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台城三天了!
自離開曼城,至今已經足足七天。從初雲帝都曼城到此邊陲之地,光日夜趕路,就花了足足四天時間,身心俱疲!
城牆外難民雲集,偶有出城或進城的行商,都被搶劫一空,人心惶惶,乃至如今,官府怕難民入城,會如蝗蟲過境般掃蕩一空,為保城內眾富商的安全和小戶人家的生活安康,官府禁閉城門已有數日,現下別說難民,就連官府之人,沒有府台的公文,都不能擅自出入。
台城內經濟蕭條,兼之‘通貨膨脹’!商人走販,各行其道,卻又不約而同地把糧食肉菜的價格吊得老高!怕再過不了幾天,那些小戶人家,拿不出銀錢來買賣糧食,到時窮途末路,城內也要暴亂了。
林依站在城牆上,天剛放晴,灰蒙蒙中帶著煙青!水患已過,臨時搭起的營帳,一個個在城牆腳下,繚繞著輕煙,終于有了一絲生命的氣息。遠眺,山林草木,有了陽光的照耀,開始冒出點綠意,入冬前最後一撥大雨已過,這片邊陲之地,萬物開始復蘇,竟似大地回春般……
林依將視線收回,在城樓上來回踱步,陷入沉思中。昨晚探子來報,還有一千里,即兩日的時間,賑災的糧草就到,剛好能接上救濟,就不知如此龐大的難民數量,賑災的糧草能維持幾天?
「城樓風大,陳夫子還是回房吧!」
「嗯。」林依盯著眼前這張英俊的臉龐,低低應了一聲。卻不抬步,沉默了半響,又陷入自我思緒中。
那天離開曼城,染霜和祿兒都被那廝當成籌碼留在他身邊,唯有霓裳姑娘跟著自己,當然,還有眼前這位。如今她終于知道他的名字——墨雨,一個有著和黑衣大哥一模一樣臉龐和體型的年輕男子。因為墨雨,她終于知道黑衣大哥的真名——墨楓,也終于知道他們是雙胞胎,墨楓是已故太子雲霄的貼身侍衛,而雲墨則是雲景的貼身侍衛。
這些消息,不過是雲景那廝願意讓她知道而已,其他更多的,就不得而知了,無論她如何糾纏如何追問,雲墨依舊守口如瓶,要麼七拐八拐,避而不談,要麼干脆對自己的問題忽略不听……丫的那廝的人,跟得久了,也學了那廝的德行,讓自己佔不了絲毫便宜!
回了房間,墨雨依舊跟在身後,林依回頭,本想瞪他,奈何見了這張臉總無法擺起臉譜,只得有氣無力地詢問︰「有事?」
「給主上寫信的時間到了!」墨雨面無表情地說著。
大哥是因為她而去世,本應責備不是麼?但他無法對她有一絲的苛責,因為她是主上喜歡的人,或許,更因為她是大哥舍棄性命也要維護的人,所以,更加不能去責備,怨恨!墨氏一族,生來就是那樣的命運,一生為主,絕無二心,主子在人在,霄太子既去,小皇子得以所托,大哥泉下有知,總算有點安慰!
「嗯?嗯,好!」林依回到房中,一分鐘不到,拿著一小撮紙走出來,遞到墨雨手上。對方低頭一看手里輕飄飄的卷紙,臉上浮上不悅,看林依的眼神,有絲怨懟的味道。
「就這麼多?陳夫子確定不需要再添點?」墨雨頭痛,想起上次就替墨天頭痛,自己是否該慶幸留在主上身邊的是墨天而不是自己。
「精煉簡潔,不好麼!」林依無法直視這張臉過久,轉身進房休息,留下墨雨一人,百思不得其解。她那份淡淡的愛戀,早隨著黑衣大哥的離去而為之消逝……煙花未冷,尸骨已寒!
曼城皇宮,初暖殿書房。
墨天站在書桌前,兩手背在後面,捏著一小撮不能稱之為書信的書信,看著主上,有幾分猶豫。想當初接到台城來的飛鴿傳書,拿出來的也是那麼一小撮,聖上起初是滿臉期盼滿面欣喜,待看完後臉色陰森得窗台外的銀杉都快被凍傷了!
待聖上恨恨把卷紙擲在桌子上,他故作不經意拿起攤開一看,終于知道聖上為什麼擺這樣的臉譜了,只見紙上寫著這麼一句話「剛到,手累。」果然極其簡單扼要!蒼天可證,還從沒人膽敢對聖上說手累不想多寫的。
墨天微微搖頭,也是,莫不是既行為獨特又蕙心蘭質,又怎麼得到主上的青睞,那麼多美人視而不見,冒著天下人的指指點點和佳人的躲避反抗,都要糾纏到底!好吧,獨特就獨特,新鮮有趣,未嘗不好。只是,這接信的差事,能不能換個人啊?這陳夫子一日不歸來,自己是沒好果子吃了。
「傳我口諭,下次給本皇的書信再這麼草草了事,就把何染霜丟回如勾欄院,終生不得月兌妓!」雲景搶回墨天手中的卷紙,再看了一遍,重新卷好收入懷中,然後揚起陰測測的冷笑吩咐。這丫頭何時乖乖听話過了?野馬傲囂,馴服的過程才使人自豪感滿滿的不是麼!
墨天接下任務,即刻飛鴿傳書。
台城這邊的墨雨,接到信鴿,如實傳話,一字不改。
「暴君,嘔死。」來來回回就只會拿人威脅人這招,林依心里鄙視著某人,卻又自個兒窩火,偏生就此一招就能把自己吃得死死的。
「陳夫子對主上有任何意見,都可以寫在紙上,凡請盡量詳細點。」墨雨對林依是深深「佩服」了,夫子不都應該哩嗦的麼?怎麼眼前這位如此例外!主上也是,以往如此寡薄淡情的人,動起情來,讓屬下們都不得安生。
「好!不過還請告訴我那幾只瘦鳥的最大伏重量,別到時候賴我累死鳥不償命!」林依一副好說話的爽快模樣,說出的話卻讓人郁悶至極。
自己怎麼看,任誰看都是個頂天立地的熱血男人,‘累死鳥’這樣的字眼,她一個姑娘家怎麼就能如此當著自己的面說出,而且還那麼自然,臉不紅氣不喘,無語!墨雨干脆不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