,我相信諾貝爾獎級別的數學家是可以把這些曲線當作一個課題來研究的。就像納加廟里的油畫,大部分游客只是當作神作觀摩,只有極少數的人知道它背後隱藏的寶藏。
這個看似無奈的50%幾率,內里卻隱藏著極其高深的數學知識,或者是物理學知識,我目前無法定論。
但我並沒有把這個問題深入演化下去,一方面這個問題已經觸及我的心結了,另一方面,我得掂量掂量自己的體力。高負荷的腦力運動是一種劇烈的消耗,我會變成如今這樣弱不禁風,根源正是在此。但我的腦子卻並沒有停止運轉,相反,它卻在另闢奇徑,在此時此刻,這是一種相當微妙的感覺。
當田德一的第一個2000下注時,我就已經在心里猜「莊」「閑」了。雖然我用了這個「猜」字,但實際上遠遠不止那麼簡單。以前打麻將時他們每打出一張牌都會給我很多信息,養成了我在賭博時分析信息的習慣。現在沒有信息可供分析,怎麼辦?很奇妙,我發現我的腦子在自動地搜集信息,我一時之間也無法分辨這些信息是從哪里來的,只知道我眼中所見,耳中所听,盡管看到的听到的都還局限在這個賭廳里,但這些所有的感官刺激都可能提供給我信息。
但我此時筋疲力盡,失去了仔細分辨的可能,只能無意識地順從腦子的判斷。
我的第一次判斷就是正確的。以後的六次竟也無一失手。分別是莊,閑,莊,莊,莊,閑,閑。如果我自己也把身上的5000塊拿出去賭,現在翻筋斗地贏錢,現在也累計到好幾十萬了。在這個時候,田德一已經贏了5把20萬,正是ch n風得意。但他的得手和我不同,他是靠借我的運氣,而我則是靠一種飄渺的信息分析。盡管這兩者間肯定是有一定關聯,但卻有本質的不同。有誰見過靠運氣連中50把的?或者100把?200把?
田德一跟他的朋友在那商量是乘勝追擊還是急流勇退,這個時候我鼻子里鑽入一股濃郁的香味,扭頭瞥了一眼,原來是剛才那個少婦遠遠看到我們這邊的情形,也被吸引了過來。一種異x ng本能的吸引力讓我的心砰砰地跳,其實漂亮女人我也見過不少,但我們那鄉下地方女x ng一般都穿得樸素,不會像那少婦那樣把自己打扮得嬌艷逼人。
我本能地希望她能站過來挨著我,很幸運,她就真的站到了我身後,讓我愉快的聞到她的香味。我想是因為我個子小,不會遮擋她的視線。
田德一對我說︰「繼續,模模。」我順從地模了模籌碼。
「莊!」田德一拋出籌碼,自信得連語音都包含著藐視了。
我在心里卻「咯 」一聲。因為這把下注前,我腦子里冒出的明明就是一個「閑」字。
要不要跟老田說明這個事實?想了想,感覺毫無必要。而此時頭頂上一條白生生的手臂伸出來,我听到一聲清脆的語音︰「我也跟莊,5萬。」
是那個輸昏了的美少婦!
她看見我們這邊的情況,感覺田德一似乎天降神運,無一失手,這把也就大膽地押上了所有籌碼。
我在內心里感到深深的不妥,我不願意看見她被拉下水。但我又有什麼法子呢?以我這個樣子我無法阻止任何事情的發生。我轉過頭去,看著她那張想要孤注一擲的臉。
兩張臉離得很近,因為她想要越過我的頭頂去遞送籌碼。
我轉過臉時,她不可避免地接觸了我的目光。「呃」,她喉嚨似乎在響動,身體也瞬間靜止了。我輕輕地向她搖了搖頭。
「小姐,您這把到底要下嗎?」荷官在上面問。
「我……還是算了吧。」少婦縮回了身子。
我想可能是我的樣子把她嚇到了吧,但畢竟達到了目的。我現在非常瘦,我知道近距離看我的臉確實是個糟糕的經歷。
荷官開牌︰莊家6點,閑家8點,閑贏。
果然。
除了我之外,所有人大跌眼鏡。
「咦,掉鏈子了,今晚先到這里,明天繼續開戰!」田德一招呼兩個朋友,架著我去吃了趟宵夜就回房間了。當然,我還是吃不下,田德一在睡前給我輸了瓶氨基酸。
窗外,澳門的夜閃爍著金子般的光輝。
現在才剛過十二點,人心的y 望被放大膨脹的時刻。
不斷地有喧囂從門縫里,樓道里,窗外傳進來,但我的內心卻寧靜得可怕。
我還記得爺爺去世的那天,早上他還j ng神矍鑠地背著背簍去了趟菜地,中午時他就急急地叫我媽趕緊通知去鎮上的爸爸以及住隔壁村的二爺爺回家。我們所有人都不知道怎麼回事,還以為爺爺想讓大家聚在一起吃個晚飯。但到了晚飯時分,飯碗突然從坐在主位的爺爺手里滑落,他也應聲癱倒在桌上的時候,我們才知道,他預先就得到了來自y n間的感召。
我的時辰也要到了,這個感應在我的腦子里越來越變得清晰。我沒法睡著,下了床來到衛生間,我明顯地看到到自己在鏡子里的投影比以前要模糊得多,而且我的額頭上一團黑氣在緩緩地擴散。
我的心也像叢林迷霧中的湖水,漸漸地變得死寂。
最後一會兒了。
我打開房門,坐電梯到了樓下。賭場里仍然有很多人,這個時候正是賭徒們的黃金時間,大廳里仍然燈火輝煌,我漫無目的地走著,卻沒有任何人注意到我,像一片被風卷落的葉子。「我還沒有死,就成了一個幽魂了?」
突然有人從背後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轉過身去,心里突然涌起一股暖流︰面前的人月眉珠目,正是剛剛的那個美少婦。
垂死之人在身體極度虛弱之余,往往內心極度的敏感。「是你。」我說。這話說出來我自己都覺得很滑稽,好像認得人家似的。
「你……你還記得我?」美少婦臉上也有點扭捏,「剛才……多謝你了。」
「沒什麼。」我說。
美少婦顯得很猶豫,過了一會才鼓起勇氣說︰「我想請你幫一個忙,行嗎?」
「行。」我說。一方面我確實願意,另一方面我也猜到她的意思。
「你幫我賭一把,好嗎?」
「你相信我嗎?」
「不知道,但總比我自己去賭強吧……我真的輸急了,一點信心也沒,我想今晚我肯定輸光。」她看著我說,「剛才那個人叫你幫他模籌碼,是借你的運氣,是嗎?」
「對。」
「我們去那邊那張台,等下你也給我模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