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老夫子說到這里頓了一下,接著,再道︰「至于那個瑞康王突然回宮麼……下官曾暗自差人打探到,他之所以被召返,那是因為當時在禪州行宮采取了強硬的手段,陛下那是被逼迫的,這才不得已將他召了回來!您想啊,圍駕逼君,那是何等的大罪?!陛下向來心重,表面上顯得容之忍之,可心底下定是百般難咽這口怒氣的,又豈能將一個逆子立為儲君?所以,殿下盡管放寬心,大可以安然以待,冷眼看著瑞康王將來被陛下治罪!如此一來麼,陛下的膝下子嗣單薄,僅就您與瑞康王兩位王子,到時沒了他與殿下競爭,儲位還不是非您莫屬?!」
听他如是說,殷朗浮躁的一顆心略略靜了下來。最新更新:苦丁香書屋
然而,轉念想到,夙兒的那番圍駕後,非但沒有令父君責處,反倒是換來了一塊免死令牌,
小小的年紀便已有這般超月兌成人的魄力,和如此的心機,自己與之相較起來,根本不能相及嘛!
再有,憶起上次的監國,他不但在朝堂上無所作為,就連內宮里的一個張狂閹人—姬清宗他都轄制不住,父君回宮後可是將他好一頓責斥呢!
眼下,他面對的是心機深重的殷夙,如果他對他動一動心思,若他這里沒有非常的應對手段,那自己豈不是會被他玩死?哪還等得到獲儲的那一日?!
思及此,那顆心再次提向了嗓子眼,終是難以安定踏實下來。
馬夫子悄眼瞄了瞄男人變了幾變的臉色,怯怯喚道︰「殿下……」
這時,殷朗猛地回過了神,幾步踱到他的面前站定,負手沉聲道︰「本殿下不能坐以待斃下去,擎等著天上掉餡餅的好事!快,給本殿下想個主意,要怎樣對付殷夙那小子,將他的勢頭壓下去才好!」
這位急性子的主兒,怎麼想一出是一出?他剛剛都開解分析給他听了,他還是按捺不住性子,現下又非要他出什麼主意,這一時半會兒的,他想的出來才怪!
馬夫子暗自月復誹著,面上卻也不敢表露情緒,僅是為難的望了望男人那急迫的眼神,忽而,渾濁的眼球骨碌一轉,捋著花白的胡須道︰「殿下別急麼!前朝有大司寇暗暗幫襯著您,您還怕什麼?再者,那瑞康王有誰幫他,還不是自己在瞎折騰,往死里作?一個乳臭未干的黃口小兒而已,殿下無需將他放在心上的,只要大司寇那里稍稍動一下手指,就能將他捏死!」
話到最後盡顯狠聲狠氣。
而殷朗這里卻是听的搓火非常,讓他謀主意,他竟連個屁都沒放,還將裴安推了出來當擋箭牌……
不提裴安還好,一提起他,他便來氣!
本來殷夙這次返宮根本不合商律,若裴安能及時聯合眾臣向父君諫言施壓,那麼,殷夙被踢回封地還不是輕而易舉?可他倒好,完全沒將這事放在心上,竟跑去參什麼燕七殺被授爵之事,最後,還不是被父君駁了個狗血淋頭!也不知,在那老匹夫的心里,這兩件事到底哪個輕哪個重?!
現在好了,害的他這里,日日提心吊膽,夜夜難以安寢!
想著,男人頃刻壓制不住怒氣的冷斥道︰「壞事,就壞在你們這群無用的廢物身上了!若說殷夙再怎麼有心機,也不過是個孩子,還逼駕返宮……他身邊要是沒有智者支招輔佐,不信他能折騰的起來!本殿下這里倒好,連一個頭腦健全的人幫襯都沒有!」說著說著,咬牙切齒起來,「還有你,這個蠢材!本殿下真是瞎了眼吶,愣沒看出你是個不折不扣的酒囊飯袋,吃貨!虧得我養你了這麼久,卻不想竟是在養一頭豬!」
這番破口大罵,馬夫子霎時汗顏微驚,怎麼這眨眼的功夫就變了天,他剛剛是哪句話說錯了嗎?這、這殿下的脾性真是太難琢磨了!于心底暗自咕噥一句,這便窘著老臉,惶然出聲,「殿下息怒!下官蠢鈍,您切不可跟下官這個愚蠢的糟老頭置氣啊,您的身子為重!」
說罷,忙抬手撫向男人的胸口,為他順氣。
熟料,卻被殷朗一把拍開了他那只干枯的老手,惱怒的呵斥道︰「滾開!息怒管個屁用!今日你若不給本殿下想個像回事的主意出來,明日本殿下就尋個罪名,將你一家老小趕出都城,遣送到關外去喝風沙!」
聞言,馬夫子臉色劇變,顯然被他的話煞的大驚,全身顫抖不已,就連腿肚子都在轉筋,揮著冷汗,六神無主的吞吐道︰「下、下官想,下官這就想……」
言罷,開始絞盡腦汁的思量著主意。
殷朗冷冷拂袖,看來,不拿出點顏色給他看看,他還真以為他好搪塞呢!隨即,又繼續之前的來回踱步。
殿內的燭火微爆,伴著道道浮躁的腳步聲,有些擾人耳際。
冥思良久,馬夫子腦中赫然靈光一閃,激動的開口,「殿下,其實要對付瑞康王也不難,只要將他完全的孤立起來,哪怕他再有心機,即使他身邊有著能人給他支招,到時,也諒他翻騰不出個所以然來!」
殷朗腳步一頓,不明所以的問道︰「此話怎講?」
馬夫子干枯的手指拈著胡須,搖頭晃腦的接口道︰「下官想著,陛下那邊對他已是心存惱怒,這便會更加的偏重于您這里,前朝上還有大司寇一心輔佐您,若這個時候,就連大妃娘娘都站在您這邊……」
話未說完,便听男人爆了粗口,「放你娘的狗屁!」
咆哮間,步子獵獵生風,三步並作兩步的跨到了他的面前,一把揪起了他的衣襟,面染怒色,咬牙斥道︰「這便是你想的餿主意是嗎?嗯?你明知道我與那個壞女人勢不兩立,不共戴天,卻還要本殿下倚靠她的持住?!你的腦袋是不是被驢踢過了?」
衣襟被他揪的死緊,勒的馬夫子臉色赤紅,連連翻著白眼,氣息不穩的回道︰「殿、殿下……凡是應以大局為重,莫要意氣用事!俗話說,大丈夫能屈能伸,忍人所不忍,能忍所不能,方才能成大事啊!再者,您不過是口頭上假意與她言和,又不用真正的卑躬屈膝,僅是加以利用一番,待到將來事成還怕沒有反過來報復她的那一日嗎?!」
一番話說完,殷朗的面色漸漸回緩,像是將他的話听了進去,垂目似在沉思,須臾,揚眸,蹙眉問道︰「就算你說的有那麼幾分道理,可是,那女人自知我仇視她多年,又怎會傻到站在自己的敵對這邊?」
這時的馬夫子臉色已憋的紫紅,顫顫的指了指那只揪著他衣襟的大手,上氣不接下氣的道︰「殿、殿下請、高抬貴手,下、下官,快喘不上氣來了……」
男人眯了眯眸,這才一把松開了對他鉗制,負手而立,靜待回答。
得了自由,馬夫子急急吞吐了幾口空氣,好容易喘勻了氣息,這便順著胸口,緩聲道︰「殿下忘了上次前朝擁立您為儲君的事情了嗎?那次的事情,雖是以押後再議收的場,但下官曾派人側面打探過廣晟宮那邊的口風,據暗探來報,大妃娘娘那里倒是極力贊成立您為儲……」
殷朗的俊顏微變,詫異的問道︰「哦,竟有此事?那為何你一早不向本殿下透露?」
這事他當真一點都沒听聞,不過,這也不是什麼重點,問題是,也不知那女人到底在打著什麼主意?
難道,是想借機買他的好?!
馬夫子偷眼看了看男人的臉色,見他正在深思走神,吞了吞口水,聲音怯怯,「千真萬確!只不過,當時下官怕您惱怒,所以就沒敢告知您!」
殷朗冷冷掃了一眼哈著腰,滿臉惶然的夫子,語氣回溫道︰「接著說。」
馬夫子眼花但心明,一眼便觀察出了男人對此事心存不解,遂細細分析給他听,「其實,大妃怎麼想的,也不難讓人揣摩透,畢竟當時她的親子已被貶去了封地,為了將來打算,這才向您投來了橄欖枝,無非是想尋個倚靠,相互倚持一番,只要您將來登基,她也好順理成章的坐穩那個太後的位子!」
見男人點了點頭,面上浮現了一片清明之色,他緩了口氣,繼續說道︰「殿下別看現在的瑞康王又返回了王宮,但近日下官听聞,在禪州時瑞康王與大妃之間生了極深的嫌隙,而這嫌隙,仿佛是因當初他被貶去封地時引起的,且已根深蒂固!再有,自打他回宮後,更是一次也沒有去給大妃請過安,料想,她們之間就差沒有反目成仇,母子情斷了!那麼,既然大妃娘娘早就有意傾向您這里,那您何不趁著她們母子不合之際,與之假意言和?只要大妃有心向您靠攏,然後,您在適當的時候再稍稍添些油加些醋,將她們之間的隔閡離間的更深,直至破裂!一旦大妃對他徹底的寒心……呵呵,到時,所有人都已站在了您的這邊,看他還能耍出什麼心計,拿什麼跟您競爭儲君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