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珍愛生命,遠離瑞王
「你發燒了!」沐晨汐微微一驚,接過景涵遞來的藥碗,無意中接觸到他的手,覺得體溫很是不尋常,探上他的額頭,竟然灼熱得嚇人,這才發現他的嘴唇干澀蒼白,有幾處已經起了皮,整個臉紅地異常。
陸逸和她說過,景涵傷得不輕,發燒是一個很正常的過程,只是這人極要面子,一直死撐著,瞧這樣子,估計燒了有一會兒了。
都這樣了,居然還能鬧著不肯吃藥!沐晨汐有些無語,二十多歲的一個人了怎麼別扭得和孩子似得!
景涵微微一怔,有一絲奇怪的感覺從心中涌出,她的手滑軟輕柔,微涼的觸感在他的額前彌散開來,如三伏天的一縷山泉,沁人心脾,很是舒服,竟讓他有幾許貪戀。
多少年了,自娘走後,便沒有人這樣觸踫過他,也許是因為過于冷漠無情,身邊的人皆是恭謹而疏離,他們畏懼自己的威嚴,而他也從不稀罕什麼感情!
十多年的孤寂,原以為自己已經徹底地習慣了,歲月如同一把無情的刷子在他的心上刷上了層層堅硬冰冷的凝土,就在他以為這顆心終將永遠塵封的時候,竟然有了松動的跡象。
又一次燃起渴望,渴望著沐浴在溫暖之中!
「燒傻了麼?」沐晨汐縴細的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明亮的大眼楮探究地看著他,嬌俏的臉蛋帶著疑惑。
尚未完全回過神來,額頭驀得一冰,一塊濕潤的毛巾覆了上來。驟然的溫降讓他渾身一震。又一次被她成功偷襲了!
景涵凝視著她,聲音已濾去了三分涼薄︰「你做什麼,不是巴不得本王死的麼?」
沐晨汐眸子一瞪,沒好氣道︰「是啊,是啊,我就是全天下最惡毒的女人,王爺你可得想好了,留著我這樣的丫鬟是不是太冒險了,保不定什麼時候就能把你給禍害了,所以——」話鋒一轉,帶著幾分俏皮︰「所以啊,不如盡早把我給放生了為好。」
景涵哼了哼,硬聲道︰「做夢!」
如果要禍害,就這樣禍害我,也不錯!
沐晨汐扯了扯嘴皮,另外又擰了一塊毛巾,細心地幫他擦拭著臉頰和身子,擦到臉頰的那片紅腫的時候,手微微一頓,這是她的杰作啊,有些內疚,語氣也軟了幾分︰「明天我去弄個雞蛋吧,敷敷就好。」
景涵不說話,神情溫和,緊蹙的眉頭不自覺地松開了,乖巧得如同孩童一般,甚至還有點樂在其中,其實這個女人除了嘴叼了點,也不是一無是處,開始慶幸當初沒有擰斷她的脖子。
好不容易擦完了,沐晨汐已是累出了一身薄汗,卻見床上的人兒,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安然進入了夢鄉,神情安詳,像一個玩累了窩在母親懷中小憩的孩子,寧靜,純然,嘴角居然還帶著一絲香甜。
他這樣靜靜地躺著,沒有惡狠狠的警告,沒有冰冷的諷刺,沒有凜然的怒氣,真好!
沐晨汐緩緩蹲下,細細審視著他精致的容顏,不由自主抬起手,指月復隔著空氣,順著他完美的五官勾勒出精致的弧度,忽然心中一動,興致陡升,摘下牆上的一副踏雪圖,取了白天燒剩的竹炭,縴細靈巧的手指在紙上沙沙地舞動起來……
翌日。
瑞王遇刺的傳聞充斥在縉城的每一個角落。
較為官方版本說的是瑞王昨夜遭到行刺,幸其武功蓋世,並無傷及,但其紅顏知己卻被誤傷,身中數掌,命懸一線,瑞王震怒,下令全城戒嚴,增設多處關卡,對來往出入者嚴加盤查,一時間人心惶惶。
而民間傳言更是五花八門。
有人說賊人是為奪瑞王此前昂貴的聘禮而去,被瑞王的紅顏知己撞破,威脅不成殺人滅口……
有人說是瑞王征戰多年結下的仇敵,本想刺殺瑞王,關鍵時刻其紅顏知己奮不顧身擋了一劍,差點一命嗚呼,瑞王悲痛欲絕,終日守于床前,衣不解帶……
也有人說,是那紅顏知己紅杏出牆,勾結情郎想要攜款私奔,被瑞王發現,一怒之下,一人一掌被活活劈死了……
各式各樣的流言最後匯總到一起,又勾起了一件差點被人們遺忘的成年往事,那就是——瑞王克妻。
據說,瑞王七年來克死克殘女子不下十人,此番波及的女子,與瑞王相識相戀不到三日,已命不久矣。
總而言之,言而總之,記住一個人生箴言,身為女子,珍愛生命,遠離瑞王。
「噗——」在早點鋪用早餐的陸逸听到身邊種種傳言,一口熱豆漿噴得滿桌都是,引得對面的大嬸一陣鄙夷,喝豆漿都嗆到,真是個棒槌!
陸逸干笑兩聲,只怕水一方的那兩位听到這番言辭,噴的就不是豆漿了,絕對是吐血的級別!那麼狗血的劇情不知道是哪位仁兄編撰的,不過那句「珍愛生命,遠離瑞王」他倒是覺得有些道理,不光針對女子,男女通用。
飄絮閣中,兩位傳言中的主角渾然不知,睡得酣甜。
景涵只覺自己身在山中,漫步在一條狹長綿延的山道上,清新嬌女敕的小雛菊盛開在山野的每一個角落,入目的是大片大片的金黃,耳畔傳來女子空靈悅耳的笑聲,覺得有些熟悉,循聲而去,只見山頭上從天際落下兩縷白綢,白綢中坐著一位藍衣女子,三千青絲如墨,背影清麗曼妙,仿佛不知有客來臨,自顧自哼著悠揚婉轉的小調,悠閑地蕩著秋千。
仿佛兮若輕雲之蔽月,飄飄兮若流風之回雪!
心隱隱一動,正要開口喚她,卻見女子身子裊裊回轉,在半空中翩翩起舞,水袖清婉綿延,頃刻間,漫天飛絮。眼前畫面一轉,女子輕紗遮面,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楮,轉眄流精,顧盼生輝。隨著漫天飛舞的飛絮逐漸消失不見了。
留他一人獨立,心中悵然若失!
金色的陽光透過窗紙射入,隱隱傳來幾聲清脆的鳥叫,入鼻的是帶著青草香的空氣,喉頭微動,藍眸緩緩睜開。
居然,是一個夢!
但那種悵然若失的感覺猶在心田,彌散開來令人久久無法釋懷。
自嘲地揚了揚嘴角,二十多歲的人了,仿若十五六歲的毛頭小子,居然還做了一個春夢!不過不得不承認,沒有勾心斗角的黑暗,沒有絞盡腦汁的算計,沒有謹言慎行的提防,這一覺他睡得很香,很甜,很安心。
正欲起身,忽覺腿上似有異物壓著,坐起身一看。卻見沐晨汐和衣而眠,發絲微亂,嬌小的身子因為寒冷蜷縮成一團,睡在他腳後,分享了他被褥的一角。
她睡得很沉,眉宇間疲憊盡顯,縴長的睫毛下隱隱有兩個黑黛,這個嘴硬心軟的女人,居然衣不解帶地照顧了他一夜。想起她瞪起眼楮毫不畏懼的頂撞,居然也不覺得討厭了,心中最柔軟的部分又化了幾分。
微微蹙眉,她這樣睡,不會受風寒麼?正猶豫著要不要叫醒她,忽然看到床沿邊上,靜靜地躺著一副畫紙。
正面,是他花了重金買下的當朝第一畫師蕭京山的嘔心之作——《寒梅踏雪圖》。
而背面,乍一看黑呼呼的一片,拿近了才發現,是一副用類似黑炭作的畫!借用下筆的輕重力度,明暗區分,勾勒出了一副沒有色彩,但依舊生動的畫面。
畫中男子靜靜地睡著,神情安詳,精致的五官,清潤如玉的容顏,嘴角還帶著一抹清淺的微笑,藍眸一緊,詫異地張了張嘴,她居然畫了自己!
女子許是感受了什麼動靜,身體微微一動,眉頭輕蹙,櫻唇不滿地砸吧了幾下。
她要醒了!景涵一愣,下一刻的動作連他自己也無法理解,他迅速將畫卷好,藏于身下的被褥中,倒子,閉目假寐。
心砰砰跳得厲害,努力調整內息也無法控制,像是偷了糖果的孩童,小心翼翼卻又激動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