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科在虎丹城也听說了官員招考的事情,接到聖旨,縱馬狂奔,五天後,終于抵達曼城。離都一載有余,一切還是原來的模樣……
李科還沒回家中探望爹娘,風塵僕僕,進宮面聖。侍衛將李科領到初暖殿。
「臣李科,參見聖上,聖上萬歲。」
「免禮。」雲景坐在暖榻上,方見周侍郎坐在右側椅子上,李科走至他旁邊,微微點頭,然後坐下。
「官員招考的事,兩位愛卿有何看法?」
「這李翰林向來無主見,如果沒有人在背後撐腰,做不出事來」周侍郎道。
「本皇知道愛卿所指,不過還不到時候。」要在獵物絲毫感受不到壓力,盡情放松的時候,一網打盡,才是狩獵的最高境界。而他,向來享受獵物懊悔的眼神。
「目前最緊要的是,怎樣改變科考,弊除這種現象一再發生。」
「臣還沒想到怎樣推改科舉。」李科如實回答。接到聖旨回來的路上,他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未果。突然腦海中閃過一個人,這個人既然在官學和授課上有那麼多奇特的想法,說不定在這方面也有所突破。「聖上,微臣可否向聖上推薦一個人?」
「準,何人?」
「曼城書院夫子,陳逸。」
听到這個名字,雲景陷入沉默,半響,站起來,在堂內踱了幾步。其實在朝堂上的時候,就想到了這層,但一想到之前在柳妃處燕好的事,就摒除了這個想法。如今既然連李科都覺得這人尚且有辦法,何不拋開個人喜好,暫且一試。「來人,宣陳逸即刻進宮。」
「遵旨。」掌事陳公公立刻轉出堂外,安排小太監前去傳令。
正授完早課,在休息室內瞌睡的林依,听完太監的傳令後,睡意全無。「這位大哥,聖上讓我進宮,所為何事啊?」林依跟太監侍衛上了馬車,行了好一段路後問道。桃花小苑書畫大賞至今,已三個月,這期間,林依沒再見過雲景。以為日後應再無交集。怎麼今天突然有人來接她進宮見駕。她能有什麼事面聖的?又不是朝廷官員!再說自己,最近別說闖禍,連屁都沒亂放過,規規矩矩授課,扎扎實實育人……
「這個奴才也不知,夫子見到聖上不就清楚了。」小太監依實回答。就算知道,有關聖上的事,誰敢亂嚼舌根,又不是不想活了。
趕車的侍衛看來功力過關,車子既快又不怎麼顛簸,林依坐在里面,也不見暈車。三刻鐘的功夫,便到了宮門外。下車,進宮,一路上急匆匆,林依怕跟丟了,也不敢亂看。到了一處宏偉的殿外,太監讓林依停在門外,在門口稟報︰「啟稟聖上,陳逸帶到。」
「進來。」雲景的聲音在堂內傳來,渾厚有力。
林依入內行禮︰「陳逸參見聖上,聖上萬福。」
「免禮。」
林依站起來,抬頭,看聖上他「老人家」斜倚在上方軟榻上,斜著眼楮看著她。右側,除了周侍郎,居然還有一個熟人。「李大人,你……也在這」林依話只說了一半,恍然醒悟。
之前知道聖上的身份後,不是沒想過在虎丹,曬茶節之時,三人撞面對話一事,但一想李科雖是個官員,但府台不過是個地方官,再說虎丹遠離帝都,所以林依就沒再多想。現在看來,這李科和聖上,應該是早就見過。那說明在虎丹發生的一切,不過是個假象。原來一切都不過是一個局,這些上位者設好的一個局,只有自己一直不知道身在局中,傻傻的,以為一切不過是陰差陽錯,機緣巧合。林依性情雖好,凡事不喜多做計較,但不代表她是個傻子,被耍弄了知道後還能毫無芥蒂。
林依顧忌這雲景是君王,再大的怨氣只能壓下,所以只是漠然再看了聖上一眼,然後冷眼看著李科。
李科看林依眼神一下子由驚喜變冷漠,想是因為自己和聖上在虎丹相互假裝不認識糊弄他一事受傷,也不怪林依此時的態度。大大方方叫了一聲︰「又見面了,陳夫子別來無恙?」
做戲嗎,平時不想,可不代表不會。既然對方是這種人,也不值得自己真誠對待。林依看著李科,露出一個虛假的笑容「有勞李大人掛心了,幾月不見,李大人更加春風得意、豐神俊朗了。」
李科听出了林依口里的嘲諷,想起林依口才極佳,這時候,還是不要自取其辱的好。
周侍郎不知道三人在虎丹發生的事,听不出林依話里的尖酸,他見過林依兩面,對此人甚有好感。雖沒出聲,但對著林依微微頷首,算是打了招呼。
林依這人做事分明,不喜遷怒無辜。現在心中雖有萬股氣,但看到周侍郎頷首,也朝他微笑點頭,當然這笑容比之剛才,坦誠自然得多。
李科看著,心里想道,這陳夫子果然還是如此單純率真,凡事寫在臉上。
雲景隔了幾月,現在再見林依,居然心底有股欣喜。壓下情緒,雲景開門見山︰「陳夫子可听聞科舉官員勾結受賄一事?」
「陳逸不知。」林依生硬回答,一帶一絲感情。以前對他有過的所有感覺和評價,拋到九霄雲外。眼前這人,不過是一個古代耍弄權術的君王。她其實是知道這事的。書院里里是權貴子弟雲集的地方,關于朝堂的事情,傳得紛紛揚揚,她想不听到都難。
「無妨。」雲景還不知道林依那點心事?接觸了幾次,深知此人總想置身事外,遠離是非。「夏季科舉乃為了挑選官員,為我初雲百姓辦事。但負責科舉的翰林和尚書,勾結一處,收受賄賂,偷換答卷,泄露考題……」雲景見林依眉頭一皺,話一轉,直接下令,不給林依任何拒絕的機會。「本皇深覺科舉存在漏洞。陳夫子竟然對官學深有研究,這件事就交由陳夫子負責,十天之後,本皇要見到可行的法子。」
「陳逸只是一介夫子,此乃朝堂之事,陳逸插手,不合法道,還望聖上三思。」林依感覺泰山壓頂,再作掙。
「曼城夫子歷來就在百官朝政編制內,雖未賦予官職,但俸祿出自百姓上繳稅務。陳夫子食百姓朝奉之祿,不該為百姓盡一份綿薄之力麼?這就是陳夫子的為人之道,為師之責?」雲景聲色厲荏,恩威並施。
「陳逸領命,願全力以赴。」林依知道沒有退路,只好接下。話說這聖上真當她是神人了。這千百年來每個朝代都避免不了的弊端,朝朝代代貪官滋生的源洞,為什麼要她一個無權無勢、無財無業、無武無力的小女子來填啊,暈。
「來人,傳本皇旨意︰今日起,本季官員招考事務由陳夫子全權負責,李尚書、周侍郎從旁協助,所有官員,全力配合,不得阻擾。」雲景話落,太監前去頒旨,一錘定音,林依再次被推入沼澤,由不得置身事外安然清淨度日。
林依弩起嘴,心想,早在虎丹,自己踩入別人的陷阱中,早已身在其中了吧,只是那時渾然不知,才偷得幾日安然。
退出宮外,林依皺眉。進宮的時候,坐的是宮里派出的馬車,現在怎麼回去,是個問題。正準備認命以步當車的林依,被一個討厭的聲音叫住。
「下官有事想請教一下陳夫子,不知陳夫子可願到下官馬車上相商呢?」李科看到林依皺眉,知道她沒有經驗,不知道進宮面聖,要另備馬車,忙找個借口留人。
「好啊。」林依雖討厭被李科耍了一道。但好女要懂得動腦子,因為慪氣讓自己走上半天的路,未免太不劃算。有順風車干嘛不坐。大不了不想回答的時候裝聾作啞便成,對方不是聖上,林依可一點也不擔心他會拿自己怎樣。
二人與周侍郎打完招呼,上得馬車,林依不客氣找了個角落坐好,閉眼假寐,一副閑雜人等,請勿打擾的樣子。感嘆這廝挺會享受,馬車的軟榻夠厚夠柔軟,坐著很舒服。
李科本就只是想搭陳逸一程,在虎丹和聖上一起欺騙了他一事,李科深知理虧,換做自己,要是被人在背後耍了一道,可能反應更大。知此時他還氣在頭上,不如改天再另尋機會解釋。于是也不說話,一時間,車內一陣沉默。
直到了鬧市,林依方才跳下馬車,面無表情說了聲︰「有勞李大人。」然後看也不看李科一眼,轉身投入人流中,往家中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