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璉陪笑道︰「誰敢說你刻薄?二女乃女乃是最仁慈寬大的,也是最憐下惜弱的。也好,就將那西屋打掃出來,讓二姐住過去。再者,二姐的身子弱,飲食上也需得專人伺候,這件事就不需你操心,我另到外面請人來,就在西屋開一個小廚房,對了二姐的胃口做菜弄湯。你看怎麼樣?」
王熙鳳心里又一陣發堵,知道賈璉防著自己,這些法子都想好了,只是走走面子上的功夫而已,只得道︰「正該這樣的。以前我也跟妹妹一處吃飯,只是後來常要在老太太跟前應卯,就沒大跟妹妹一處吃了,雖然我也跟廚房交待過,對妹妹的飲食要更精細一些,只是下人們也常常偷懶,陽奉陰違的,倒讓妹妹受了委屈。這都是我不好,還請二爺在妹妹跟前替我說幾句好話,別讓妹妹看輕了我。」
賈璉也知道王熙鳳這話說得口是心非,卻也應道︰「二姐那人,你也是知道的,最能替別人著想,寧願委屈自己,也不願薄待了別人。」
王熙鳳听賈璉不絕口地稱贊尤二姐,心里更是恨毒,臉上卻仍堆著笑,道︰「我看那善姐服侍妹妹倒也用心,就仍讓她跟了服侍吧。另外,我再將我這里的兩個小丫頭撥過去侍候妹妹,你看如何?」
賈璉想了想,暫時也無別法,便道︰「多謝你費心了。二姐以後還得多承你照應著。等孩子生下來,你也是大功一件。」
王熙鳳冷笑道︰「我也不敢居什麼功,只要二爺不怪我,沒有過錯便就是菩薩保佑,阿彌陀佛了。」
第二天,王熙鳳便讓平兒指揮著下人們將西屋打掃出來,另外置辦了一些東西。親自將尤二姐扶著挪了過去。
待安排停當,尤二姐親自奉了茶,遞給王熙鳳,感激地道︰「姐姐這樣操心,替我置辦這麼好的東西,倒讓我心里過意不去。」
王熙鳳笑道︰「這是二爺特意吩咐我辦的。妹妹在二爺心里可是最要緊的人,不容半點閃失的,我不趕快著辦了,只怕二爺又要怪我怠慢了。」然後壓低聲音,有些神秘地對尤二姐又道︰「你可知道二爺為什麼將你挪在這里?」
尤二姐搖頭︰「不知道。二爺從來沒跟我說。姐姐,你知道為什麼嗎?」
「這個地方是以前二爺最喜歡的一個妾侍英紅住過的。那英紅也是跟妹妹這樣,有了身子。二爺喜歡得不得了,可是英紅自己沒有福氣,臨盆時生下一個死嬰,自己也大出血死了。因此這間屋子一直並沒有人住。有偶爾經過的丫頭們還听見這屋里有嬰兒的哭聲呢。」
尤二姐心里一緊,臉上也變了顏色。道︰「既然這屋子里死過人,二爺如何還想著將我安置在這里呢?」
王熙鳳道︰「想來是二爺喜歡英紅太過,錯將妹妹當成了英紅吧。這屋子里有英紅的影子,妹妹住在這里,二爺也好常過來,自然又可以跟英紅在夢里想見了吧。」
尤二姐膽子本就小。听了這話,心里便有些打鼓,低頭不語。
王熙鳳見自己的目的已經達到。便假托老太太那里還有事,帶了平兒起身離開,單留善姐和兩個小丫頭在這里服侍。
那善姐本就是王熙鳳安插在尤二姐身邊的人,見尤二姐已經心怯,又繪聲繪色地給尤二姐說了當年英紅生孩子時的慘景。《》
尤二姐心里更是害怕。屋子里也不敢呆,只得出到院子里。站在門口等賈璉。
賈璉回來,見尤二姐在風口里站著,道︰「你怎麼在這里站著,仔細風吹了,又要頭疼了。快進屋吧。」說著攜了二姐的手,一起進屋去。然後讓擺飯。
二姐此時見賈璉興致頗高,倒不敢提起英紅的事情,只得埋在心里,打起精神陪賈璉吃飯。
(五十五)急生智妯娌求小姑彈壓翠墨送請柬
惜春和妙玉也都知道了尤二姐被另行安排了房舍的事情,心里也為她高興,但是也都知道王熙鳳定不會善罷甘休,那尤二姐性情懦弱溫馴,以後還指不定會吃一些什麼虧,只是眼下又不能出面提醒,也只得先看著,相機而動。
這日尤氏過來給老太太請安,想起惜春提醒她尤二姐的事情,心里仍有諸多疑問,想要去找惜春說說話,卻又找不出好理由,知道惜春對于金銀之物並不上心,想了想,便將新做的精致點心裝了一盒子,讓丫頭提著,一並帶了到榮府。待給老太太請過安,說過話,又說去找李紈說話,便往園子里來。
走到沁芳亭,迎面遇到林黛玉和薛寶釵等人,相互問候過。尤氏問起惜春,林黛玉道︰「我們也剛去約她,她並不在家,听小丫頭說,她到櫳翠庵去了。大嫂子若找她有事,就去櫳翠庵吧。只不過那妙玉是個怪異的人,大嫂子去還不知道人家開門不開門呢。」
尤氏跟眾人辭過,想了想,便也不再找惜春,只將點心一直捧到稻花村,進門後便直接遞給了素雲。李紈接進去,落座奉茶。
李紈笑道︰「今兒怎麼這樣客氣起來了,又送什麼東西。」
尤氏也笑道︰「你倒奇怪,我對你從來都很客氣的。見你領著蘭哥兒過日子辛苦,哪一次來我不是給你送點心什麼的?又不是今日一次。」
李紈道︰「往日來都是有事,自然要送東西,今日咱們都沒事,串串門也罷了,怎麼這麼客氣起來了呢?」
尤氏笑道︰「上次你幫我將二姐留下來,幫了我們,我來感謝感謝你還不成嗎?有點心吃還有什麼不好的,盡說這些不相干的。」
李紈道︰「那也只是舉手之勞罷了。我看你家妹子可憐,不能不幫她。」說著不禁嘆了一口氣。
尤氏不禁也嘆了一口氣,道︰「我早知道這門親事做不得,勸也勸過,可你珍大哥執意要這樣,我也無法。在別人家也還罷了,偏生是那樣一個厲害角色。還不知道以後會怎麼樣呢。」
李紈想了想,才吞吞吐吐地道︰「我听人說,這幾天越發的瘦了。你妹子另置了住處,卻是以前那死了的英紅住過的地方,你妹子膽子小,只怕是嚇出來的毛病。這府里哪里安排不下一個住處?偏偏選那麼一個地方。不用說,定是那鳳丫頭的主意。璉二兄弟從來都是沒血性的,任由她這麼橫行霸道地行事。再這麼下去,早晚也會出事的。」
尤氏听了更是心焦,卻又無計可施,道︰「這只怕也是她的命。我見了那人都有些膽寒,更別說她了。平日無事,我也不好去見二姐,只怕去見,又不免遇上那個人,說出的話都是帶刀子的,讓人心里難受。若是你去,只怕還好些。想來她也不至于說那些難听的話。」
李紈苦笑道︰「我麼,其實連我也是不敢得罪她的。現在她當著家,看在老太太的面上,對我也還好。你也知道的,我一個人領著蘭哥兒過日子,也全靠她安排。雖然老太太和太太可憐我孤兒寡母,對我也寬厚,經濟上也寬裕,可府上銀錢也都要經她的手,若我得罪了她,只怕她拖三阻四,連我的日子也難了。所以呀,我看這府里,也不敢有誰敢得罪她,都要看她的眼色行事呢。」
尤氏有些失望,再嘆一口氣,道︰「還有誰能幫她呢?難不成二姐就只能這樣被有白白欺負死了?可恨我也無能,什麼事也做不了。」
李紈笑道︰「你不是什麼也沒做。我們也都听說了,若不是你讓珍大爺親自請了太醫來給二姐診脈,只怕二姐有喜的事誰也不知道呢。如今總算是明正言順地,老太太听了也很高興了,還要鳳姐好生照看著。雖然鳳姐心里不痛快,但也不能夠做得太明顯,在老太太面前還得做做樣子。」
「她也只是在老太太跟前哄著,背地里卻也不知道能做出些什麼來。這次她將二姐安排在那英紅住過的地方,便是沒安好心,別的人也不會將這些事情告訴老太太。便是告訴老太太又怎麼樣呢,她又會編出一些話來,說出許多的不得已,再者我們二姐又不是有什麼好背景的大家閨秀,老太太哪里又會在這種事情上上心呢。」
李紈忽地道︰「這件事只怕姑娘小姐們出面倒好辦一些。」
尤氏道︰「找誰呢?誰又肯做這些事呢?」
李紈沉吟道︰「薛大姑娘斷不肯做這種事的,她是誰也不得罪。林姑娘有病,平日里也不大出門,也指望不上她。只有三姑娘有些膽識,也肯幫忙,但這件事事不關己,只怕也不一定會幫。四姑娘年紀小,又是世外的高人,平日便不肯與人多結交,只怕也不願意管這種事。我看,也只有三姑娘了,若是我們好好的跟她說,只怕她就肯了。」
尤氏搖搖頭,憂慮地道︰「三姑娘雖然好,但她自己的處境也還有些不尷不尬,別的事還好說,這種事她又如何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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