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陽大殿內。最新更新:苦丁香書屋
哥舒無鸞負手站在一片狼藉的席案前,凝聲問道︰「張御醫怎麼樣?」
一刻前,宮人來報,仵作驗出鐵犁確實死于中毒,到底因何毒發,中的是什麼毒,一時還未得出結論,其後她即刻差人走了一趟御藥殿,請來了御醫張顯,幫忙檢查一番鐵犁用過的飯食及酒水有沒有毒。
此時,張顯正蹲著地間,手中捏著一根銀針,一一驗過打翻在地面的佳肴,最後捏起一盞酒樽,用銀針探入剩余的酒水中,取出,觀察一瞬,道︰「酒、菜皆無毒!」
哥舒無鸞意外的愣了一下,沒有毒?怎麼會呢?
突然,殿外傳來一陣腳步聲,她慢慢回身,只見隨侍公子夙的貼身太監快步向她走來,「大人,我家王爺已準備啟程涼州,馬車已經于宮門外備好,王爺命奴才前來問一問大人,能不能得空去送一送他?」
哥舒無鸞心下一震,驚道︰「怎麼走的這樣急?不是說宴會次日啟程的嗎?」
「這是國君的意思。」
哥舒無鸞緩了緩神,向那太監點了下頭,而後對張顯道︰「勞煩張御醫了,本官有事先行一步。」
說罷,未作遲疑隨著太監步出了大殿。
一路上她的心情是沉重的,就連腳步邁的都相當吃力,剛剛听這太監說,娘娘並沒有前去送二殿下,她的心口更加絞痛難忍。
她不懂娘娘為何這般狠心?夙兒這一走恐怕回東都的機會渺茫甚微,難道娘娘連這最後的話別都不留給夙兒嗎?
懷揣著滿心的復雜情緒,最終來到了宮門外,兩輛奢華寬敞的馬車正靜靜停在宮門口,馬車後站著一隊護衛,若干宮娥、宮人將打點好的包裹一一放入了後面那輛馬車內。
端端站在車廂旁的公子夙,正滿臉焦急的對著宮門處張望。
此時的他已換上了一襲絳紫色華服,襯著頭頂上的金冠,尊貴非凡,哪還見得一絲稚氣?
當哥舒無鸞的身影從宮門口走出,他二話不說便匆匆奔上前去,一下撲入了她的懷中。
「鸞姐姐,你來了,夙兒就知道你會來!」他有些哽咽的伏在她懷里,本是稚女敕的手臂猶如鐵條一般,將她抱的死死。
哥舒無鸞的喉嚨有些發緊,眼前升起一片氤氳的霧氣,「夙兒乖,以後要好好听太傅教導,治理好涼州封地。這一路辛苦,鸞姐姐又不能隨行遠送,你自己要注意身體!平時用的補藥都帶齊了嗎?」
「都帶了,父君還特意賜了三位資深御醫隨行。你說的話夙兒從頭到尾都記得,你放心,我絕對不會令你失望!」他緩緩退出她懷抱,堅定的閃著那雙大眼。
「還有,娘娘她……」哥舒無鸞心里略顯安慰,斂了斂眸,輕聲道,話還未說到一半便被公子夙打斷了。
他面色轉冷,聲音夾雜著讓人難以忽視的恨意,「鸞姐姐不要說了,我不想听到絲毫關于那個女人的事情!」
他對娘娘的芥蒂令她驚心,卻也無奈,皺了皺眉頭,不知要說些什麼好,只是從袖間掏出一個小錦盒遞到他手中。
這還是她上次在雅賢軒選的禮物,今日宴會前她猶豫再三還是隨身帶上了,打算宴後送給他的。
「鸞姐姐沒忘今日是你的生辰。同時,夙兒也不要忘了,孩子的生辰也是母親的苦難日!」
公子夙對于她後面那句滿懷深意的提醒,只是略略的黯了黯眉,緊接著興奮的打開了錦盒,取出里面的墨玉麒麟鎖片,驚喜溢于言表,「我喜歡,我非常喜歡!」
哥舒無鸞淡淡一笑,撫著他的頭顱,望著他燦爛如陽的笑容,滿心酸澀。
「王爺,該啟程了!」一名宮人從旁細聲提醒道。
公子夙面色一冷,怒斥道︰「嗦什麼?你沒見到本王還有話要和鸞姐姐說嗎?」
宮人有些為難的看了哥舒無鸞一眼,不敢再多言。
哥舒無鸞心領神會,緩聲勸道︰「是該啟程了,不然天黑之前就趕不到驛站了,夙兒上車吧。」
公子夙不舍的點了點頭,將玉鎖珍愛的收于懷中,任憑宮人扶向了車廂。
在關上車門之際,他急聲對哥舒無鸞嚷道︰「總有一天本王會回來的,本王要讓那些拆散我們的人後悔終生!你等我,一定要等著我……」
最後這些話淹沒在滾動的車輪聲中,哥舒無鸞則陷入震驚中望著那漸行漸遠的車隊愣神,復雜的心情如風起雲涌般久久難以平復。
廣晟宮。
大妃手扶前額于香檀椅中閉眸假寐著,幾聲清淺的腳步聲傳來,她沒有睜眼,只幽幽出聲,「夙兒走了?」
哥舒無鸞停到大妃面前,輕輕應了聲是。
「你是不是也覺得本宮的心太狠了?本宮不是不想去送他,只是……他恨我!我又何必惹他臨走時不痛快?」大妃慢慢睜開琥珀雙眸,那雙眸子毫無焦距的望向不知名的一處,眸光空洞落寞,神采皆無。
此刻,她能感受的到大妃對夙兒的離開亦是心痛的,「娘娘……」
「你知道嗎?以他的性子若留在宮中任其發展下去,將來必定會毀了他,倒不如放置到宮外去磨一磨。本宮說的這些你現在不會理解,也許當你以後做了娘,就會明白,一個母親為自己的孩子所做的每一次抉擇都是泣盡血淚的愛!去吧,去查你的案子吧,本宮這里沒事的!」說到最後,大妃疲累的揮了揮手。
娘娘的語氣輕柔平淡,卻透心徹肺,使哥舒無鸞心頭襲滿酸澀,深受感觸,她咬了咬唇,未曾再說什麼,緩緩轉身而走。
女子走後片刻,大妃對著側殿門出聲道︰「偷听了半天,也該出來了。」
‘咯吱’側殿門被人一把推開,自里面走出一人,那人踩著悠閑的步子踱到大妃身側,紫紗衣擺低垂在大理石面拖沓在他身後。
男人端著那張俊美出塵的臉頰,優雅翹著長指,輕輕為大妃捏起了肩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