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半天二人唇槍舌戰的仵作,揮了一把冷汗,喏喏踱到女子身旁,輕喚道︰「大人……」
哥舒無鸞還未從憤怒中回過神,听見這麼一句當下冷喝一聲,「干什麼?」
仵作被她喝的心驚膽戰,顫聲道︰「下、下官,有事稟報大人。」
哥舒無鸞這時才下意識醒過神,穩了穩情緒,壓了壓怒火。
剛才光顧著和那死男人置氣,竟差點忘了自己還有正事要辦。
這樣下去可不行,若再與他有幾次唇舌相戰,她早晚會被那死男人氣的吐血而亡。對,隱忍!以後無論他說什麼,她就權當他在放屁就行了。
「尸體檢驗的怎麼樣了?」說話間,女子已走到了停尸案旁,長指悠悠挑開了白布,露出了鐵犁的那張呈黑紫色的臉孔,此刻他七孔處的血污已經被擦拭干淨,饒是如此,乍然望上去還是那般的猙獰可恐。
仵作見哥舒無鸞面無表情的看著尸體,和她眸中那抹見怪不怪的神色,心底暗自佩服,若一般女子見了這樣的場面早就嚇暈過去了,更遑論這般鎮定,這錦衣侯到底不是一般女子!「回大人,經下官再三檢驗,得知鐵督座是于宴會上被毒蛛所咬,才導致毒發身亡的。」
听完此話她先是愕然,而後慢慢撂下了那條白布,驚道︰「毒蛛?!照你這麼說鐵督座是死于意外?什麼樣的蜘蛛竟能毒死一個大活人,這堂堂王宮內廷怎麼會有有毒的蜘蛛?將你查驗出的結果一一稟來。」
「是,大人。這種毒蛛名‘棺材蛛’,體型小,毒性大,人被它叮咬時很難察覺,因為它的毒液能瞬間麻痹人的神經,不過,通常被它叮咬過的人,毒發都是很緩慢的,少則一兩個時辰,多則半日,下官檢驗鐵督座尸體時發現,他從被咬到毒發,約莫是在一盞茶的時間內,所以說這很不合理。還有,這‘棺材蛛’喜陰,更喜食黑色曼陀羅,本生長于深山密林,外界根本難以尋見,更不可能出現在內宮,是以,下官斷定這是有人特意飼養的,也便是說鐵督座根本不是死于意外!」仵作細細解釋道。
哥舒無鸞詫異的追問道︰「你的意思是,有人專門養了這種毒蛛來謀殺鐵督座?那個人究竟與鐵督座有何等的深仇大恨,竟這般的費盡心機?他又到底使了什麼樣的手段,竟讓毒蛛那麼听話的只去咬鐵督座,難道這畜生還會認人不成?」
她還記得,今日宴會時燕七殺可是坐在鐵犁身旁的,卻那麼幸運的沒被殃及,若不是老天爺關照他,那便是他有重大嫌疑!
「凶手倒也沒有用什麼特殊的手段,只不過是在鐵督座身上撒了一些黑色曼陀羅花粉,繼而放出‘棺材蛛’引得它去食,這便順利的只去咬鐵督座。並且,‘棺材蛛’每咬完人一次,體內的毒液都會用盡,短時間內對他人構不成生命威脅,不過,未免宮內再次發生命案,大人還虛盡快查到養蛛之人才好。」
听完仵作這番話,哥舒無鸞心中狠狠一沉,「這個不用你提醒,本官心里清楚的很!你剛剛說鐵督座毒發太快,不合理,是什麼意思?」
仵作眉頭微微一皺,卻還是十分肯定道︰「這個,下官也一時不解,也許是因為鐵督座飲了酒的緣故,這才促使毒發較快。不過,下官肯定鐵督座是中毒蛛毒液身亡的。」
哥舒無鸞未細想太多,只點了點頭,道︰「嗯。既然尸體已經驗完,通知鐵督座家屬,盡快將尸體領回去入殮吧,長時間停在內宮也不妥。」
「是。」
交代完最後一句,她再也無心耽擱,便抬步向門口而去,走到一半,突然停住,「之前,燕副座來此都問了你些什麼?」
仵作愣了一瞬,答道︰「哦,其實大人來的時候,燕大人也剛到片刻,他倒是沒問下官什麼,就是囑咐下官將鐵督座的遺容擦拭干淨,其實早在燕大人吩咐前,下官便已辦妥了。畢竟您要過來查看尸體不是,總不能讓那張駭人的死人臉驚了大人您……」
听完他的話,哥舒無鸞蹙眉頓了一剎,再次抬起步子,走出了驗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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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後的時候哥舒無鸞听了仵作的驗尸結論,得知鐵犁正是在宴會之時被人投蛛毒殺,所以便將涉案嫌疑人縮小至席間與他有過過近接觸的人員身上,以當時的情況來看,燕七殺應稱之為首號嫌疑人,畢竟他與鐵犁坐在一起,有大把的下手機會。
再者便是幾名排宴與侍宴的宮娥,都與之有過近距離接觸,至于鄰桌的官員,因為席位間距離甚遠,根本難以接觸到鐵犁近身,所以幾乎可以排除,那麼,她便要從燕七殺和這些宮娥身上著手調查。
其後,她即刻命人將那幾名宮娥押往暴室嚴審,又差人將幾名宮娥的住處仔仔細細搜查一番,希望能找到,用來喂食毒蛛的曼陀羅花粉,以作物證,可是,搜了個天翻地覆也沒絲毫所獲。
而這些宮娥雖說有著嫌疑,但是沒有物證,亦未查出作案動機前,審問起來還是很費力的,一時間未曾得出結果。
傍晚時分。
今日的天色比往日黯的要早的多,也許是要下雨的緣故,剛到酉時,天空便已黯啞成一片,呈現壓抑的昏沉之色。
哥舒無鸞換了一套青灰色男裝常服,束帶系腰,腳踩墨靴,出了耳殿便匆匆向宮門而去。
一頭烏黑的發絲簡單的挽成一髻,高高旋于頭頂,以丹鶴銀簪緊緊固定,沒有多余的裝飾,利落又隨意,麗頰亦是素面朝天,遠遠望上去英姿逼人,颯爽凜然。
漸行至宮門前之時,自她身後響起一道溫潤的嗓音,「你就是錦衣侯?!」
哥舒無鸞略略一愣,頓下步子回首而望。
只見裴安的二公子裴英暝踩著優雅的步伐向她款款而來,待走到她近前,對著她肆無忌憚的上下打量好一瞬,最後嘴角一勾,「堂堂錦衣侯竟如此低調,真是令人刮目相看!」
眼前這個裴英暝于哥舒無鸞而言就是個陌生人,在這今日之前,她僅見過他一次,那還是幾月前他入宮來找長王子品玉,曾遠遠望了那麼一眼,當時的印象就好不到哪去,畢竟他與長王子臭味相投,都是那般的輕佻。
現在見他無故搭訕,打量她的眼神更是大刺刺的寫滿輕浮,當下便令她怫然不悅,「本官低調與否,好像不關裴公子的事吧。」
男人手持象牙骨雕折扇輕敲了下頭,納悶的自言自語,「英暝話里沒有貶義啊,怎麼就怒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