鸞妃 112第一百一十二章

作者 ︰ 墨子痕

武茗暄垂眸一瞬,再抬眼時,目光掠過眼神冷冽的容德夫人,對笑得一臉和善的和淑夫人微笑道︰「多謝夫人厚愛。請使用訪問本站。不過,禮規有度,妾不敢與夫人同車,還是自乘一車的好。」說罷,不卑不亢地欠身一禮,示意陳祿引她去了自己的車駕,上車坐下。

柔媚的笑容是武茗暄留給所有人的印象,然而,車簾放下的一瞬間,唇畔笑容已盡數斂去,只余隱含不屑的冰冷眼神。

眾妃嬪看了一出好戲,但在大庭廣眾之下也不好竊竊私語,各自依照內侍府的安排上了馬車。

號角吹響,禁軍的甲冑聲響起,車輪輾轉,浩浩蕩蕩的皇家儀仗隊徐徐往寧京進發。

妃制車駕寬敞,錦禾、青淺都留在了馬車上陪武茗暄。

之前思緒沉浸在和淑夫人的舉動中,武茗暄還未發現自己的車駕有何異常,而今思緒清明,順手一撫座下,方覺觸感溫暖、柔軟。她低頭看了看,竟是雪白的狐毛軟墊,不禁訝然道︰「妃制車駕均鋪狐毛墊?」她分明記得,之前來行宮時,車駕上唯有緞面軟墊,雖也柔軟,但在馬車顛簸時卻不如狐毛來得舒坦。

青淺、錦禾對視一眼,「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武茗暄抬眸,淡淡瞄她們一眼。

「我的好主子!」青淺掩口笑著,指著武茗暄座下打趣道,「這可是皇上在興澤圍場親手狩來的狐皮,總共不過兩張,哪可能妃制車駕都有?」

看武茗暄愣住,錦禾也笑道︰「皇上知道主子怕味兒不好,養傷期間,親自守著香爐燻香,去了味兒才鋪到車駕上的。除了主子,旁人怕是沒有這個福氣享用!」

若是以前,一件帝王親手獵的狐皮也算不得什麼,誰叫這帝王是寧昱 ,是她自幼一起長大的表哥呢!可眼下,武茗暄摩挲著座下毛絨絨的狐皮,與寧昱 的種種過往便如走馬燈般從腦中閃過,眼角隱隱濕潤起來。以前不曾覺得,總是被動地接受著他的體貼、他的訓話,仿佛成了一種習慣,也就沒太在意。可現在想想,從小到大,他親手獵的東西不多,但大多不是進了她的口,就是給她做了用的。這份情誼,別說是帝王家,就是尋常男女間也算難得了!

錦禾感覺最敏銳,一眼瞧見武茗暄神色,驚問︰「娘娘,您怎麼了?」

武茗暄抬手輕拭酸澀的眼,吸吸鼻子,展顏笑道︰「沒事,是狐毛蟄了眼,揉揉就好了。」嘴上敷衍著,心里卻在想,也不知道洛王府還存不存在,她還有沒有機會再看看那間內里陳設、用具幾乎全是他送的閨房?

錦禾、青淺對視一眼,沒有揭穿武茗暄這明顯的謊言,齊齊垂首抿唇而笑。

半日時間都窩在車廂內渡過,武茗暄本性好動,不禁覺得煞是無聊,掀起車窗簾望著外間田野、樹林看了半晌,放下車簾時,幽幽嘆氣。

青淺見此,忙取出幾個小盒,將早備好的四品果仁擺上小幾。

武茗暄回過頭來,瞥了一眼,隨手捻兩粒杏仁狠狠地咬著。

看自家主子把個杏仁當仇人般啃著,青淺一陣失笑︰「娘娘,您這是做什麼啊?」

「前兒,皇上賞了些土卓進貢的迷迭香,說是有提神功效。不如,奴婢給您配上清茶煮一壺?」錦禾見武茗暄神色懨懨,也放下手中繡品,一邊這麼問著,一邊搗騰出小風爐,翻出兩個青花釉陶瓷小罐,舀了些焙干的迷迭香和竹葉青茶放入琉璃壺中煮出一盞清亮茶水,奉給武茗暄。

青淺想了想,又道︰「還有好幾日路程呢!娘娘若覺無聊,不如請才人、婕妤同車來下棋玩?」

武茗暄捧著馨香四溢的香茶,小口小口地抿著,搖頭道︰「不成。我才以禮規之說拒絕了與和淑夫人同車,若此時去請才人、婕妤來,豈不是打自個兒的嘴?」說罷,垂眸盯著手中水氣氤氳的香茶,興趣缺缺地撇撇嘴。

這廂話音剛落,車駕突然停下。

「咦,怎麼停了?」青淺訝異,掀起簾子一角,偷偷往外看去。

「嗯……慧妃娘娘這兒什麼味兒這麼香?」文婕妤的聲音忽然自車外響起。

武茗暄一听,暗覺欣喜,她是無聊,可無奈不能派人去請才人和婕妤來,但若是她們不請自來就另當別論了。

因文婕妤、顏才人向來是孟不離焦,武茗暄當即便輕推青淺,笑著吩咐︰「快,請婕妤、才人上車敘話。」一面又以眼神示意錦禾再取兩個干淨茶盞來,替顏才人和文婕妤斟上茶。

陳祿一直隨車而行,听得武茗暄的話,不待青淺下車,便取來踏足凳小心地將顏才人、文婕妤扶上車。青淺彎腰打起簾子,讓二人上車,挨著武茗暄坐下。

顏才人剛坐下,一手便揪住了坐下的狐毛,似笑非笑地道︰「皇上果然厚愛你!」

顏才人的眼神不同以往,武茗暄瞧得心下隱隱有些發 ,微微笑了笑,沒有接話。

文婕妤正湊在錦禾身邊問著那土卓進貢的迷迭香的烘焙法子,許是察覺車廂內氣氛不對,微微側目掃了顏才人一眼,目中竟隱約閃現一抹不悅之色。

顏才人似有所覺,循著去看,卻見文婕妤捧了些許迷迭香,扇風聞香並未往她這邊看。眸色閃了閃,她也含笑不再言語。

青淺看看文婕妤,又看看武茗暄,輕輕咬了咬唇,笑著將四品果仁推近顏才人,恭敬道︰「才人、婕妤,還要些許功夫才用膳呢!用些果仁吧?」

顏才人頷首微笑,兩指捻了一粒杏仁,攏袖掩口輕咬。

武茗暄微微搖頭,拋開心底怪異感覺,笑問︰「外間出了什麼事,怎麼不走了?」

「是麗妃娘娘孕吐得厲害,太後便叫停下,讓人扶她下車慢行幾步,透透氣。」文婕妤坐到武茗暄身旁,一面這麼說,一面將手中迷迭香以小錦囊裝好,系在了腰間。

听得是桑清的事,武茗暄難得地緊張起來,輕輕抓了文婕妤衣袖追問︰「不會有事吧?」看文婕妤笑著搖頭,才放下心來,只道,「難得太後這麼體恤。」

「體恤?」文婕妤挑眉輕笑,一眼看過顏才人和武茗暄,壓低聲音道,「桑家出的皇嗣,不就等于慕家出的麼?以前,麗妃還有個做利州總督的父親和任兵部侍郎的哥哥撐腰,如今……呵呵,若不是太後這麼緊張她,這滿宮上下,誰還把她當正經主子?」

「麗妃的前路也真是堪憂。」顏才人不知被這話勾動了心中哪根弦,嘆起氣來,「而今,她身後一應仰仗都沒了,唯一便是月復中這皇嗣。可這才五個月,往後日子還長,且不說宮中各般手段容不容得下皇嗣順利產出,就是生了皇嗣,以後呢?恐怕,麗妃左右都逃不過……」

武茗暄掀起車窗簾,往外一看,正巧瞧見桑清駐足不遠處回頭照這邊望來。

其實瞧不真切,但桑清就是確定那是武茗暄,還能知道她在擔心自己。胸中猶自翻涌,她卻強行壓下,努力對武茗暄露出一個燦爛笑容。

心神一震,武茗暄回她一笑,快速放下簾子,淡淡地說出一句︰「她還有我!」

顏才人微微一怔,雖未言語,但凝注武茗暄的眸子中卻滿是不贊同之色。

文婕妤的神色卻與顏才人迥異,似是早料到武茗暄會說出這樣的話一般了然地笑了笑,低垂的長睫下,一雙清冷美眸隱約燃起灼灼光華。

三人一時無話,車廂內沉靜下來,唯有風爐上琉璃壺內的沸水翻滾,發出「呼呼」的輕響。

片刻後,許是不耐煩這樣的靜坐,文婕妤輕輕笑了一聲,便要說話,卻有喧鬧聲恰時從後方傳來。

武茗暄微微蹙眉,一個眼色遞過。

青淺會意,掀簾子下了馬車。

錦禾見武茗暄三人靜默下來,也悄然上前,為她們續上溫熱茶水。

青淺去而復返,卻帶回來一個令人震驚的消息——安昭儀月復痛難忍,似有小產之狀。

武茗暄一听,幾乎是本能地抬眼與文婕妤對視。二人不知想到什麼,默契地同時微微點頭。

武茗暄與文婕妤的眼神交流不過電光火石的一瞬間,顏才人坐在一旁也沒有注意到,只自顧嗤笑︰「呵……她也有今日!」

此時,外間又是一陣雜亂的呼喊聲伴隨著一陣甲冑聲響過。

錦禾掀起車窗簾窺視一眼,低聲道︰「娘娘,太後和皇後娘娘,還有各宮主子好像都過去了呢!」

「裕妃也去了?」武茗暄攏了攏鬢發,輕聲問。

錦禾沒有再出聲,只點頭示意,目中神色隱隱將一個意思傳遞過去。她是擔心娘娘因著與安昭儀的舊怨,便顯露得不關心皇嗣,引得眾人閑話,也會帶給皇上不好的感覺。

「她月復中可也是稀罕難得的皇嗣啊!」武茗暄看錦禾一眼,滿含嘲弄地說了一句,放下手中茶盞,對顏才人、文婕妤含笑招呼,「走,咱們也瞧瞧去,免得旁人說咱們不關心皇嗣。」

關心?顏才人、文婕妤對視一笑,搶先挑起簾子,下了馬車,再齊齊轉身,搭手來扶武茗暄。

武茗暄撐著二人的手下馬車,耳邊卻隱隱听得錦禾壓低的話音,「安昭儀有孕方兩月,雖最是不穩之期,卻是不至于會月復中劇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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