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依又避了一天,方才回到宮中,集訓集訓事宜。手上殘留的一圈青色淤痕還沒褪去。林依盡可能將手縮進衣袖里,整天小心翼翼,就怕一個不經意,被聖上看見,引起猜忌。
可接下來的日子,也不用不著林依躲避,因為聖上沒再出現在集訓營附近,不,準確地說,是沒再出現在林依面前。林依既怕見著聖上,可一天沒見著,恐懼更重,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踢的那地方傷得太重了?
直到切磋大會正式來臨,林依終于見著了雲景,表面看來,依舊威風凜凜。林依暗自松了口氣,應該是沒事了,所幸沒那麼脆弱……
林依混在人群中,跟著一眾人前往宮門迎接西陵和水月兩國來賓。這時林依站在人群邊上,時隔六天,又再見到聖上。林依也覺得自己很奇怪,居然連過了幾天都如此清楚。林依告訴自己,那是因為每天都膽顫心驚的緣故。
今天的聖上,和往日見到的都不同。以往幾回,聖上都是一襲休閑的緞袍,頭上束發用一根錦帶隨意綁著,錦帶和衣袂在風中飄揚的時候,給人溫文爾雅瀟灑貴公子的感覺。今日的聖上,黃色的袍子上,朵朵金色的雲卷,神秘中帶著安詳。林依終于明白,為什麼初雲各宮各殿的柱子、飛檐、橫梁上都雕刻了各式各樣的雲卷,今日此種日子,聖上也是一襲雲卷雲舒的黃袍,原來初雲天子的「雲袍」就是清明朝代所指的「龍袍」。
再看聖上,本來就俊朗威挺,林依平日里感覺自己就到他的肩膀處,今天帶了皇冠,林依在人群中,微一抬頭,就能在人潮中看到他的側臉。此刻他正看著大開的宮門,眼神凜然大氣,往人群簇擁的正前方往前一站,便已撐起一片雲天!
半刻,宮門處兩撥人有序涌進,朝天子所在位置大步走來。左邊一撥三列,一白色錦衣男子站在前頭;右邊一撥三列,一紅衣姑娘和一青衣男子並列前首。兩撥人來到距聖上五步之前,站立拱手行禮「見過初雲聖上。」聲音整齊得就像訓練了許多次。
林依看著前方眼楮一亮,和紅衣姑娘並列站立的青衣男子,居然是上次在死胡同里救了自己的變態男。上次惦記祿兒,跑得匆忙,連對方姓名都沒來得及問,更勿論相報救命恩情了,連言謝都沒有。沒想這麼快就又見見面了。人與人的緣分,就是如此微妙,有緣總能相見!無論在何時何處。
而眼前這人,性情沉穩,應對有禮,兼之氣度不凡,和之前所見吊兒郎當的樣子,可謂天壤之別。林依一時也不敢斷定是否為同一人了。要知天下之大,相似之人,不足為奇。再說這男子,能在三國群龍相聚之處為首站立,可見身份不簡單。
果然,聖上對其的稱呼就為林依解了疑惑。
「西陵太子、公主,水月皇子大駕光臨,有失遠迎!」雲景舉手迎接,眾人退至兩邊,雲景便和兩國皇子公主並排進入,前往初箴殿。
一百多人入到初箴殿就坐完畢。主位上的雲景首先站起來,舉起塌前酒杯道︰「各位遠道前來,辛苦了!今天略備一粗宴,為各位接風洗塵!來,本皇敬各位一杯。」
眾人站起言謝行禮,然後齊齊舉杯飲下。聖上與兩國皇子公主客套一番,進食,然後再寒酸一番,宴罷,由御史大人將來賓送至雲來殿西廂歇息。
林依一眾則退回東廂,早早歇下,為後天的切磋大會養好精神,做好迎戰準備。
隔日,晴空萬里,清風送爽,三年一度的三國切磋大會,正式拉開帷幕。
比試按文武交叉方式進行,為期兩天,第一天上午比書法、畫畫,下午比騎術、射箭;第二天上午比詩詞、辯論,下午比劍術、內功。
書法、畫畫在皇宮御前花園舉行。
此刻,正進行第一場比賽︰書法比賽。
聖上和西陵太子、公主及水月皇子坐在東側,三國評判坐在西側,中間三張一米來長的方桌間距擺放,參賽人員各自站立在相應的桌子前。其余人士一律坐在北側。
評委拿出三首詩,分別標上1、2、3的標記,然後由各國君王抽選決定。雲景首先抽選,由缽中模出了2字,便有太監將詩讀了一遍,然後掛在樹樁上。
「正楷」雲景說了一聲。太監立刻大聲宣讀一遍︰「比試正楷。」
各國分別走出一名男子,站立在桌子中間。初雲這邊,負責正楷的正是林依。
正楷講究端莊得體,故不宜站立懸腕書寫。林依走到桌前,拉過一張椅子坐下,閉上眼,平心靜氣,然後抬起右手,不徐不慢,半響,一首簪花小楷落成。
林依收筆的時候,西陵和水月代表也已早一步完成。太監兩兩走過來,把三人的作品掛起。
首先由雲景和西陵水月皇子公主前往欣賞。
西陵男子的正楷端莊大方,秀雅精美,提頓、藏露,一筆一劃皆十分到位。而水月男子的正楷,清秀平和,嫻雅婉麗。亦是上乘之作。兩作品伯仲之間,難分高下。再看林依的簪花小楷,如插花少女,低昂美容;又如美女登台,紅蓮映水,碧海浮霞。三方對比,高下已見。
林依看聖上看自己的作品,竟有點像等待夫朗掀起花蓋頭般,有點緊張、又有點期待,就連她自己也不知道,是期待他的驚艷,還是其他?可雲景沒有露出欣喜,平平靜靜,就如同他看其他的作品一樣的表情。
雲景感覺到陳逸投過來的視線,轉身的時候眼楮掠過,一眼也沒有停留,和皇子公主們坐回原地。
輪到評委們上前評鑒。評委乃由三國始祖共同親點的族人,祖祖輩輩、世世代代
研究文武學問,不參與也不過問三國政事,如同游離在三國之外。每三年由族長執掌安排後代高人前來主持評選事宜,以保證賽事絕對公平公正。
三位評委點頭交換意見,不一會,結果已出。不出所料,林依博得頭魁,迎來三國眾人一致矚目。
雲景早已猜到結果,心有欣慰,自始至終沒有望林依一眼。
林依獲勝,本應欣喜欲狂,可是不知怎的,竟不覺心頭有幾分開心,更多是焦慮。
接下來,狂草還是初雲勝出,至于行書,則是水月勝出。第一科比試,西陵略顯落後。
接下來進行畫畫比試。三位評委早已準備好,掛出兩句詩句「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要求根據詩句意境,以半個時辰為準,要求三人合作一副。
林依沒見過幾人一起合同作畫,書法比賽結束後退回東側,離得較遠,看不真切,伸長了脖子,最後干脆站起來看。周明亮也站起來,他比林依高了足足一個頭,看林依還不斷踮起腳尖想看到更多的樣子,嘲笑了一下,還故意伸出手,放在林依頭上比劃了一下。林依自裝扮了男子,混在男人堆里,備受鄙視。此後最討厭別人拿身高開玩笑,見周明亮如此,狠狠瞪了一眼還不解氣,干脆捶了一下。
雲景坐在主位上,兩人嬉笑打鬧的情景,落到他眼里,如同打情罵俏!雲景眼神暗了暗,涌上一股復雜的情緒,頓覺煩躁,想逃離現場。以為只要不去看,就不會……
半個時辰過去,三組相繼完成,最後竟是水月國勝出。林依對三國都不了解。乃一介穿越人士,但或許是因為自己身在初雲,而祿兒,作為自己最親近的人,乃已故霄太子遺孤,百分之百初雲人士,加上現在又多了李科、周明亮兩個相對熟絡的朋友,林依有種自覺,把自己看成半個初雲人氏。有了歸屬感,自己心里希望看到初雲勝利。
而西陵,因為西陵太子,乃自己的救命恩人。這樣一來,沾親帶故,自然也不希望西陵落後于水月。可現在的勢頭,林依暗暗替西陵擔心。替太子捏汗。畢竟,如果西陵差得太遠,作為西陵太子的他,臉上無光不是麼?
上午的賽事結束,眾人又回到初箴殿進食,稍作歇息,方才移至馬場,繼續進行下午的賽事。
騎術比賽林依雖沒親眼見過,但因為本身對其不感興趣,所以林依一直消極地跟在眾人身後,偶爾還眯眼打盹,最後居然連何人勝利都是經由周明朗之口得知。
到了射箭的環節,方才興奮起來。想不到周侍郎看起來斯斯文文,偶爾還像個話癆老婆子一樣,居然射得一手好箭。百步穿楊的典故,在這里得到最好的詮釋。林依真想拍掌叫好,可有了前車之鑒,林依再興奮,也得裝出一副無動于衷的樣子。待周明亮下得場來,方才偷偷對他豎起一只大拇指。
林依不知的是,此後一段時間,豎拇指成為雲景最討厭的動作,差一點就淪為整個初雲最厭惡的動作。試想聖上討厭的東西,擁戴君王的百姓以及痴戀君王的少女,又怎會喜歡,討厭都還來不及!
剩余兩輪比試完畢,箭術一科,西陵兩人獲勝,初雲就周明亮這一輪獲勝;水月國稍遜一籌。
此時正好夕陽西下,丹紅灑落一地柔和,用最濃艷的色彩,為今天的賽事劃上完美的句號。
進食完畢,回到東廂,見祿兒蹲坐在門邊。祿兒不能出席,只能跟著太監宮女遠遠觀看。
「哥哥,周大哥箭術那麼好,要是能教我就好了!」祿兒雙手托著下巴,臉上擺滿對周明亮的箭術的濃濃羨慕。
「祿兒想學箭術?」林依也坐上門檻,挨近陳祿。
「嗯,不止箭術,還有武功。」
「祿兒不怕苦?」
「怕,不過咱倆,總得有一個會點武功,才不會任人欺負。」
「嗯,那你好好學吧,哥哥就靠你保護了。到時我主文,你恃武,咋倆攜手,打遍天下無敵手!」林依心想,歷史經過幾千年的演進,武功這種因子也在進化中慢慢消失掉了。所以自己連彎個腰、劈個腿都不懂,純屬正常。讓一個現代人,一大把年紀再去學,更不可能。所以,從現實出發,也只有把這個學武的希望寄托在祿兒身上了。
「噗」蕭敬听到兩人的對話,忍不住笑出聲來。
林依和陳祿朝聲音來源望去,見一個男子坐在廂房院牆上。林依終于能夠肯定,這西陵太子,便是恩人無疑。欣喜叫了一聲「是你!」方又開始擔心。這人那天在胡同里叫自己假小子,可見他知道自己是女扮男裝。今天在賽事上出現,還撥了頭魁。他一定是那時已經認出了自己。可他沒有當場揭穿她的性別。林依隱約感覺到對方是一個大好人。可他畢竟是西陵太子,現下賽事正熱,他處在自己的對立面,又知道了自己的秘密,這讓林依隱隱不安。就算撇開這些,現下在宮中,要是一個不小心,說漏了嘴,後果不堪設想。
蕭敬躍下牆頭道︰「你這個做‘哥哥’的,等著弟弟學武保護你,未免太無恥了!」蕭敬想起那天她在胡同里被幾個紅衣人追殺。覺得陳逸女扮男裝,可能是出于某種安全考慮或者情非得已,加上方才听得這叫祿兒的小孩子叫陳逸「哥哥」,也跟著應隨機應變。他雖然常年想方設法逃開太子的事務,甚至遠走他國四處游走江湖,但畢竟是皇室中人,知道什麼樣的場合需要小心謹慎,什麼樣的秘密,需要守口如瓶。說到「哥哥」二字的時候,還故意沖林依眨眨眼。
林依听得頭大,這西陵太子的性子,看似十分跳月兌。和他今天在眾人面前的樣子,差個了十萬八千里。林依想起某聖上,怎麼這些上位者都那麼人格分裂的!是皇宮高牆深院復雜環境所致還是遺傳因子作祟?畢竟古代最常采取聯姻的手段,導致國與國君王之間,多多少少有點血緣關系。
「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我這當哥哥的不懂武功,弟弟絕望無所依賴,才會下定決心,苦練成才。」林依嘴硬,想了半天,終于找到借口反駁,為自己開月兌壓迫幼弟的無恥之徒的罪名。
「原來如此,陳夫子果真是初雲奇才,連教育方式都高人一等。」蕭敬覺得陳逸很合他口味,被逼來初雲,看來也不是一件很糟糕的事情!也許是因為他博得頭籌的緣故,議論的人多了,自然就探听到了一些關系他的「傳說」。
「那是。」林依臭美接下。同樣是上位者,怎麼見到西陵太子自己就能放松心情,與之抬杠,看到某聖上,就覺得緊張壓抑?林依不解,最後得出的結論是︰問題出來某聖上身上。若非他一再逼得自己冒犯,恐懼作祟,又豈會每次見著,如驚弓之鳥。
「後會有期。」蕭敬還想說點什麼,听到腳步聲,感覺到有人要進苑來,放下話提氣一躍,消失在紅色瓦礫間。
林依和祿兒同時張大嘴。祿兒的想法是,什麼時候自己才能達到這樣的境界。林依的想法就是,怎麼身邊都是飛來飛去的高人?就沒一個正常點的?雖然早知自己在別人心里才是被鄙視為不正常的那個,仍沒有卑劣的自覺性。
果然,一分鐘不到,東廂就涌進了好些人。林依再次感嘆,這功夫要用到偷竊等「邪門歪道」上,大康變土豪,指日可待!
第二天早上,比賽繼續進行,如火如荼!場地依舊選擇在昨日書畫比賽的地方進行。
詩詞比賽的規則沒啥特別之處,和電視上和眾小說里描述的相去無幾,純屬個人獨秀!林依興趣不濃。打會兒盹的功夫,就進入辯論環節。
辯論環節以往屬于大會的重頭戲,用古人的話說是「春秋論戰」,重在探討四書五經,在古人看來,四書五經乃最值得探討且最深沉的學問,最能體現博學多智。可今天,要被林依雷人的問題顛覆掉,摧五官滅六感,人稱初雲第一斷袖陳公子……
老規矩,抽簽後,西陵首先提出問題,水月和初雲搶答。因為林依相較失色,基本沒有為初雲做貢獻。只靠李科和周明亮兩個腦子與水月三個腦子作戰,十個問題水月搶答並成功答對六道,初雲答對4道,稍微落後。
接下來輪到水月出題,西陵和初雲搶答。林依依舊正常發揮︰無所貢獻!十問九不知,西陵搶答並成功答對七道,初雲答對3,再度落後于二國。兩國來賓開始對林依嗤之以鼻︰「反應遲鈍,頭腦簡單。」;初雲人士則恨不得上場把林依扯下,代其出賽。
時間流逝,終于輪到初雲出題,水月和西陵搶答。二國人員,還不知風水已開始輪流轉動。眾人開始還在冷眼,看初雲能拿出什麼有學問的題來。可接下來看李科和周明亮在林依的指手畫腳之下,搬了一塊類似夫子所用講授的木板出來,抬到西陵和水月參賽者面前,擺在雙方中間,一張長一指,寬一指半的卷紙釘在上面,最上方寫了一行字。
林依指著那行字把問題讀了一遍「左邊弧線和右邊弧線是屬于同一個圓嗎?圓圈缺口部分的兩端能完整地接上嗎?」
雙方眾人一看,字的下方,畫了一個圓,在圓的左半部分畫了兩條豎線,兩豎線大約一指關節的距離,兩豎線之間圓圈上下兩部分彎曲處的弧線缺開。
半響雙方舉手搶答,西陵反應極快,佔了先機。「不同,肯定接不上。」水月國的人暗暗遺憾,瞬間就能作答那麼簡單的問題被搶去。
林依回答︰「答案錯誤,不得分。」
水月國三人,眼看著左邊的弧線,明顯就比右邊狹窄了不小,顯然是不能接上的。可西陵的回答里也說明了不能接上,那個陳逸卻說答案錯誤,那就能剩下一個答案︰就是左邊的圓和右邊的圓屬于同一個圓。三人商定,回答︰「同一個圓,但不能接上。」
林依笑了一下,道︰「錯,不得分。」
兩國的人開始不依了,站起來抗議。
林依早料到,拿出備好的剪子,走到前面,拿掉左邊的釘子,把左邊的弧線剪下來。說了一聲,「看準了」,然後往右半圓的接口上一放,完好地接拼成一個圓。
眾人不信,幾人上前試了一下,結果同上,不得不承認。心里想,那一刻大概真是鬼遮眼了。兩國人員皆答錯,這一分,自然歸初雲所有。
坐在主位上的雲景,雖然也是和眾人同一時間見到林依這道古怪的題目,頗為新奇,但早就見識過他奇特古怪的思維,沒有詫異,更多是欣賞和期待。卻又一再警示自己履行三不政策︰不要好奇,不好去想,不要一再被一個男子吸引!
接下來,林依念了第二道題,也就是當初考周侍郎的那道。「一頭牛,它的尾巴向東,頭向西,當牛在原地向左轉三圈,向右轉四圈,再向左轉兩圈,最後向右轉一圈,請問它的尾巴朝哪?」
眾人方才看初雲出題古怪,本來有點緊張,不料接下來的問題根本不難。拼命在紙上東西南北比劃起來。幾人劃得暈頭轉向,不一會,依舊是西陵搶得先機。一個男子站起來答道︰「向東。」
林依笑了笑,回答︰「錯。」
水月國人員一陣迷惑,以為是自己轉暈了,三人再重新畫了好幾次,就差沒拉來一頭牛原地轉圈了。可得出的結論,依舊是東。可這陳逸方才都已經說錯了,自然不能再說東。眾人一時不知如何是好。半響後,評判敲了一下鑼鼓,拉長聲音宣判︰「時間到。」
眾人望著陳逸,等待答案,好奇心已經壓過對勝負的渴望!展現出無比強大的求知欲。
林依想著當初周明亮就是在這個問題上落了陷阱,就朝周明亮挑了挑眉。周明亮會意,站起來道︰「朝下。」
執著于「紙上涂鴉者」,還在大聲叫嚷︰「明明是朝東」有人腦子浮起牛的樣子,點點頭贊同,又搖搖頭,抱怨自己的愚笨。評判最後的判決,依然是兩國皆不得分,初雲又獲得一分。
水月皇子本是性子冷淡之人,昨天比賽進行了一天,水月無論輸贏,皆一臉雲淡風輕。可今天見著林依一連兩道奇特的怪題,任是性子再冷,無喜無欲,也被吊起興致。盯著林依看了好幾眼,轉頭對雲景道︰「初雲人才濟濟啊,光是這陳夫子,就聰慧機智無比。」
雲景笑著頷首,不予以評價。眼楮看著台上眾人,就是倔強著不肯多看林依一眼。不過心底暗暗擔心,因為一而再,再而三出這樣古怪的題目,聰明人,大概有點了解林依不按常理出牌的心理,模出了門路,就不好說了。
接著第三道題目。林依拿出一張灰色的畫紙,四角盯在方才豎立的木板上,再抬到西陵和水月參賽者面前,擺在雙方中間。只見一張長方形,一掌左右長度的灰色畫紙,四角被釘在木板上面,這灰色的紙張,來之不易,因為初雲尚沒有彩紙。還是林依請教了染布的法子,臨時粗陋制作出來的。還好沒影響效果。而且因為自己美術功底不過關,還央求了周侍郎幫忙畫圖。平白無故又欠多了人家一份人情。
灰紙最上方寫了一行字。林依指著那行字把問題讀了一遍「不能用內功或者外里推動木板或者紙張,更不能觸踫紙張或木板,怎樣才能看到紙上圓圈轉動起來?」
眾人一看,灰色紙中間有一個小小的黑色圓點,外面數十個大小相同的小稜形圍成一個大圓圈,再外面用相同的圖形圍了一個更大的圓圈。
眾人看了半天,想破了腦袋,都想不出,無人搶答。時間到後,林依公布答案︰「雙眼注視中間的黑點,前後移動自己的頭,就能看到紙上的圓圈在轉動。」
眾人依著林依的法子,試了幾遍,果真如此。嘖嘖稱奇,又暗暗佩服,心里充滿好奇,這陳逸,是如何得知如此古怪的東西?
林依閉嘴不言,這種都是現代常看到的利用視覺錯覺與幻覺,達到欺騙眼楮最後欺騙大腦的法子。古人沒見學過這樣的原理,不懂純屬正常,懂了才不正常。
接下來的問題,林依繼續問了幾道比較深且有趣的腦筋急轉彎題目,以及一些如「鴨與魚」、「能看出多少個人」等有關視覺錯覺與幻覺等題目。導致最後十個問題全部問完,兩國居然都是一個也沒答對,初雲在提問上獲了全勝,拿下十分,加上之前搶答西陵四道題目及水月三道題目,共計十七分,不僅大獲全勝,還成就了初雲開國以來辯論最高的分數,當然,也一舉刷新了三國開設辯論賽以來的記錄。
古人誠不欺我,但今天自己卻利用大學里學到的知識,誠心欺騙古人來著!罪過罪過,以前在現代沒做什麼壞事,就下了古代,現在這樣「行騙」,以此類推,會不會下十八層地獄啊?林依在心里自我計較一番,一會皺眉一會捏眉。
蕭敬看陳逸如耍寶一般,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大。他被逼領隊前來,本就不在乎比賽輸贏。只要贏得其所,輸得其所就行。水月皇子也是一臉雀躍的樣子。雲景看著二人的表情,反而能看出幾分不高興的樣子。
三國眾人都迷惑了,怎麼這次的切磋大會,上位者都一副無關緊要的模樣。反觀初雲聖上,現在初雲略勝一籌,怎麼反而表情沉重了?
不過,這場賽事中最興奮的要數西陵公主蕭雯。看著林依的眼楮,泛著一片晶亮。這公主的性格,非一般的活潑。從賽事開始至今,只要看到精彩處,必然拉著她皇兄的手,述說不停。
而西陵太子,衣袖被拉著得皺巴巴的,偶爾還拉扯下幾絲頭發,連宮女們看一個偏偏公子的風朗被破壞掉,都覺得不忍。可這太子只是對著公主寵溺地笑笑,兄妹間的感情,深厚至此,羨煞旁人。
辯論賽事結束,眾人津津樂道,林依繼斷袖事件,再度成了風雲人物,備受爭議。
下午的賽事乃劍術和內功,也是林依最期待的節目,準時進行。
林依再次看到那些高手在空中飛來飛去,銀白色的利劍在空中踫撞,濺出火花,將旁人衣服燒灼出一個個大大小小的洞;兼之手掌左拍拍,雲袖右翻翻,練武場上飛沙走石。林依看得嘴巴大張,心想,這才是高手對決……
黃昏時刻,所有賽事全部結束。評判團統計完畢,宣布結果,初雲大獲全勝,不出所料。西陵在武比上迎頭趕上,居然勝了水月一分,成全了林依心意。
雲景站起來,拿出東道主的氣魄,卻說了一番謙虛的話語。林依也不知是見雲景從頭至尾都像沒看她一眼,有點賭氣的成分,還是因為覺得那是一套政治手段。對雲景,不去看,也不去听。一番話下來,只有「晚宴」二字林依听得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