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憶起,難怪昨晚自他的隨侍將她拖走後,便一直沒有回來復命,原本他還以為隨侍是想將事情辦妥,要親自將其送出宮去,所以他也就沒當回事,不成想,一早就出了差錯,愣是讓那個賤貨逃月兌了!
他也真是蠢,一心念著舊情要放她一條生路,可她卻絲毫不知感恩,且要拉著他一起下地獄!
當真該死啊!
殷朗只顧得暴怒不已,根本沒有意識到事情的蹊蹺之處,忽而沉聲問道︰「她還對我父君說了些什麼?」
「很多。將你倆的事全部都供了出來。」哥舒無鸞平靜的答道。
男人的心繼續向下沉去,眸光不定,聲音轉低,「那她有沒有提過、提過……」
那件事當著她的面他真是難以問出口。
可哥舒無鸞卻听明白了他的意思,黯眉道︰「她當然提了自己已有了身孕,並且和你有關!所以陛下才會這樣的震怒!」
這時,殷朗的俊面白一陣紅一陣,慌聲解釋道︰「鸞兒,對不起,我之前不該疑心你,我是被氣糊涂了,我該死!你听我說,雖然我和她有過那麼一段,可那都是過去的事了,我承認我曾經很荒唐,但我與她早已斷了瓜葛,所以,她月復中的野種,我敢百分百斷定不是我的!」
他難道是在對她刻意澄清嗎?
眼下的局面對他如此不利,他非但沒有因此感到驚惶不安,冥思自救之法,反倒是還想著向她澄清自己的清白,以免在她心里落下誤會不成?!都到這種地步了,這個男人還分不分的清事情的孰輕孰重?!
他簡直是不可救藥了!
就此,哥舒無鸞黯沉下臉色,冷聲打斷了他的話,「你跟我解釋半天也沒有用,還是想好了應對的話,好好的跟陛下去解釋吧!將你的衣衫,發、冠理一理,即刻跟我走吧,陛下那里還等著你呢!」
她的細心提醒,令殷朗心中一暖,她是怕自己這副樣子去見駕會遭到斥責,所以……
看來,她還是關心他的!
滿心的欣喜充斥,繼而早已忽略掉了事態的嚴重性,這便听話的整了整自身的衣著,發冠。
忽而,听她凝聲問道︰「對了,你有沒有跟誰……」
以她的猜測,姚魅兒的背後定有推手在操縱,是以,她想問一問他都與誰人結過仇,好令他心里有一定的底,那麼也不至于這般的被動,只能被人死死的咬住淪落危機之中!
雖然她對他無感,但她也不希望他因此而受陷,她能幫到的只有這些,而此次到底能不能月兌險,也只能靠他自己了,況且,裴安那里也不會任由自己一直扶植的對象深陷危機而不管不顧的,定會想盡一切辦法救他,那麼她倒也不必過于為他憂心了。
可話剛問到一半,殿內卻突然闖入了一隊禁衛,看他們的衣著,顯然是御前的人。
接著,但見夏雪風雷一臉凝重的走了進來。
看到這,頓覺有一股不好的預感自心底冒出。
殷朗這邊本在為她剛剛說了一半的話感到模不到頭腦,忽見這行來人,愕然一愣,臉色隱變。
哥舒無鸞微驚間,詫異的問道︰「雷,你怎麼過來了?」
夏雪風雷掃了她身後的殷朗一眼,沉聲道︰「回大人,屬下受命于陛下,前來搜宮!」
聞言,哥舒無鸞怔忪須臾,接著心中猛沉,只因赫然憶起了殷離曾經對她說過的那番語意幽深的話,‘當心我哥哥,倘若他對你不利,不必給他留余地!記得把柄全在他殿內的那副美人圖下……’
美人圖下的把柄?!會是什麼?
不管是什麼,既然殷離那樣篤定能以此牽制住殷朗,便是一件令他難以翻身的東西!
也許,他早就將其移走了也說不定呢!
心驚的想著,不自覺的回首望了殷朗一眼,卻見這時的他臉色已青白交加,看到這,她驚悸更甚。
正逢這時,夏雪風雷已揚起了一道手勢,那隊禁衛得令一下奔入了殿內各處,開始大肆搜查起來。
只聞一陣 里啪啦的動靜響起,那些禁衛毫不留情面的將殿內的擺設、物事肆意的往地間拋,眨眼,滿地狼藉。
殷朗明顯心中凜然,卻在強撐鎮定,怒聲喝道︰「你們放肆!都給本殿下住手!」
夏雪風雷見他暴跳如雷,凝聲勸道︰「殿下還是不要為難他們了,屬下等也是奉命行事。」
熟料,男人絲毫不領情,咬牙斥道︰「說的對,本殿下現在犯不著跟你們這些雜種計較的!不過,待本殿下見過父君澄清一切,證實本殿下無罪,到時咱們這筆賬在好好的掰算一番!」
听他嘴上不饒人的斥罵著,對此,夏雪風雷不予理會,只靜待搜查的結果。
而哥舒無鸞這里卻是暗暗為他捏了一把冷汗。
搜宮還在繼續,氣氛已凝滯到了壓抑。
片刻,便有一名禁衛自內寢疾奔出來,手中還捧著一塊牌位,對夏雪風雷稟道︰「大人,東西已然查獲!」
哥舒無鸞打眼掃了一眼那塊由上好金絲楠木雕成的牌位,只見上面端端刻著︰‘顯妣敦慈李氏玉夫人之靈位’一排篆字。
玉夫人,不就是殷朗的亡母嗎?原來殷離所謂的把柄竟然是這塊牌位!
听聞,當年玉夫人不忠失潔,自殺而死,是以,陛下曾禁令內宮上下不準供奉她的靈位,若違此令,無論是誰,均以藐視君上之罪,嚴懲不貸!
今番,殷朗迎著風頭又被查獲私供亡母牌位,顯然是在陛下的怒火上澆油,怕是他兩罪加身,恐難再有翻身的余地了!
那麼,雷既是受了陛下之命來搜查殷朗的寢殿,那此事的泄露定與姚魅兒月兌不了干系,她料定是她泄的底,畢竟,他們之間有過一段親密的關系,殷朗有哪些機密她也不難察覺,若不然,搜宮之事也不會趕的這樣巧合了。
如果僅是與前充衣作出穢亂之事,有大司寇那里力保,殷朗倒也不至于被陛下追罪,大不了就是受一通斥責,禁閉思過,可又出了此事,那他輕則不保長王子殿下的頭餃,重則……
看來,幕後之人不但要殷朗出丑受責,還要將他置于死地!
忽然,只听一道狂怒的吼聲響起,「東西?!」
再看殷朗的眸中已怒痛交錯,嘶嚷道︰「拿開你們的髒手!」
隨即一把搶過了禁衛手中剛要奉向夏雪風雷的那塊牌位,如視珍寶般小心翼翼的攬向了懷中,接著,狠狠的招呼了那禁衛一腳,踹的禁衛險些踉蹌倒地。
饒是如此,猶不解氣,便欲繼續發泄怒火,哥舒無鸞見他已情緒失控,忙拉住他的手臂,提醒道︰「請殿下先冷靜,還是隨下官去見駕吧!」
聞言,殷朗滿目沉痛的望了她一瞬,最終強壓下了暴怒的情緒,道︰「好,就听你的!」
話落,甩開了她的素手提步便往殿門口走去,臨出殿門似刻意對自己的貼身隨侍使了個眼色,最後,身影逐漸消失在了夜色中。
他的小動作,絲毫沒有逃過哥舒無鸞的眼底,蹙了蹙眉,跟了出去,淡淡對身後的一行人撂下一句,「任務完成,你們且去復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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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注定不是個寧靜的夜,不知從何時起四下已然刮起了清涼的夜風,風勢一點一點轉大,吹的樹枝、花枝張牙舞爪的搖擺著,混著 里啪啦的刺耳聲響,仿佛來自幽暗地府的吶喊嘶吼,擾的人心驚惶難安。
殷朗已步入龍淵宮近半個時辰了,期間,自殿內傳出了幾道低沉的怒喝責問,那是陛下的聲音,然後便是殷朗的嘶吼咆哮。
因為殿門厚重,以至令人听不真切具體的談話內容,再然後,里面像是恢復了平靜,女子的耳邊也只余一片呼呼的風聲。
早在一刻前,裴安應是收到了殷朗那名隨侍的傳話,連夜匆匆的趕到了宮中,急急來到龍淵宮見駕。
其後,更忙打發太監入殿去通傳,結果一連被國君怒斥出來了兩次,眼下,他不得不耐心的等在殿外,靜候長王子出來,他才能去覲見陛下為他求情。
哥舒無鸞側目掃過負手立于殿下的裴安,但見他直直的睨著緊閉的殿門,眉頭緊鎖,臉色凝重緊繃,像是在為今晚突發的狀況驚憂不已。
不過,他來了這麼久,竟一句質問她的話都未發出,倒是令她有些意外的。
這時,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回首間,見是大妃的鳳鸞儀駕行了過來,緩緩停在了青石路間,接著,旦兒小心的扶著大妃步下了鳳輦。
見狀,哥舒無鸞忙迎上前去,一把接過旦兒手中的披風細心的為大妃披上,蹙眉憂道︰「今晚夜風甚涼,像是要降暴雨,娘娘怎麼這般不顧自己的身子?仔細吹了夜風受涼!」
大妃無心在意這些,只神思重重的問道︰「里面怎麼樣了?」
既然娘娘這樣問,且迎著風急急的趕了過來,定是听聞了長王子的事,不過,見娘娘一臉焦急的樣子,她不由得有些詫異,娘娘好像很是擔憂殷朗的處境,卻不知是何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