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安似笑非笑,「四少可以拿些好處堵住我的嘴。」
臨河的窗子有東西將木窗拍得砰砰響,千寵但笑不語,支起木窗,一只昂首挺胸一身灰花毛羽的黃鷹飛了進來,停在了窗旁的木架上。
「黃毛你又胖了,下次飛不動,我會將你的毛全撥了。」千寵笑眯眯的啪了啪黃毛的腦袋,取下腳上的信展開,臉色赫然大變。
李承安見她神色凝重,起身順順了衣裳,「看來四少現在不太方便,封口費李某下次再來討要。」
和聰明人打交道就是省事,看李承安如此知情識趣便知一二。千寵笑著送他出了門,待回到屋中,屋內已經多了兩人。
藍音、紅粉二人一臉風霜,神情嚴肅候在桌旁。
「小姐,宣旨的王公公不日即將到達青城,隨行的還有太醫院首座孫玉正,你預備怎麼做?」藍音目光復雜,低沉的聲音輕問。
千寵沒有搭話,思緒隨著小火爐上裊裊升起的白霧越過流年。
七年前,萬戶侯萬重明之女萬千寵參加宮廷盛宴,被有心人推進錦鯉池當場斃命。而她也叫萬千寵,是二十一世紀一所名校經管系的高材生,因被人嫉妒推下樓,莫名奇妙成了侯門大小姐。
在九天國,誰人不知萬戶侯萬重明一生南征北戰,戰功赫赫,在朝野權傾天下,在封地富可敵國。一生唯有一憾事,大約就是他極度寵愛的掌上明珠在八歲那年,因腦子受傷,竟成了一個瘋傻痴兒。任萬老侯爺請遍天下名醫,也沒能將萬小姐醫好。萬候府雖是高門貴府,卻也難堵天下悠悠眾口,自此,萬小姐瘋傻之名傳遍九天,她也被送往封地,一走就是七年。
這七年,四葉草集團在九天國迅速崛起。這七年,有了萬府龐大的財富支持,她創造了一個商業帝國的奇跡。這七年,她走遍大江南北,四葉草當家四少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幾乎都要她快忘了她是傻名揚天下的候府貴小姐。
須臾,千寵再度展開手中的信,信上是一道手譽的聖旨,「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萬戶侯萬重明之女萬千寵,活波可愛、品貌出眾、秀外慧中……與五皇子九辰墨乃天造地設的一對……擇日大婚,欽此。」
「呵,都逃到邊關來了,還是連一個傻子都不放過麼?」千寵笑得漫不經心,「這大冷天的,可憐孫太醫一把年紀,卻千里迢迢來為我治病,今夜便回青城好了。」
街邊酒肆
「墨王娶傻妃?」
「真是想不到墨王那樣溫潤如玉的美男子居然被逼娶萬小姐那個傻子,哎,真是可惜了。」
「一塊美玉掉在牛糞上,僅此而已。」
「哈哈……」一陣哄堂大笑。
冷清的小鎮,此時卻熱鬧非凡。酒肆不大,因討論著時下最火熱的話題,酒坊內人聲鼎沸,熱血沸騰。話題圍繞著墨王的婚事展開,奇怪的是,在這邊陲小鎮,離京都尚有萬里之遙,賜婚之事竟也傳得人人皆知。離門最近的方桌上坐著三個面貌清秀的男子,如若酒肆內有人稍微留意,還可見其中一人臉上有著岔岔不平之色。
白雪冰封萬里,一輛不怎麼起眼的馬車在官道上奔馳。
千寵身子窩在軟軟的羊毛毯中假寐,聲線慵懶散漫,「藍音,酒肆的事你怎麼看?」
藍音秀眉輕蹙,「小姐痴傻之名本已經沉寂,經墨王大婚又再度被傳得沸沸揚揚,音—懷疑有人在背後推波助瀾?」
「呃,」千寵的眼楮微睜,露出一抹如寒刀利刃的銳利目光,「我想知道是誰在損壞我的名聲,去查。」竟敢說墨王與她大婚是牛糞配美玉,有她這麼出色的牛糞麼,有她這麼漂亮的牛糞麼,有她這麼有錢的牛糞麼,女乃女乃的,叔叔可忍嬸嬸不能忍。
大雪下了幾天終于迎來了一個晴天,憶笑閣臨水的窗子支開,可看見如鏡的湖水,碧綠清澈如同最美的琉璃,陽光照耀下,波光粼粼水光瀲灩。
千寵雙手支著下巴,琴架前,萬瀾笙清雅端坐,一身淺碧繡錦袍子,襟袖處用銀絲線繡著雲紋圖案,漆黑如流水般的烏發隨意鋪在背後,逆著寒冬里最清冷的日光,如同冰天雪地里一抹純淨無暇的藍。臉頰白皙如脂,眉目如畫,以及唇邊那抹能讓人心安的柔柔的笑意,整個人就像是一副美到極致的工筆畫,讓人移不開眼。
如青蔥白玉般,節骨分明的十指在箏弦上撥動。萬瀾笙信手撥彈,一首清新歡快的曲子從他指下流瀉而出。千寵微眯著眼,每次在二哥面前,就算內心再荒蕪繁雜,再疲憊躁動,她的心情總會慢慢變得寧靜,慢慢初心堅定。
紅粉走到門口,一臉嚴肅,「小姐,王公公與孫太醫要見你。」
千寵懶洋洋伸了個懶腰,渾身都透著輕松閑適,笑眯眯的看著萬瀾笙,「二哥,你陪我走一趟吧。」
萬瀾笙一臉無奈,修長的手指點了下她的額,「你呀!」話未盡,明顯話中有話,可卻也絲毫不在意,替她正了頭上的金釵,整順了衣裳,言談舉止里,盡是滿滿的溺寵。
遠遠的,便听見尖細尖細的大笑傳入耳朵。
嘖嘖嘖,這鴨公般的笑聲可真大,可真難听,看來王公公在青城住得很開心呀。千寵挽著萬瀾笙的手,笑的一臉狡黠,青城一行,他與孫太醫注定要樂極生悲。
「萬瀾笙見過王公公,孫太醫。」
「萬千寵見過王公公,孫太醫。」
幾乎是條件反射,談笑聲戛然而止。王如海與孫玉正的視線同時投到了門前的兩人身上。且就算是在京城見過了太多的名家公子小姐,他們兩人還是驚艷了一番。萬家多美,美若萬家,這話雖是市井傳言,有些夸大其實,卻也有據可循。
門前,女子一身鵝黃,身段窈窕,面貌嬌秀,一雙清澈的大眼楮正好奇的打量著他們。男子,一身淺碧,衣袖無風自動,端的是風姿獨秀,這樣的人,真真讓人一見難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