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來熙憤怒的吼道︰「有事又如何?即便下了天牢又如何?我寧可被打入天牢,也不想你為了救我,遭受驗身的屈辱!你怎麼可以……」
他的情緒在瞬間變得激動起來,話音在爽然的空氣中慢慢擱淺,月光撒過他蒼白的面龐,映出眸中變換的波光,那是對此事無能為力的惱恨,還有對她的痛惜之情。♀
對于這些交替的情緒,哥舒無鸞盡收眼底,心頭微顫,匆匆轉開視線,閃躲著他流露出的滿滿深情。
屈辱嗎?應該是,或多或少有些難堪的吧。
可不論屈辱也罷,難堪也好,她還能如何?難道眼睜睜看著他被她牽連,而深陷牢獄之災?
今晚的事情她看的很明白,不管有沒有發生穢亂宮闈之事,無論她如何解釋,國君都認定了此事是真的,都會降罪。
因為國君不能任由她的勢氣蓋過裴安,在國君眼里,她不過是平衡克制裴安的棋子罷了,眼下,她屢次立功,風頭正盛,若不及時打壓,難保內宮與前朝間的天平不會失衡。
所以說,國君在以今夜之事借題發揮,其目的不過是要撤她的權!
她已是國君心頭的一根刺,事已至此,掙扎徒勞,何必在連累無辜的他呢……
沉默了良久,哥舒無鸞突然一臉孤傲,冷漠出聲,「我這個人從不喜歡虧欠任何人,你為了我失了內力,我便保你出天牢,也算是還了你的恩情,自此後互不相欠!為免那些流言蜚語的困擾,希望你以後離我遠一些。夜深了,你若不走,本官便離開了。」
不是她無情無義,是清楚,但凡和她有牽扯的人,便都不會得到什麼好下場,所以,她現在唯一要做的事,便是疏離他。
望著女子決絕的背影越走越遠,來熙眸中滿是苦澀的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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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慢慢走到了盡頭,曙光一點一點穿破雲層,漸漸的日頭東升,縷縷金燦燦的光芒灑向四周。
辰時起,天氣便逐漸的悶熱了起來,終是告別了幾日的涼爽,回歸到了伏天該有的氣溫。
耳殿外的那棵喜陽的藍花楹,正值花期,迎著烈日開的確是絢爛。
高挺玉秀的樹身,茂密龐大的樹冠,枝椏間,雅麗清秀的小巧花朵密密簇簇,一片紫藍紫藍的顏色,遠遠望去好似藍霧。
‘吱呀’一聲,殿門開啟,哥舒無鸞自殿內慢慢踏了出來,一夜未眠的雙眸迎著強烈的日光,一時有些難以適應,遂抬手遮了遮明麗的光線。
適應片刻,撩眸望了望不遠處的花樹,輕步邁下了青階,徑自向樹下走去。
腳步甫落定樹下,一陣極淡的花香撲入鼻翼,那味道很特別,說不上清香,卻也不會讓人聞來反感。
這棵藍花楹比她在宮里呆的年頭還要久,是六年前娘娘命人自突厥移植過來的,彼時植在月秀殿,她入宮後才移了過來,六年的時間竟是長到了如此的高壯。
曾經,听娘娘說,藍花楹代表寧靜、深遠、猶豫。
現在想想,不正是吻合她此刻的心境麼。
輕輕嘆了一聲,仰首望了望樹間的花朵,提氣縱身,輕踏樹干,伴著些許藍瓣紛落而下,手中已折下了一枝花枝,眨眼間,再次落回了地面。
執著花枝放置鼻端嗅了嗅,還是那股特別的花香,淡淡的味道,雖不出眾,卻自有一番別樣風骨。
這時,忽然自她身後傳來了一道譏誚的女聲,繼而拉回了她兀自沉溺的思緒,「哥舒大人到底是哥舒大人,到什麼時候都不忘拈花……‘惹草’!」
這道聲音來的極是突兀,打破了四下寧靜的氛圍,而她話後面那‘惹草’二字,怎麼听怎麼有股切切咬牙的意味。
聞言,哥舒無鸞並沒有當即轉身,只靜默的眯了眯眸,舉著花枝的手慢慢垂向了身側。
女子的腳步聲逐漸踏近,直到停在她身後,哥舒無鸞這才悠悠回過頭,麗眸間沒有些許意外之色閃出,而是極淡然的睨著眼前的嬌柔身影,「下官究竟有沒有‘惹草’,自有日月明鑒,而殿下到底做過些什麼事情,也有神明在注視!」
她的聲音清泠如水,淡若燻風,偏偏語氣是犀利十足的,帶著洞悉一切的氣勢。
昨晚的媚藥事件,事發太過突然,太讓她始料未及,直至事後靜下心來仔細的回想,能有這份能力做出此事,能有膽將藥下給她,後又能順利密報給國君詆毀她穢亂宮闈的人,除了這位高高在上的公主殿下外,便別無他人了!
因為她恨她,因為她誤以為她搶走了燕七殺。
雖是有了這個認知,但她還是不能就此輕易斷定,只因,在她心底根本無法相信一向謙卑柔弱的女子,竟會做出如此陰毒的事情來。
所以,昨夜她曾暗暗去查找過那名送宵夜的面生宮娥,打算好好拷問一番,卻不想,當她找到時,那宮娥已在宮人房自縊身亡了。
這條線索斷了,還有通知來熙來她殿里的那名宮人,抓住他便不難摳出幕後主使,然而,當她踏足席和殿門口時,卻躊躇了。
因為她憶起了,自己要疏離來熙的!
雖然,她無法直面去問來熙,但她可以自己慢慢去查找那宮人。
本來她還打算襯著眼下沒了職務,靜心追查此事,不成想,這位公主殿下竟是按耐不住,跑來質問她,也將最終的答案給了她,只因她的神情,她的話,她那些心思流露的徹底。
繆煙公主一听此話,臉色瞬間變了幾變,水眸中閃過的滿是妒恨的光芒,冷笑一聲,道︰「呵!神明?若世間真的有神明在,那就該好好懲罰你這個小偷……你知道了又如何?那媚藥就是我指使人給你下的,來熙也是我命人騙到你殿里的,密報給父君來捉你們奸的人還是我!誰讓你搶走了本該屬于我的男人……不錯,這一切的一切都是我做的,你能拿我怎麼樣?你能拿本殿下怎麼樣?」
想到七殺對她越來越冷淡疏遠,而那晚她滿懷驚憂的偷跑出宮去探望他的病情,卻換來了拒之門外,避而不見的結果,她便怨妒的難以平復,這一切都是因為這個女人在他們之間橫插了一腳……
這把妒恨的火越燒越旺,難以熄滅,燒的她骨骼都在作痛,她痛,便也不會讓她好過!
是以,她命人出宮去青樓尋來了最烈的媚藥下個了她,又引來了對她一直垂涎的來熙,剛好來個解恨的‘成其好事’。
她本以為昨晚她會就此失了名節,而父君也會因他們穢亂宮闈而降罪他們,到時,鬧得滿城風雨,七殺便會厭惡她,就會再次回到她的身邊,可偏偏沒想到,哥舒無鸞竟還是完璧,難道那媚藥是她下的太輕?
女子的話說到最後已是高高在上的口吻,完全沒了平日的謙卑柔弱之態,仿佛此刻所有人都該卑微的仰視著她,任她為所欲為。
這樣的繆煙公主無疑是讓哥舒無鸞感到陌生的,如此驟變的性情,更是讓哥舒無鸞難以置信的。
難道,情之一字真的會讓人失去理智,磨滅本性?
哥舒無鸞慢慢收起思緒,端然睨著面前狂傲的女子,輕啟唇瓣,道︰「你是高高在上的公主,下官自然不能拿你怎麼樣。不過,下官要提醒公主一句,我可以容忍你一次,不代表會容忍第二次。我奉勸公主凡是適可而止,不要在咄咄相逼!還有,我並沒有搶你的男人,若他的心真的在你那里,任誰也搶不走,倘若不在,即使你機關算盡,恐怕也是得不到!言盡于此,殿下好自為之。」
這次的事她會選擇沉默,不會上報給國君,一來是想給她一次機會,因為她如何也不能相信她會變成這樣,興許她是一時被妒意沖昏了頭腦,才會做出如此不理智的事情出來,將來總會有想通的一天的。
再者,證據欠乏,恐難讓人取信,保不齊還會被別有用心之人,冠說其它罪名,況且,她報與不報此事都挽不回局面了,不是嗎?
女子的面色是冷肅的,語氣是犀利懾人的,一下讓繆煙公主僵在了原地,待回過神,眸中閃過羞怒、惱恨,妒火亦在心頭咆哮。
忽的揚起秀臂,對著將要轉身回殿的女子的臉頰便要摑去。
而此時的哥舒無鸞好似沒有察覺到她的舉動,眼看著這一巴掌就要結結實實的落在她側頰,突然,一只大掌適時扣住了繆煙公主的腕子。
「七、七殺……」
耳邊響起一聲驚呼,哥舒無鸞詫異回首,映入眼簾的是燕七殺正握著繆煙公主高舉的手腕,端端立于面前,妖孽般的臉龐冷冷沉沉,冰藍的眸光寒氣襲人。
從這姿勢看來,不難想到,繆煙公主剛剛想要對她做什麼。
然而,讓她想不到的是燕七殺會出手阻止公主的舉動,而且來的極突然,也是非常及時。
不過,他如此巧合的出現在這,想來也是因耳聞了昨晚的事吧。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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