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老先生也是一大早上就來拜訪阿婆。兩位老人一直聊著種種往事,直到吃了午飯喝了下午茶,唐老才帶著隨行的護士離去。
期間,海藍除了幫忙招待外,也陪坐在一旁听了不少閑話,知道了唐家更多的事情。
四十多年前,唐家昌到了香港後,一開始也就是四處打零工。但因為他有文化,有能力,又肯吃苦,漸漸得到了一家雜貨店老板的賞識,從伙計逐漸做到了管事。後來,他也的確是和老板的女兒結婚了。不過,並不是傳說中的富家小姐,只是家境殷實而已。
之後,唐家昌舉家移民到了美國,繼續做雜貨鋪和餐飲生意,後來又做起了貨運快遞生意,才逐漸發家了。最近十多年,他的長子唐浩然開始接替,父子聯手將生意越做越大,在歐美都有好幾家分公司,身家已經有十幾億美元。唐家也是經歷了兩代人的努力,才有今天的地位。
自從前年,唐老先生的夫人去世後,他就正式退休,完全放權了。現在,唐家老大主持家族生意,主要坐鎮國外的業務。而唐老的小兒子唐瀾才三十七歲,正是年輕氣盛的時候,便來大陸開拓新的業務。本來他是主張在長三角發展的,但為了照顧唐老對家鄉難舍的鄉情,也考慮到南邊的經濟基礎還不錯,才決定在南港市投資。
海藍還听唐老透露,這唐瀾除了要在南洲島上重修祖宅、開發度假酒店外,最大的項目是要在南港開一家貨運航空公司。這是為唐氏的快遞業務全面進入大陸而做準備。他和大哥都看好國內物流業的發展,準備來分一塊蛋糕。
唐老先生說起自己的發家史也就輕輕帶過,更多的是和阿婆一起回憶幼時和年輕時的趣事。不過說到那些動亂年代里的事情,老人還是挺激動的。
海藍見狀,忙上前勸解,她還特別對老人當年攔阻阿婆跳崖的事情表示感謝。
唐家昌听了卻是一笑︰「唉,你不知道,你阿婆也不知道。其實,我當年之所以剛好在那個斷崖頂上,就是因為我也有輕生的念頭,也想跳崖啊」
「啊——?」阿婆听了也很意外,「我還以為你真的是遠遠看著我情緒不對,才跟著我爬上山,然後攔住我的。原來,你是早就在那兒了?」
「是啊,我那時候天天被折磨得快受不了,一時就鑽了牛角尖。不過,看到你背著阿丹上來,準備往下跳時,我就改變主意了。大概是我勸你的那些話,也把我自己給勸住了。所以,你們也別說是我救了阿容什麼的。要是阿容沒去斷崖,我說不定也早就不在人世了。」
「呵呵,原來是這麼回事啊,」海藍不禁覺得很幸運,「看來,很多事情還真是一念之差啊。」
後來,唐老告辭的時候,還說這些天都會不時來看看,坐坐。過幾天,阿婆過生日擺流水席,他也是一定要來的。
阿婆滿口答應了。
晚上,海藍去大舅店里,發現又大變樣了。場子里專門騰出了一塊空地,搭了個小舞台,擺上音箱、麥克風,還有電子琴、架子鼓、吉他等樂器。
更讓她吃驚的是,竟然真的讓孫默和高風「煽動」了十幾名軍飛來這兒客串演出。而且這些人的水平還很不錯,至少在她這個外行的耳朵里听起來是蠻好听的。
她很詫異地問,軍人都這麼多才多藝嗎?
孫默則笑她對部隊一點不了解。
其實軍營並不是她想象的那麼枯燥。由于向來重視思想政治工作,軍內在文娛方面也總是藏龍臥虎,就連文工團的演員們下部隊時都常常會感慨,基層部隊的文藝人才太多了。
海藍听孫默這麼一說,倒也釋然了。
當天晚上還來了一批助興的人,就是凌雲為首的女飛行員大姐們。
她們雖然不會演奏,但是會唱歌,而且不限于軍歌、民歌,通俗流行歌曲也會不少,雖然大多是**十年代的老歌,不過老歌更經典,也很受歡迎。在她們的帶動下,很多游客和食客也紛紛加入進來,自娛自樂,現場的氣氛搞得很熱鬧。
這讓大舅很高興,不過他更得意于自己的小店能有幸接待這麼多的女飛,要知道全國的女飛也不過300人,他的感覺是——接待縣長市長都沒這麼稀罕。
熱熱鬧鬧的音樂表演,幾乎快到半夜才散場,陳記的生意自然是好到爆。還好大舅又多請了些小工,不然可真夠海藍等人累的。
海藍看看人少了,就在一張空桌子邊坐下來歇一會兒。這時,還有一位不知名的軍官在彈吉他。不知道彈的是什麼,听起來很優美,也有點淡淡的憂傷。
今晚多雲,星月都很朦朧,在剛才的喧鬧過去後,听著這樣的樂曲,倒是讓人的心情也隨之安靜了下來。
一杯花茶輕輕地放在海藍面前的桌上,她抬頭一看,正是高風。
「謝謝。」海藍收起支頤的手,略微坐正一些。
高風坐在她身邊,也沒說話,只是往椅背上一靠,倒是難得的一副悠閑模樣。
「知道是什麼曲子嗎?」海藍對著台上彈吉他的人抬抬下巴,眼楮並沒有看高風。
「這個……不知道。」這問題還真把他難倒了。
「唉,你不是小時候還學過音樂嗎?」
「那個啊,上中學後就沒再學了,我好像沒遺傳到什麼音樂細胞。怎麼,你很喜歡這曲子?」
「嗯,很好听……不是嗎?」
「……還好吧,」高風听了一會兒又說,「有點憂傷的感覺……」
「嗯,不過並不濃,我覺得更像是追憶往昔戀情時,有點甜蜜,又有點淡淡的惆悵,是哀而不傷的感覺……很美好的感覺……」
「是嗎?我倒不是太喜歡,我覺得你應該听一些更歡快的曲子……」高風心里忽然有點不舒服。
「例如?」
「這我還沒想起來。」
「那就《歡樂頌》好了,夠歡快了吧?——歡樂女神聖潔美麗,,燦爛光芒照大地。我們心中充滿熱情,來到你的聖殿里……」
這時,旁邊有客人要結賬,海藍便輕輕哼著歌,繼續忙去了。高風看著她的背影,又看看台上彈完了正在收拾吉他的戰友,若有所思。
散場時,幾個票友叫上孫默和高風一起走。海藍送他們的時候,順嘴問了句︰「明天還過來嗎?」
「明天晚上還打球呢……你怎麼忘了,凌大姐不是提醒過你嗎?」孫默奇怪地問。
「哦——我,是問,你們白天過不過來?」海藍低下了頭,心想自己這是怎麼了,莫非也是習慣了他們的來訪,還有點期待了嗎?
「白天可能來不了,只有晚上所里見了。」高風的聲音不自覺地變得溫柔起來。
孫默暗暗好笑,趕緊和其他幾位同伴先走一步。
「那好吧,」海藍等孫默走了,才抬起頭說話,但眼楮還是沒看高風,「再見。」
「嗯,」高風答應了,卻沒動,又等了一兩秒鐘他才輕輕說,「我幫你問過了,剛才那支曲子叫《用淚水寫給安妮的詩篇》。你要是真喜歡,我也可以從戰友那兒給你翻錄一張,雖然我還是覺得你該听更歡快的曲子。」
「用淚水寫給安妮的詩篇,」海藍喃喃地重復了一遍,「很好听的名字。我還是很喜歡它,如果不麻煩的話,幫我錄一個吧。」
「行……那好,我先走了,再見。」
「嗯,明天見。」
目送高風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海藍才轉過身來,卻冷不防被悄沒聲站身後的海鷺嚇了一跳。
「哎呀——你站這兒干嘛,想嚇死我啊?」
「哈哈,我倒是沒嚇死你,你們剛才告個別的纏綿勁兒,倒是差點沒肉麻死我……啊——干什麼?救命啊,阿藍要殺人……滅口了……」
兩人追打的身影,讓大舅等人都笑個不住,最後還是阿婆出面才制止了這場「姐妹相殘」的鬧劇。
晚上躺在床上,海鷺還在打趣海藍。
「唉,某人春心已動啊……看來我有紅包可以拿了」
「什麼啊?我結婚,應該是你給我紅包吧?」
「哈哈——哎呦喂,你怎麼那麼容易上當啊?這麼快就承認要結婚了?」
「誰,誰說的?我是順著你的意思,就這麼一問連男女朋友都不是,結什麼婚啊?」
「哼,還裝好吧,我拿紅包是因為我是紅娘,是媒人。你說,你該不該給我紅包?」
「呸,你算哪門子媒人?就知道把我賣了,還要我給你找錢啊?」
「我這哪是賣你啊?我是成全你,好不好?」
海藍突然沉默了,臉色也凝重了起來。過了一會兒,她才慢慢地說︰「別說那麼遠的事了。我和他,就這不到二十天的緣分了吧……沒有將來……」
「為什麼啊?你可和我不一樣,你不是只求曾經擁有的人啊」
「別問了,就是我一念之差罷了。明知道不應該,還是要玩火。但願,他像他說的,能拿得起放的下。」
「什麼?放下?那就算他放下了,你能放下嗎?」
「我?……應該可以吧。」
「哼,自欺欺人。」
「就算是吧,就當我給自己放個假,好好享受假期而已。」
「你——唉,不和你說了——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