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有一日醉染突然吐出了一大口鮮血時,花蘿歌才意識到他的身體快撐不住了,自上次被母狼傷到的地方惡化後。睍蓴璩曉
他已經是傷上加傷,偏偏妖鏡里卻遍地饑荒,根本找不到多少吃食。
花蘿歌只得在他昏睡前,一個個地在荒山里尋找草藥。
這夜,醉染清醒的時候,耳畔傳來柴火燃燒的細微聲響,莫名地讓人安寧下來。
他迷離的思緒漸漸回到腦海里燾。
剛才他做了個夢,夢里似乎又回到了漫長的歲月前。
有一個少女背對著他蹲在那人的魂愛殿里,不知道什麼時候夜風吹拂了進來,往日她張揚的紅色霓裳也染上了少許落寞。
她的聲音軟軟糯糯道︰「我這一輩子,要是能有一個人贈我現世安穩,賜我半生歡喜就足夠了……可你說我是不是太貪心了犄?
他教我佛經帶我習字,都只是他的興起罷了,可是我還是喜歡他,大抵……這就是世人說的情愛罷。」
「我若背叛他,你會如何?」
少女轉過頭,美眸微微笑彎了起來,卻是抱臂站起了身,語氣認真︰「殺了你,誰都可以背叛他,唯獨你不可以。」
「……是嗎?」
是嗎?
……是嗎。
原來竟是這樣嗎,唯獨他不可以。
所以她。
從沒想過他只成為醉染?
「你今日醒的比較早。」耳畔傳來熟悉的女聲。
他眯了眯眼,懶懶地靠回大石頭,再抬頭凝視她時,男子妖美的面容上噙著散漫的笑︰「其實我活了這麼漫長的歲月,也是有一個願望的。」
花蘿歌拿著木杈百般無聊地戳著火堆,頭也沒抬道︰「我也活了很久,我有很多願望。」
醉染面無表情︰「哦,那你有什麼願望?」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
他懶懶地勾唇淺笑,一雙桃花眼染上絢麗,他道︰「若是成了遺言,沒準我可以告與他人,讓你了無牽掛地餓死。」
花蘿歌想了想,然後認真地搖頭,美眸里滿是真誠道︰「……不,我覺得我在這饑荒里養的肉比你多,應該你留下遺言。」
他微微彎了唇角,一雙桃花眼里掠過浮華︰「我想讓一個人知道,我終于只成了醉染。」
美眸一閃,她道︰「那你還是不要太執著了。」
可他總記著,她不認識他了。
腦海里有這個聲音響起。
他有片刻的恍惚,輕聲呢喃道︰「我原以為,你會留著那些記憶,可是你原來也是怨的,怨他,怨我……所以你忘了我。」
花蘿歌沒吭聲,拿著手下的木杈在雪上描繪出一幅畫,半響,她扔掉木杈靠向他取暖,嘴里含糊地低喃了一聲︰「累。」
醉染的身子頓了頓,而後抬起手輕輕地撫摩她的長發,輕聲應道︰「嗯。」
她半眯起美眸,含糊道。
「我以前在外面的時候總怕遇到野獸,那時候要使妖術太麻煩了,現在在這妖鏡里,我突然覺得它們是種很可愛的吃食,要是現在來只野獸就好了。」
醉染笑了出來,嘴上卻是毫不留情地戳穿︰「你就做夢罷。」
「不,好歹有夢可以做……出去我請你吃烤雞罷。」
「好像變矮了。」
醉染瞥了她一眼,模著下頷沉吟了會,道,「想不到受苦還能長胖,你也真不容易。」
她懶懶地眯起美眸,瞅著他道︰「……醉染,我有一種錯覺,覺得我們溝通不良。」
「這不是你的錯覺。」
花蘿歌︰「……」
女子睡過去前,醉染似乎听到她極輕的一句話。
她說︰「醉染,不然你可以告與我啊,我總想不起來,我只知道我叫花蘿歌,我的皇爹叫花丞,我沒有皇娘……」
告與她嗎?
他微微眯起眼,靠在大石頭上低低地笑了起來。
模了模她的腦袋後,他輕輕道︰「那你還是不要想起來罷,不然你又會愛慕上那個人,像過去任何時候一般……」
他低嘆道,「我很不喜歡。」
***********
醉染再一次昏睡過去時,比往常的時間更長了,花蘿歌爬起來熬了草湯後,就爬上了下一座荒山。
這一次興許是幸運。
她在這座荒蕪的山上找到了幾株仙草藥,正是往常在蓬萊殿的草藥書籍上看到的,適合敷醉染的傷口。
彼時,她望著生在山崖邊緣的翠綠草藥,微微眯起美眸。
想了想,她還是挽起了沾染上泥土的衣袖,爬到崖壁摘的時候,該是餓過頭了她的眼前一黑,腦袋有片刻的發昏。
就那一瞬間,她的腳下有片刻的懸空。
夜晚的山崖底下的呼嘯大風割在耳畔,她的喉嚨一緊,甩了甩腦袋打起了精神。
一點點踩在陡峭的崖壁,花蘿歌伸出手使力去摘草藥時,腦海里突然浮現起一直以來沒發現的念頭,她是為什麼緊張醉染?
事實上,也不應該啊……
可還是反射性地就怕他死了。
「你在干什麼——」
還沒等花蘿歌鉤到那些草藥,一襲修美華衣掠過她,眼前一陣天旋地轉,耳畔似乎有剛才她踩的地方落下了石塊。
等到她回過神來的時候,手上還沒摘到草藥,而一只手正從後面勾住他的腰將她帶上了山崖上。
她回頭,是臉色難看的醉染。
他顯然剛才在妖鏡里使出了一點法術已經是極限了,松開她後,他一只手撐在地上不住地喘著氣,另一只手上的傷口裂開,鮮血在地上暈染開點點妖嬈。
他的眼睫輕輕顫動了會,溢出口的聲音還是震怒的︰「好好的跑這里來做什麼,不知道剛才你踩的地方不穩嗎?」
花蘿歌的腦袋有片刻的發懵,听到這話後移開望著地上血跡的美眸,抿了抿嘴,指著山崖下面道︰「你的傷需要這些草藥。」
頓了頓,她剛想道歉,醉染已經冷笑著開口了。
「那關你什麼事,我自己都沒在意,你在意什麼?」
花蘿歌一噎,幾次張了張嘴都愣是憋不出來關她什麼事,她咬了咬牙,忍著怒氣走了。
醉染的身影微頓,跟在了她的後面。
兩人一路無話。後來的幾個晚上睡覺時,醉染也沒有像往常一樣給她念佛經助她入睡,花蘿歌有些不習慣,卻在看到他冷著的臉里愣是低不下頭。
發現醉染發燒時,花蘿歌剛好是氣不過要去和他吵架。
結果一翻過他身子,才發現他的呼吸變得微弱起來,她一愣,然後急忙給他打水敷額頭。
期間醉染微微睜了下眼,又疲倦地閉上了。
花蘿歌見他半死不活的樣子,喉頭一酸,哽咽道︰「我說你的身體怎麼比我還差,這妖鏡不是你們魔界的寶物嗎,就算你不是魔在這里也不用著這麼虛弱罷!」
他沒有睜眼,只是輕笑了聲。
「你以為人人都是你,一身大煞,本身就不需畏妖鏡里的濁氣。」
花蘿歌見他醒來,美眸一愣,連眼淚都忘掉了,她抹掉淚抽噎道︰「你真嬌貴。」
「……嗯,你睡罷,這個時辰該困了。」
花蘿歌沒吱聲,抱膝坐在他身旁抽抽噎噎地說話。
直到醉染被她說到睡過去後,她才起身照著原先的記憶找到了那個山崖,把那些翠綠的仙草藥都摘了回來。
她把一部分草藥熬成苦湯汁,給昏昏沉沉的醉染灌了下去。
等到醉染喝也喝完了,手臂敷也敷過草藥了,花蘿歌才像是如臨大赦地松了口氣,枕在他身上叼著雜草一個人喋喋不休。
從她小時候講到了長大後,從有花艷罄講到了她做了一個長達五十年的夢……
盡管醉染根本沒應她一聲。
最後,花蘿歌扭頭瞅了他面色好轉的臉,道︰「醉染你不要死啊,不然就剩我一個人了。」
他這時候才抬起了手臂拍了拍她,算是回應。
花蘿歌微微咧嘴笑了,安心地枕回他身上一遍遍地念著佛經,後半夜過去了,她望著灑落下來的晨光,困倦地閉上美眸,手上還緊緊抱著他。
等到醉染忍著頭痛醒來的時候,就看到了巴在他身上睡得像只無尾熊的花蘿歌。
他微愣,然後緩緩吐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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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蘿歌醒來的時候,已經是黃昏西下。
醉染並沒有在身邊,冰涼的大石頭旁還留著她昨夜幫他敷的草藥。
她愣了一愣,剛想抬腳去找的時候,突然想到了一個地方。
當她爬上昨夜摘草藥的荒山時,果不其然看到他背對著她坐在崖上,微風吹佛過,黃昏妖美的彩霞照耀在他身上,他一身修美華衣早已染上了斑斑血跡。
听到她的喘氣聲。
他偏過頭,妖美的俊顏上噙了抹散漫的笑︰「你怎麼找來了?」
她的美眸一熱,強壓下莫名的酸澀,望著他閑適的樣子她有些懊惱,就像是他不在意的她偏偏要在意一般,處于劣勢的處境。
這種感覺不是第一次有,以前在西極那人身上也有過。
而今,是在這人身上……
不喜歡,委實是不喜歡,太過不痛快了。
她這般想。
他像是沒有察覺到她的異樣,微微挑眉,一雙桃花眼里滿是戲謔,無奈地重復道︰「你來找我?」
听到這話後,她的委屈突然就爆發了。
擦掉美眸里的霧氣,她強忍著哽咽大聲道︰「你怎麼就走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