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家上上下下都在為杜子騰中榜的事歡呼高興,連家丁出門都神氣的揚著下巴對人說,
「我是杜家的僕人哦,我們家杜少爺可是今年科舉的狀元!」所謂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大抵是如此了。
這幾天杜家的門檻也差不多要被人踏平了,往來送禮的人特多,杜老爺收禮收到手軟,笑的嘴都抽筋了。而杜子騰本人幾乎被當神一樣供著,各房夫人,兩個妹妹,府里家丁輪流上來噓寒問暖,生怕他哪兒不舒服。只有元寶非常之淡定的坐在窗前繡鴛鴦。
她一人坐在窗前,能擋住整個房間的光亮,想要忽視她都難。不過元寶的女紅做的還是非常不錯的,一針一線繡出來花草鳥獸栩栩如生,活靈活現。就沖這手藝,她要真是男的,可能會勉為其難的把元寶娶回家。
門雖關的嚴實,可杜子騰躺在床上還是能听見外面的熱鬧聲,以及她親爹洪亮的笑聲。當時只是為了應付她爹才答應去考狀元的,反正也只是試試的心態,現在真考上了,還有些心煩了。
官場顯惡,朝堂里又耳目眾多,一個不小心得罪了人被人盯著,那要不了多久她女子的身份就會被人揭穿。到時候一個欺君之罪定下來,掉的可不止她一個腦袋,杜家上上下下都得跟著倒霉。
明天就要去覲見皇帝了,她得想個法子拒絕為官,或者做一個只有頭餃沒有實權的「弼馬溫」也行。自從中榜成了狀元後,天天被關在屋子里,她爹生怕她出去遇上什麼不測之事。她想著心里正煩悶,家丁來報說,周老夫子請他去學堂一趟。
在杜家眾人眼里,都認為杜子騰這次能奇跡般的中榜都是有周老夫子的提點才成的,因此周老夫子的話,他們不敢違背。杜子騰高高興興的出府,聞著路邊的空氣都覺得新鮮。一路上都有人同她打招呼,那種熱情讓杜子騰有些意外。看到那一張張樸實的臉,她突然想,如果將來自己真的為官了,一定要做個好官,讓這種真誠溫暖的笑永遠出現在百姓們的臉上。
這樣一路恍惚走著,來到了學堂前。高高的石牆,小小的院子,窄窄的門,而現在站在門外,她竟然已經有了感情。
她笑著抬腿一步步朝里走,穿過院子,走過正廳,又繞了回廊,才到師父的門外,便听到里面有聲音。
她奇怪的敲了敲門,這個時候有誰來啊?因為她中榜的喜事,老夫子特意放了學生們三天假。
听到老夫子說進去,她推門而入,只見師父正坐在四角矮幾前與一男子對奕。這男子一眼望去也就二十出頭,五官端正,她一進門,他便抬頭對她微微一笑。是一個極普通的笑,溫暖而明媚,卻又有種震懾的感覺。
他身體端的直,舉棋落子間自有一股氣度,明明笑著一臉親切,卻威儀並生。杜子騰心里「咯 」了下,直覺眼前坐的這個男子是個人物。
她剛見來一會兒,只見男子輕松的幾個落子便讓師父皺眉苦思,陷入難境。他笑著品了口香氣四溢的茶,又抬起頭望著她笑說,
「坐啊!」
周老夫子這才扭頭看了看她說,
「你來了啊,徒兒,你來幫為師下,定要贏過這個臭小子!」說完還不等杜子騰拒絕,便起身把杜子騰按坐了下去。
杜子騰望著眼前的黑白棋子發麻。汗,她哪兒會下棋啊,頂多會紙上談兵。
反正下棋不是輸就是贏嘛,她不會下棋擺明了贏不了,那就隨便下等著輸就行了。
于是,她一坐下,執起一顆子干淨的落下。
子才落下,身後的師父就倒吸一口氣,對面的男子也猛的雙瞳放大。杜子騰不自覺得的身體僵直,心跳加速,臉色羞紅的不安問道,
「怎麼了?這里不可以落子嗎?」她真的是生平第一次下棋啊,鬧了笑話該多丟人啊。可師父不給她辯解的機會就讓她坐下了。
只見對面男子蹙眉細思起來。周老夫子高興的拍了拍她的肩膀興奮說,
「絕啊,為師怎麼沒想到走這步呢!」
杜子騰皺了皺眉,一臉疑惑。真是坐立不安,煎熬!趕緊結束吧。男子思慮半天後落下一子,看向杜子騰方向客氣的說請。
杜子騰掃了掃棋盤,把自己的白子移到空的地方去。身後再次傳來倒吸氣的聲音,這次杜子騰已經無所謂了,反正她不會下棋,招人笑話就招人笑話唄。
周老夫子生氣的拍她的肩斥,
「這是死路,你怎麼閉著眼楮走?」
杜子騰無奈的在心里翻了翻白眼。等男子下完後,她又繼續隨意落下一子。身後的人沒了呼吸,好久才從喉嚨里擠出幾個字,
「高,實在是高!」
「子騰,你陪……周公子下,為師今天太興奮了,決定親自下廚獎賞徒兒你!」
「師父你還會做菜啊?」杜子騰忍不住扭頭驚奇的問。只可惜周老夫子已經高興的跑了出去。
對面的男子執著黑子,一邊凝神找著位軒,一邊笑說,
「周先生可是名廚,只是不輕易下廚,杜兄今天有口福了!」
杜子騰因為模不清對面人身份,也跟人不熟,只好呵呵呵干笑說,
「是嗎?那一會兒得多吃點!」說話間,男子落子。
杜子騰又隨意移一子,心想,怎麼這麼長時間了她還沒敗啊,運氣不至于這麼好吧。見男子又皺眉深思,想著師父剛剛稍「周先生」她又猜起對面男子的身份來。
那日揭榜後進宮朝拜,第一次入宮,百官齊聚,威嚴的場面讓她屏氣凝神不敢多看。頭一直是低垂著的,封了賞後就去拜佛祭祖了,然後敲鑼打鼓在京都繞一圈。
雖然當時她沒看清人,可是從唐顯口里也知道,如今這朝堂姓周的只有一個,那就是宰相周漢青。據說周漢青先前是皇帝的陪讀,與皇帝一同長大,感情深厚。皇帝登基後便封周漢青為宰相,一起抵對攝政王。而皇帝又是師父的徒弟,那麼能與師父同坐對奕的也只有周漢青了。
杜子騰猜想後,又細看了對面男子兩眼,沒想到這個朝代的宰相這麼年輕啊,那麼皇帝也是這麼年輕嘍?
嘿嘿,想到什麼,她突然在心里偷笑起來。
如果想讓她女子的身份被揭穿後而又不被殺的話,唯一的方法就是讓皇帝愛上她啊。
跟皇帝談戀愛?好像還挺讓人期待的哈。就是不知道現在的皇帝有幾個妃子了!
「杜兄笑什麼?」對面的男子突然出聲問。
杜子騰抬手模了模臉,窘窘的問,
「我笑了嗎?」
她的眼楮睜的分外大,黑白分明,又清澈純真,好像一下子望進了人的心底。
男子一震,微微斂了斂心神笑說,
「你笑了!」心中卻奇怪,明明是個男兒身,怎會有一雙女子的眼晴?再看看,「他」的臉蛋好像也過于秀氣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