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密一疏（一）
「當——」
鐘樓敲響的第一聲晨鐘傳來時，蕭明翊立刻睜開了眼。
已是辰初了？他有些驚訝。
他的作息一向準得很，每日卯正左右起床，可今晨居然整整晚了一個時辰！
披衣出門一看，方才明白，原來是天氣的緣故。
慕羽城處地偏南，天素來亮得早，可眼下都已這個點數了，天色卻依然將明未明，昏暗的天空中黑雲壓得很低，把天地萬物都籠罩在一片灰暗陰沉中，陣陣涼風吹過，懸在檐下的鐵馬叮當響個不住。
看起來是要有一場大雨了。
「趕緊下趕緊下，這東境的秋老虎我實在受夠了！」洗漱穿戴完畢，他一邊大步走進花廳，一邊大笑著對風晚亭道。
——對方正坐在桌前，慢條斯理地吃著飯。
他頓時不笑了，佯作不滿地瞪起眼。
「我四更就起了。」風晚亭乜他一眼，「覺得餓，就先吃了。」
「你以為我瞪你做什麼？」蕭明翊在他身邊坐下，繼續瞪他，「多睡一會兒能要你的命？」
「怎麼不說我昨夜都睡下了，你還在月下暢談呢？」風晚亭嗆回他，一壁說著一壁有意無意地瞥了眼花廳屋頂。
哦，又有人偷听？蕭明翊無聲一笑——看來，昨日他與風晚亭幾乎同時離開殷璃冰的掌控範圍，對她的刺激不小。
都挑明的事情還故伎重施，不過是把監听地點換到屋頂，連手法都懶得換，難道這就是她的回禮嗎？
還是僅僅是王城司她那幫拙劣的屬下為了向她交差而無奈地例行公事？
仿佛家里住著一位職業竊賊，明知上鎖沒有用，但也不能因此就干脆不上鎖了。
只是，對于他和晚亭這樣的人來說，監听除了立威和施壓根本毫無意義。
念及于此，他哭笑不得地看著屋頂，天這麼悶，擠在屋頂上的滋味也著實夠受，他真的很同情王城司的那位兄弟。
未幾，侍女們魚貫而入，奉上豐盛的早餐。
蕭明翊拿起銀刀，割著還在滋滋作響的小牛肉，方開腔道︰「宸王是專程來賠禮的，怎好冷落她呢？」
「哦，她還知道賠禮？昨日肅陽王府宴上，那位堯……堯什麼郡主？席間引經據典、旁征博引，一會兒山陰、太平，一會兒燕赤鳳、薛懷義，如此大膽開放，我看他們還真是物以類聚！」
「宸王酒後失態，作不得數，換成你我說不定情形更糟，至于什麼郡主，她愛說什麼由得她去！」
「賠禮有什麼用？」風晚亭冷笑，「整個亓國都是如此，今天出了這個，明天就會是另一個。」
語畢等著蕭明翊接口。可是……蕭明翊正忙著大啖美食，全然忘記此刻該輪到他說話了，直到風晚亭在桌下狠狠踢了他一腳，方猝然抬頭，卻臉上仍掛著陶醉之色。
抬手指了指眼前那盤牛肉，他連連點頭。
這麼好吃？風晚亭看著他。
蕭明翊回了他一個「一試便知」的表情。
風晚亭拿起刀子，嘗一口割下的牛肉，立刻挑起眉︰果然美味，嘴里卻說道︰「你不是想說你很享受那些宴會吧？包括很享受——」風晚亭恰到好處地一頓，「那些騷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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