嘆息帷,嘆息之牆以內。
暴戾的巨獸怒吼,就像風暴一樣席卷著整座森林。
夜澗緊緊跟在影漣風痕的後面,雙手插在脖子上,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他靠近影漣風痕,露出兩排潔白的牙齒,說︰「我從山里來的,第一次出來,所以很多東西都不知道。」
「山里來的?」影漣風痕有意無意的重復了一遍,卻並沒有轉過頭看夜澗。顯然他無心知道夜澗的過去,但眼中仍然充斥著疑惑。
「對啊,風族束風王國的破弦山里出來的,這世界太奇妙了,你說是不是?」夜澗認真地回答影漣風痕,像一個初入世界的探知者。
影漣風痕白了他一眼,然後嚴肅的說道︰「叫我的名字。」
夜澗一臉的無辜,死纏爛打的拉著影漣風痕的袖子,嘴里一直嘟噥著︰「多告訴我一些我不知道的事情吧……」
影漣風痕停下腳步,模著他的發際線,然後沉沉的哀嘆。「你听說過100年前的那場聖戰嗎?」
「沒听過……」夜澗搖搖頭。
「那你知道一直是什麼人控制和維持神之領域嗎?」
「不知道。」夜澗蠕動著薄薄的嘴唇,一個字一個字的說。
「你知道零泣嗎?」影漣風痕繼續問。
夜澗的回答還是三個字。「不知道。」影漣風痕揚了揚j ng細的眉毛,眯著眼楮看著夜澗。「那你從哪里來?」
夜澗搖搖頭,又點點頭,半明半不明的,完全還沒從一問三不知中改過口來。「不知…道」影漣風痕直直盯著夜澗,夜澗一陣寒顫,汗毛豎起。擺了擺手,靠在樹干上,懶散地坐在地上。
「神之領域是由十二翼零泣和十二翼魂泣共同掌控的,然而在那一年魂泣大肆攻擊零泣,魂泣與零泣的戰爭不可避免的發生,整個大地都在顫抖,甚至殃及了塵世,通往塵世的出口也破碎了,也就是說神族再也沒法到塵世去了。」
「十二翼零泣和十二翼魂泣有什麼不同嗎?」夜澗撓撓頭,然後托著腮問。
「有兩棵巨大的神樹,支撐著整個神之領域,十二翼零泣是由最東邊的那棵神樹,叫無極。從各個神族里挑選出十二個,然後進行召喚,最後賜印。魂泣也是如此,只不過是另外一棵叫無量的神樹。兩者之間是對立的,所以導致一百年前聖戰的發生。零泣和魂泣在那一役中,也不知道隕落了多少。」影漣風痕琥珀瞳仁里閃爍著不穩定的光點,似乎在輕微的顫抖,流露著一股隱喻的悲傷。
「你是零泣嗎……」夜澗看著影漣風痕驟然間變化的面龐,像是突然涂抹上了一層寒霜,蒼白憂郁,弱弱地問了一句。
「嗯。」影漣風痕低下頭的那一瞬間,夜澗從他的眼楮里看到了一股絕望和一泓悲傷。
「是十二翼中,最厲害的那個嗎?」
影漣風痕長長的吸了一口氣,然後陷入一片沉默。然後開口道︰「不是,是四翼,越靠前,往往就越強,但也不是絕對的。」
影漣風痕的瞳孔里有股混沌白光,似乎在遙想。
「哦,那在這一百年里,你有沒有再見過你同伴。」
一陣一陣疾走的風,猶如光束般掠過整片林海,婆娑的樹葉沙沙作響。影漣風痕的聲音融進獵獵的風嘯中,帶著一股低沉的音調,徜徉而去,他說︰「沒有……」
影漣風痕望向天空破碎的絮雲,口微微翕動著著︰「零泣和魂泣雖然掌管各個神族,可是真正掌管神之領域的,卻並不是我們,而是被稱作是神隱和魂爵的人,沒有人知道這世上有幾個神隱,幾個魂爵。有人說他們是無極和無量之子,卻也沒有人見過他們的模樣,他們就像一個謎一樣存在著。」
夜澗半懂半不懂的點點頭,手指輕輕撫模他薄薄的嘴唇,像是在消化剛才影漣風痕告訴他的那些陌生詞匯。看著影漣風痕突然沉下來,夜澗拍拍影漣風痕的肩膀,發現他比自己矮那麼一小點,有些得意的,嘴上卻說︰「對不起啊,我不是有意讓你回想起過去不開心的事情的,我真的不是有意的……」
等到夜澗反應過來的時候,影漣風痕已經邁開好幾步了。而背後,響起一陣嘩啦啦的聲響,好像有什麼東西朝他身後模過來。夜澗想沒敢想,連忙跟了上去。手勾在影漣風痕的肩上,露出整齊的兩排牙齒,咧著嘴對影漣風痕笑。「我……」
話還沒出口,夜澗的臉一瞬間刷紅,雙手用力掐著脖子,對著影漣風痕使勁地搖頭。影漣風痕手在虛空一揮,夜澗就跪倒在地上,然後對著他大喊︰「你想弄死我啊,我差點窒息了。」
「我告訴你啊,你下次再……」影漣風痕直起雙指的剎那,夜澗雙手舉在頭上,做出投降的姿勢,再也沒敢發出聲音,腦袋還使勁地左右搖著。
「好吧,我們去嘆息帷干什麼?」夜澗湊近影漣風痕的身邊,本來想把手勾在他的肩上,但一想到剛才那股窒息的疼痛感,便像觸電一樣縮了回去。
「你把嘆息帷的嘆息之牆沖破了,那想要進去嘆息帷就簡單了。」影漣風痕注視著前方浮沉的霧靄,如絲帶一樣飄遙著。
「我?什麼時候?」夜澗眉毛驟然緊縮,好奇的模樣,像一個無法滿足求知者,卻渾然不知正是他自己打碎了通往嘆息帷的牆壁。
影漣風痕的腳下隱隱浮現出來無數金黃s 的光暈,然後他的身影就眨眼間融進霧里。「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聲聲震天動地地嘶鳴,仿佛就在耳邊。前方,是漫漫迷糊的光景。偌大的林海上,風宛如刀刃般切割,把林海一層一層削掉。
越往深處,周圍的溫度就明顯的低下來,呼吐出的氣,都濕度的起了一層薄薄的白霧。夜澗謹慎的環顧四周,巨獸怒吼的聲響似乎就在跟前,可走了這麼長時間的路,也不見有什麼龐然大物襲擊他們。而且深林心髒處,似乎透著一股寒氣,冷的像嚴冬,夜澗的眉毛上已經覆上了一點並不明顯的白霜。
「怎麼回事?我怎麼感覺溫度越來越低。」
「的確,而且巨獸的吼叫似乎就在周圍,可是半天也不見個他們的影子,有點不對勁。」
縱觀四周,無論是奇峰,古木都存在著本質上的區別,這種區別是什麼,也無從說起。遠處像是一片迷蒙的風雪,迷離的似乎又有點虛幻。忽然,無數高頻率的蜂鳴聲從遠處的上空,破空而來。
「什麼聲音?」夜澗突然問道。
「不知道,像是飛速流動的某種東西。」影漣風痕望向迷蒙的遠空,耳听四面,臉s 霎時間變得凝重,仿佛他的臉上覆上了一層雪霜。
嗖嗖
是千萬支箭弩劃破空間的尖銳聲音,越來越近。
夜澗抬頭望向遠空,無數銀亮的光點,像星羅棋布的星辰,密密麻麻的朝著他們兩個刺來。夜澗觸目到那些不斷在他瞳孔放大鋒利的、冰刃狀的銀s 固體,眼楮都要掉出來了。大叫一聲「跑」,便如離弦之箭瘋狂向後暴退。單腳猛踏在地上,爆裂開大地,向後彈出數丈之遠。
一股刺骨的寒氣,隨著虐風直撲夜澗和影漣風痕。兩人同時感到背部流動的血液,明顯的在停滯。寒氣直入鑽心,使得他們起伏的呼吸開始緩慢,衣服和皮膚上凝結出顆粒雪晶。
風嘯聲,像打雷一樣的爆響。
就在生命被死亡牢牢攫住的恐懼,彌漫心頭時。影漣風痕突然不要命的停止了腳步,轉向身後望去。「寒流好像消散了……」如此危急關頭,夜澗被影漣風痕這一句話給愣住了。巨大的沖力使他的身體,如一顆炮彈般砸向前方一棵巨樹。只听「 」的一聲,夜澗的身體撞在巨樹龐大的軀體上,巨樹碎裂斷枝,轟隆的倒下來。
轟隆聲中,傳來一聲哀怨的怒吼。「影漣風痕,救我啊。」
影漣風痕走到斷裂的巨樹旁,听見夜澗的聲音,從有兩米寬的樹身下傳來。「幫我把它挪開。」影漣風痕挪開樹身,就看見夜澗被壓的四腳朝天,流著鼻血,禁不住噴笑出來。
「你還笑……」夜澗在地上爬了爬,卻沒見他站起來。影漣風痕尷尬的把他扶起來,拍掉他身上的灰塵。
寒氣,突然又如狂風般呼嘯而來。而讓夜澗和影漣風痕疑惑的是,寒氣似乎沒有那種逼人的刺痛了,反而溫和了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