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鑾駕浩蕩出發,大妃偕同,哥舒無鸞隨駕。♀
因為出發的較早,待抵達相國寺時,還不到辰時。
而此刻,寺門已經大敞,有僧人在進進出出,忙于提水澆園。
這時,一沙彌端望見鑾駕一行停在寺門口,忙撂下水桶,奔入了寺內。
不多時,年老的方丈帶領一群僧人恭恭迎出寺門接駕,「阿彌陀佛,老衲不知君主駕臨敝寺,有失遠迎,還望恕罪!」
言罷,眾人雙手合十,行俯首禮。
侍者攙扶著國君下攆,慢慢邁上了石階,抬手道︰「大師免禮。寡人不過是臨時決議入寺祈福求雨,還怕叨擾了佛門靜地。」
「阿彌陀佛!君主心系蒼生,我佛慈悲為懷,定會為陛下順利的祈來一場甘露。國君請。」說完,老方丈恭然讓出道路,抬手做了個請字。
國君偕同身側的大妃抬步踏入了寺門。
哥舒無鸞當即忙于分派宮衛駐守在寺外,一是,攔阻進香的百姓,以防擾駕,二來,防止有刺客闖入。
而後,又親領了一部分宮衛入寺護駕。
這相國寺,建寺不久,始于前朝,觸目所及的是一片紅牆碧瓦,殿宇巍峨。
陣陣檀香,自偌大的香爐飄出,冉冉生成道道滌蕩的青煙,最後慢慢消散于空氣里。
抬眼望著國君與娘娘步入了天王殿進香,哥舒無鸞只得停在殿外靜候,同時,思緒也隨之飄向了別處。
幾日前,國君突然擬旨張榜天下,廢黜終樂公主的封號,貶為庶人。
旨意一下,一時間引得王城內外沸沸揚揚,此事更成了百姓茶余飯後熱議的話題,且眾說紛紜。
然而,卻都是圍繞著王室與朝臣聯姻不成的緣由。
有人說,國君是故意賜婚再貶親女,以此來嘲諷、威懾大司寇不配與王室結成姻親。
還有人說,終樂公主是石女,根本不能與男子婚配,無奈賜婚旨意已下,國君又礙于王室顏面,這才出此下策。
這些傳言,不但詆毀了終樂公主,更是讓大司寇裴安掛不住臉,因為不管傳言是真是假,結親不成都是事實。
但是,誰又知道實情到底是如何?
那晚,她命雷出宮安頓終樂公主,雷當夜來報,終樂公主竟是投身了城郊的一間尼姑庵。
次日,她曾出宮前往尼姑庵探望她,熟料,剛到庵門口便撞見了從庵門踏出的長王子。
「你怎麼還敢來!是嫌害的她還不夠慘嗎?」迎頭蓋臉的,是他滿帶哽咽憤懣的質問。
望著男人沉痛的雙眸染滿氤氳,她一時無言以對。
對于終樂公主每次面對她時表現的種種情緒,與近來突發的舉動,她不是沒有猜到原因,只是,不敢相信!
難以置信,終樂公主對她……有別樣的情意。
「你知道嗎?你就是個禍水!迷惑了一個又一個,害完一個又一個,王弟、王妹,接下來是不是該輪到……」他的話獵獵如刀,眸中的痛恨與濃情極具矛盾,而最後那個‘我’字在舌邊繞了繞,最終沒有說出口。
那一刻,他的情緒她看在眼里,他的話意她震驚心里,久久難以消化,就連男人是何時離開的她都不曉得,她只是失神的站在庵門外許久,最後,猶豫幾番還是收回了將要邁進庵門的腳步……
「鸞兒,鸞兒……」幾聲輕喚適時拉回了女子飄遠的思緒。
哥舒無鸞激靈著身子,回過神,卻見大妃正站在她面前。
「你怎麼了?」大妃輕聲問道,捏著真絲帕子忙為她細細擦拭額間的汗珠。
如此慈愛的舉動不禁令她心頭一暖,謊聲道︰「鸞兒只是在憂慮民間大旱之事。」
耳聞女子的回答,大妃柔柔一笑,開解道︰「國君誠心沐浴齋戒前來祈雨,有神佛庇佑,普降甘霖是遲早的事,鸞兒不必憂心。」
哥舒無鸞點了點頭,輕聲應道︰「是。」
「走吧,咱們該回宮了。」
聞言,察覺國君已率先邁下了大殿的台階,哥舒無鸞趕忙跟于大妃身後尾隨而去。
寶剎內,古樹參天,枝茂蔥翠,綠蔭遍及。
一口梵鐘高架在鐘樓內,這時,只聞聲聲綿長渾厚的鐘聲幽幽傳來。
挑眉望去,古雅醒目的鐘樓矗立于蔥翠間,綠蔭遮蔽,暗影斑駁。
鐘樓側前栽種一棵粗壯的菩提樹,向來耐溫喜熱的樹冠,此時正是枝繁葉茂,綠喬生陰。
而樹下正端端擺著一張木桌,上置文房四寶,竹筒木簽,桌後靜坐一名戴著半截面具的年輕男子。
只見他一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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僧衣,滿頭青絲以竹釵高高束起,貌若是個帶發修行之人,遠遠望去,風仙道骨,大有佛覺智慧之態。
看來,這桌案是為了問卦解簽而設的了。
在哥舒無鸞隱隱臆測之時,國君已經漫步向樹前走去。
一道暗影遮住了男人眼前的光亮,男人卻是眼簾未抬,只兀自出聲,聲音醇徹清雅,「施主是要問卦嗎?」
跟在國君身後的哥舒無鸞聞言,厲聲斥道︰「大膽,見了君主還不下跪!」
熟料,男人只合了合掌,動也未動的靜然出聲,「沙門不拜王者。」
這一句狂妄的回答,頓然惹惱了女子,充其量一個偽僧人,也敢妄稱沙門之人,剛要發難,不料國君竟是揮手制止了她。
「無妨,佛家聖地眾生平等。有勞這位小師傅為寡人卜上一卦。」國君輕道。
聞言,男人微微仰首,面上的半張銀色面具冷艷生輝。
他抬頭的一剎,適時露出了一雙極俊的眉眼,順著面具向下望去,下半張臉清雋白淨,一張冷毅的薄唇淺淺合著。
不知為何,哥舒無鸞望著眼前的男人總覺的有些眼熟,但到底是在哪見過,卻是怎麼也想不起來。
這時,只聞他清雅出聲,「敢問施主要問何卦?」
國君只淡淡吐出兩個字,「國運!」
男人慢慢持起竹筒,道︰「請搖簽。」
國君緩緩接過,依言搖晃竹筒。
幾下輕晃後,一支竹簽躍出桶外,落在了桌案之上,國君悠悠拾起,攤于眼前。
哥舒無鸞順勢望去,只見竹簽上赫然浮現八個篆字,簽言︰龍行有雨,虎動有風。
這本是一個中下簽,前半闕,國君這次出行祈雨必成!這倒是個吉兆。
後半闕里的虎,乃將門之意,風可解為風暴,意思,有將門異動引來一場風暴。
將有將門作亂?!哥舒無鸞一時驚詫難解。
與國君並肩而立的大妃亦是微微一怔,問道︰「這是何解?」
男人未出聲,只將壓在宣紙上的鎮尺推了推,攤平了白紙,執筆沾墨,動作文雅,筆走龍蛇,幾個小字書的極是灑月兌。
端見他慢慢放下了筆,國君低聲念道︰「天災,**?!」
望著這四個隱顯凌厲的字跡,國君的面色已寸寸泛白。
「不錯。簽意正是天災**。」男人斂眸,淡聲回道。
見國君與大妃同時被此人的話驚到,哥舒無鸞當即厲聲喝道︰「來人,將這個危言聳听的狂徒拿下!」
幾名宮衛聞聲趕來,忙將架住男子捆綁。
這時,國君突然出聲,聲音出其的冷靜,卻也泛著寒意,「退下。」
幾名宮衛一驚,慌手放開男人,退向了一旁。
男人撫平被弄皺的衣袖,面色靜然無波,悠悠啟齒道︰「施主欲問國運,小僧依簽而解,不過是直言不諱,何來的危言聳听?」
言罷,挑眸望向女子,眸中閃過些許異樣之色。
哥舒無鸞被他傲慢的質問徹底惹怒,「混賬……」
大妃悄然望了一眼國君的面色,皺眉呵斥,「鸞兒,不得無禮。」
當下,哥舒無鸞只得不甘的隱下怒火。
「小師傅說的是。不過,這龍行有雨,分明是大吉之兆,意為普降甘霖,共澤天下,怎會是天災?而那句,虎動有風,又是有何深意?煩請小師傅為寡人解惑。」國君臉色漸漸回緩,幽聲問道。
只听,男人不疾不徐的解說道︰「佛法大成,首先說的是頓悟二字,如此,凡事便不可只看表面之意。龍行有雨︰龍行,施甘露于四方,共澤天下,然而,水盛則溢,共字加水,便可看作為‘洪’。所以這句的意思便是甘露過盛,會發生洪災。」
听罷,哥舒無鸞當即在心里嗤笑,這人不但是個狂妄傲慢的偽和尚,還是個滿口胡謅的江湖騙子。
國君說共澤天下,他便順著這句胡解,這句龍行有雨分明被他解的驢唇不對馬嘴,生搬硬套。
還洪災?如此干旱年景,能不能下雨還另說,又如何會發生災情?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在女子暗自譏笑之時,男人再次出聲,「虎動有風︰虎動,本是大將抖威風于八面,捍衛山河,但有這個風字作尾,簽意急劇逆轉,那麼這句,便可解為猛虎興風,撼動王朝。由此必會引來一場禍亂,這便視為**!」
話音剛落,卻見國君棲身于桌前,微微驚道︰「師傅可知那只猛虎在何處興風?」
「意欲高登,仰視天下。自然是在正對王城的偏下之方。」男人徑自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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