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時十五分，夜已經深了，黑色奧迪緩緩從別墅中開出，駛向燈火通明的市中心。相對車窗外人聲鼎沸的熱鬧氣息，車窗內的氣壓低得讓人透不過氣來。
方遙透過後視鏡看到裴芷蘭依然蒼白的臉色，心中忍不住抽痛了一下。有時候他真的有點恨自己為什麼不能違抗她的命令而沖在前面去為她遮風擋雨，而只能眼看著她去冒險心里比她更緊張。
斂起心中的矛盾掙扎，他輕聲問︰「蘭姐，那個人就是半面煞嗎？」
「半面煞」這三個字觸動了她的神經，裴芷蘭怔了一下，沒有回答。方遙讀得懂她的沉默，心里一個沖動的想法破口而出︰「我們是不是要除掉他？」听到他的話裴芷蘭不禁睜大眼楮意外地看著方遙的腦後，一瞬間的失神後，她垂下眼眸淡淡地說︰「不要。」
方遙抽動了幾下嘴角，沒再說什麼，全神貫注地握緊了方向盤。
車子在簡語咖啡館門前停下，從透明的落地玻璃窗望進去，簡單的小店里卻是一派熱鬧的景象。方遙將車熄了火，剛要推門下車，裴芷蘭卻已經自己開了車門下了車。環望了一下四周的狀況，她壓低了鴨舌帽沿，低著頭快步走進咖啡館。
走到B02包間每口，裴芷蘭輕輕地叩響了門板——一長兩短，這是他們約定的暗號。听到意料之中熟悉的應答聲，裴芷蘭推開了門。就在她看到關惜晴的那一瞬間，便敏銳地感覺到了一絲異樣。
一向淑女裝扮的她今天卻穿了一件寬大的休閑衫，從不化妝的他今天卻刻意著了淡妝，可是卻無法掩蓋蒼白疲倦的面容。裴芷蘭定定地看著她，犀利的眼神看得關惜晴緊張起來，呼吸也開始急促。
裴芷蘭陡然一凜，視線聚焦在她微凸的小月復之上。
「你……」裴芷蘭平息下胸中的驚訝，試探地輕聲問道。
關惜晴的臉色頓時變得更加蒼白，低頭沉默著，孱弱的身體仿佛僵直了一樣。仿佛度過一個世紀那樣漫長的時間之後，她終于重重地點了點頭。
裴芷蘭緩緩呼了一口氣，眉頭微蹙，默默走到她對面坐下。望著關惜晴低垂的額頭，裴芷蘭淡淡地開口說︰「你的私事我無權干涉，但既然有了孩子，還是要孩子的父親負起責任。」說到這她停頓下來，關惜晴這時慢慢抬起眼簾看著裴芷蘭，潭水一樣清澈的眸子里泛著激動的瑩光。
「雖然你很適合做這件事，但是你已經不能再做了。」裴芷蘭望著她，雖然覺得遺憾但仍然堅定地宣布說。
「不，蘭姐，」關惜晴听到她的話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急急地搖著頭說，「這件事多一個人知道就多一份風險，我可以的蘭姐，我的身體沒事，真的沒事……」
裴芷蘭看到她眼中的堅定，甚至還有一絲懇求，冷靜的心不禁動搖了起來。她說的對，這件事多一個人知道就多一份風險，但是她不希望看到一個純潔的小生命還沒來到這世界上就要去感受甚至面對死亡和殺戮……
「蘭姐……」關惜晴望著她流轉的眸光輕聲地喚著。
裴芷蘭猶豫了好久，終于回答說︰「好吧，但是你一定要注意安全，危險的事找可靠的人去做，自己千萬不要冒險。對了，事情現在有沒有什麼進展？」
關惜晴吸了吸鼻子，正色地說︰「我好不容易在浙江打探到阿虎的落腳地，可是不知道怎麼走漏了風聲，讓他跑了。」說完，她有些慚愧，不敢正視裴芷蘭的目光，急忙低下頭去。
「網太大，很容易有破洞。這一次跑了，下一次想找他更不容易了。」裴芷蘭低著頭看著杯中微微蕩著漣漪的咖啡平靜地說著，仿佛在自言自語。
「繼續追，總會找到的，只是要更謹慎，」裴芷蘭說著站起身來，隨手從褲兜里拿出一張銀行卡放到桌子上，「密碼是607080，你這時候需要很多營養。」
關惜晴顫顫地拿起桌子上的卡，望著裴芷蘭的身影走出門去，雙眸中突然顯露出濃濃的矛盾掙扎……
夜幕十分，厲傾尚乘著車像往常一樣行駛在去往賭場的路上。剛轉出巷口，厲傾尚的眉毛突然微皺了一下。
這幾天只要一出門，他就感覺有一股莫名的力量緊緊地追隨著自己。他覺得自己是被跟蹤了，可是後面沒有任何可疑的目標，而且不管怎樣變換方向，他就是甩不掉這種感覺。
這種情況有兩種可能︰一種可能是他的疑蠍重，另一種可能就是他踫上了勁敵。
第二種可能讓厲傾尚覺得有些緊張，會是那個半面煞嗎？這個疑惑徘徊在他的腦海里，心里泛起了微微的不安。做了個深呼吸之後，厲傾尚決定不去在意自己這惱人的直覺。
李耐控制著車速，從後視鏡中看向厲傾尚，眼中透露著疑問，似乎在問︰今天是不是還像每天一樣兜圈子？
厲傾尚看出他的疑問，低聲說︰「走近路。」
李耐得到他的命令，右腳一踩，車子很快以正常速度向目的地駛去。
轎車在維斯拉賭場的門口熄了火，李耐剛要推開車門，厲傾尚突然眉頭一皺低聲喝道︰「等等！」李耐有些奇怪地回頭看他，不過在見到厲傾尚臉上的冷峻神色時立刻集結起全身的注意力，把腰間的槍掏了出來，渾身散發著應戰的冷靜和專注。
厲傾尚閉上眼楮，回想著剛才听到的手槍拉保險的聲音。
「四點鐘方向，仰四十五度。」厲傾尚猛地睜開眼眸，拋出如金屬般堅定的聲音。
李耐得到命令，風馳電掣般推開車門，在車廂頂部對著厲傾尚所說的方向連開兩槍，之後快速閃進車內發動引擎，黑色奔馳立刻呼嘯著向前方駛去。
厲傾尚神色凝重卻又暗藏著戰斗的興奮，他知道，較量才剛剛開始。
賭場對面街道一棟不顯眼的陽台地面上，幾滴鮮紅的血漬還沒有干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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