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察道︰「這第一句,說給開疆拓土的勇士;這第二句嘛,說給血氣方剛的男兒!你听著,我告訴你,第二句是這麼說的︰‘要鎮壓叛亂、戰勝敵人,將他們連根鏟除,奪取他們所有的一切。請使用訪問本站。令他們的婦女號哭、流淚,騎上他們後背平滑的駿馬,將他們美貌後妃的肚皮當作睡衣和墊子,注視她們的玫瑰色的面頰,親|吻、吮|吸她們的乳|頭和甜蜜的嘴唇——這才是男子漢最大的樂趣!’」
蘭芽只覺眼前站著的不是人,是一匹亮著獠牙、口中低吼的野狼!她舉起手,用力按住幾乎要跳出來的心髒,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周察驀然變臉,雙手高舉,大聲咆哮︰「屠城,不斷地屠城!掠奪,不斷地掠奪!焚燒、殺戮、□……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愛做什麼就做什麼,這才是男人!忽必烈根本不配做成吉思汗的子孫,他連個男人都不是!不是!」
他兩步跨上床來,一把抓住蘭芽的肩頭,用力搖晃︰「打下樊城的人是我,圍攻襄陽的人還是我,只因我不肯听他的號令,不肯像你們那些軟綿綿的宋朝男人一樣,不肯像那個伯顏一樣听他的話,說什麼殺戒不開,什麼安撫百姓——他便不許我再領兵,把我圈在這個指甲大的羊圈里頭!」
「哈,忽必烈你睜大狗眼瞧著,不出十年,原來勇猛的蒙古騎兵,就要變成羊了!世上哪有不見血的勇士?世上哪有不殺人的英雄?」
周察眯起雙眼,狠狠掐著蘭芽的肩︰「我本該有一群像你這樣的小母狼,嗷嗷叫喚地圍著我,可現在我只有這麼一個,還有人到忽必烈那里告狀!好啊,不殺男人,不睡女人,你要那麼多土地有什麼用?」
周察一把撕開了蘭芽的褻衣!
他彎腰撈住蘭芽的左膝,用力向懷里一帶,跟著回手一攏,將蘭芽牢牢攏在懷里,教她手腕、腳腕,但凡關節處,分毫挪動不得。
一邊慢條斯理地解下自己腰間的汗巾子,一邊口中嘖嘖稱贊︰「好白的身子!」
蘭芽忽然喊了一聲︰「你好大的膽子!」
周察道︰「到現在還要裝腔作勢,我這就給你看看我的膽子!」
蘭芽仰起頭,冷笑一聲︰「是麼?我倒要看看敢殺男人,敢睡女人的英雄,有多大膽子!你當真敢踫我一踫?」
周察不禁收回了雙手,他原本激動至極,此刻卻給她說得愣了,半響道︰「拿死嚇唬我麼?你倒死給我看!咬舌自盡嗎?放心,血流盡之前有好大的工夫呢,足夠我施展了。」
蘭芽道︰「只怕要死的人不是我呢!」蘭芽氣勢凌厲,口氣囂張,竟似有恃無恐。
周察委實猜不透她的心思,不由又愣了一愣。
蘭芽「哼」了一聲,輕蔑地挑起眉毛道︰「我還以為你當真是個無法無天、百無禁忌的真男子,卻原來也有一樁忌諱!屠城殺人,血流成河你都不怕,竟怕了女人身體里流出來的幾滴血。哈哈哈哈!你怕了!」
周察遲疑說道︰「你……你果真……果真……」他眼神一暗,似忽然想起什麼,登時和緩下來笑道︰「你演的好戲,竟險些瞞過我去。哪有那麼巧的——若當真是趕巧了,適才洗浴時為何不對她們說?」
原來蘭芽適才將他胳膊咬破,一見到鮮血,她忽然想到了當年無意中听爹爹與人閑聊時提過的一句話︰
蒙古人生長在馬背上,一生廝殺,刀不離身,因此最忌諱不祥、不潔之物!任他再放縱不羈的人,也有這個顧忌。
蘭芽今日到此地步,危如朝露,也是不管好歹權且一試的道理,不想竟當真見效!
她精神大振,當下不再大聲說話,卻將嘴角抿起,眉毛蹙緊,做出一副強忍不適、不願讓人看出的情態來。
周察雖覺她做偽,但猶豫再三,終不敢冒險。說也奇怪,適才他給蘭芽咬傷,流出不少鮮血,原來不覺怎樣,但此刻听了蘭芽的話,不由愈來愈覺空氣中血腥氣極濃。
他不再猶豫,輕輕將蘭芽放到床上,視線急速在她身上掃了一遍。蘭芽只是垂頭不語。周察低低吐出兩個字︰「晦氣」,站起身走出了房門。
蘭芽這才覺出雙手冰涼,掌心黏黏地全是冷汗。她知周察斷不會憑自己三言兩語便信實了這樁事,少時定會派個老婆子來,當下不敢耽擱,舉左手至口邊,狠一狠心,向拇指指根處咬下……
果然不出所料,片刻之後,方才那老婆子皺著眉頭,一臉不甘願地走了進來。
蘭芽盤膝坐在床上不動彈。老婆子冷著臉、唉聲嘆氣在床邊坐了,看也不看蘭芽。蘭芽悄悄用手指按住指根傷處,生怕血一時止不住,流出來給她瞧見。
老婆子坐了片刻,啐了一口掉頭出去了。不多時便又返回,手里拿著先前蘭芽月兌下的衣衫。蘭芽這才知適才咬破手指,乃是多余之舉。
一劫躲過,蘭芽長長松了口氣,頓覺傷處疼得鑽心。忽然想起今日九歌說的,「幸虧姑爺不在這里,否則不知要心疼得怎樣」的話,只覺心底又酸又熱又苦,恨不能大哭一場!
回到居住的房子,蘭芽邁進門檻就看見九歌站在桌上,梁上竟然懸著一條繩索!
蘭芽唬得腿軟,大喝一聲︰「你做什麼?」九歌嚇得一抖,幾乎從桌上摔下來。轉身看見蘭芽,滿臉難以置信︰「姑娘,你還活著?這可奇了!」
蘭芽給她驚出一身汗來,說道︰「還不快下來!我還沒死,你倒要先死!」
九歌扶著蘭芽的肩頭跳下地來,定了定神,忽然大哭道︰「我只道你已死了!我知道的,我知道……」她忽然收聲,一邊啜泣一邊小聲道︰「我知道姑娘……要報仇,要跟那達魯花赤同歸于盡,我早看出來了!若是受了侮辱,必死無疑!姑娘,你今番卻是如何逃過的?」
她滿臉鼻涕眼淚,卻又笑起來︰「幸虧,幸虧我膽子小……不……不敢把腦袋伸進去……我試了好幾回,還……還是不敢!姑娘,我是膽小鬼,我對不住你!」
她笑完又哭起來,亂七八糟、語無倫次,蘭芽掩住她口道︰「別混說了,快來幫我包了這里。」她伸手給九歌看指根的傷處。在耳邊低聲將這一晚的經歷說了給她。
九歌听得只瞪眼,忙找了塊干淨的白布來替蘭芽裹傷,一頭埋怨道︰「早知老婆子不查,就不該做得太真——啊呀——姑娘,你……你這怎麼下得了口!天爺,可要疼死了!」她在傷口處吹了又吹,這才極輕極緩地裹上白布。
蘭芽道︰「這已是大難不死了,哪里還敢再求什麼?」
九歌頓了一頓道︰「可是,這終不是長久之計,往後卻又如何?」
蘭芽道︰「先顧了眼前,往後……走一步看一步罷!」
九歌憂心忡忡道︰「這種事,至多搪塞個五六天……」
蘭芽搖頭道︰「不!若運氣好,或許能搪塞十天半月。」
九歌忙問︰「這是為何?」
蘭芽道︰「回來的路上我已想得停當,你可知有個婦人的病叫做……」她附耳在九歌耳邊說了兩個字。
九歌點頭道︰「知道,我有個表姐,就是這個毛病兒。我姑媽請了許多大夫給她瞧,老是治不好。」她轉轉眼楮,沉吟道︰「好是好,可——他們早晚要起疑,等查起來,咱們只好如你今日一般,當真弄些血出來。一日兩日也罷了,日子長了渾身是傷,定要露出馬腳啊!」
蘭芽苦笑道︰「不用弄得渾身是傷——他這院子里牆根底下長有幾株紅花,你可瞧見了麼?」
九歌眨著大眼楮問︰「那又怎樣?」
蘭芽道︰「我幼時的乳娘,家里開過染坊。她曾跟我說過怎樣用紅花染色。」
九歌拍手大喜︰「太好了!我這就去采來,免得給旁人采去了。」
蘭芽忙攔住道︰「這麼晚了,哪有人來采幾株花。況且現下采了來,到明日便用不得了。要新鮮的才好。」
九歌這才罷了。
蘭芽此刻困倦已極,想到來日還要與人周旋,只盼能早早休息,養足精神。但九歌竟起了自盡的心思,少不得要立刻打消她這個念頭。
遂問道︰「你是怎麼了?起了這麼個傻想頭。虧得我回來及時,不然豈不是白白糟蹋了小命兒!」
九歌卻道︰「姑娘,你何時死,我也何時死便了。這一遭兒我不敢,下一遭兒便敢了。」
作者有話要說︰昨天有事沒更,今天兩更補上。
前兩章做了些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