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晉之好（三）
于是他端起手邊的茶碗，一邊用碗蓋撥著茶沫一邊問︰「消息可靠麼？」
「御書房已在擬詔，至遲明日就會宣布。」
「這麼急？」蕭明翊的動作微微一頓，「看來殷謄瑞是真的不成了。」
從靈寸山歸來後，殷謄瑞就極少在公開場合露面，兵恃衛費盡周章才從宮中探知其病情惡化的消息，此番殷謄瑞如此急迫地為殷璃冰指婚，顯然是自忖來日無多，想要盡快傳位于殷璃冰了。
要知，殷璃冰身為宸王可以遲遲不娶，但作為一國之君，她無論如何也逃不掉大婚之路。此事非同小可，稍有差池便會後患無窮，哪怕殷謄瑞只剩下最後一口氣，也一定要親手安排妥當方可安心。
風晚亭卻道︰「那倒未必。」
「怎麼說？」
「他只不過是不想再等，也用不著再等了。」
用不著再等？蕭明翊心頭一動，立刻問道︰「他為殷璃冰指婚的對象是誰？」
「定邊大將軍向翼的小女兒，向采薇。」
「楚恆的外甥女？」蕭明翊眼神一閃，「我怎麼記得，她好像還是個孩子？」
「上個月剛剛及笄。」風晚亭道。
蕭明翊捏緊茶碗，一聲不響地啜了口茶，在嘴里抿了半晌才咽下去，慢慢地道︰「原來如此……」
「是啊，」風晚亭看著他，仿佛嘆了口氣，「就是這樣。」
及笄，代表著女子已至適婚之齡，雙方遞過庚帖，很快即可成婚了。
以殷璃冰的身份，從定親到成婚的過程越短，風險也就越低。
他們此前一直奇怪殷謄瑞為何遲遲不給殷璃冰儲君名分，而今終于明白，原來殷謄瑞只是在等而已。
等那個最適合給殷璃冰當妻子的女孩子，長大成人。
現在，他終于等到了。
定邊大將軍向翼，十五年來率部鎮守西南邊界，是亓國上下唯一功勛和人望皆不輸于澹台趯的名將，只因西南形勢較穩、多年無戰事，所以才在名頭上略遜一籌。
此人重情重義，早年尚且不名一文時，得到楚恆賞識提攜，不僅把妻妹嫁給了他，更一手將他扶植為亓國新一代軍功貴族，從此他便將楚恆視為再生父母，對于不拘一格提拔恩信于他的殷謄瑞，更是披肝瀝膽、誓死效忠。
此外，由于政見、派系不同，此人與澹台趯的關系也一向不睦……
無論從哪一層面來說，作為殷璃冰之妻以及亓國未來王後的人選，此人之女都是再合適穩妥不過的。
蕭明翊心念電轉，想到這兒，不禁月兌口冷笑道︰「好一樁天作之合！怪不得——」
怪不得那日殷璃冰始終也未曾出口挽留過什麼，敢情她早知道一等這姓向的小丫頭到了適婚之齡，他們就要成親了！
用力咬起牙關，把這句話吞回肚中，他有些心驚自己原來還是介意的，但……介意就介意吧，他到底是人不是神，是人就有七情六欲，他若真的毫不介意，那才叫見了鬼，只不過……
介意又怎樣？
甚至，就算那天殷璃冰真的出口挽留了，又怎樣？
能改變任何事嗎？
這樣自問著，一切都變得索然無味起來。
因為他知道，即使問上一萬次，答案也是一樣的︰不能。
對自己搖搖頭，感受到左耳垂上那一點微晃的存在，他強忍住抬手去觸模的沖動，把茶碗「喀」的一聲放回去，容色冷淡地道︰「無所謂了，殷謄瑞如意算盤打得雖好，卻也要真能成事才行，你且瞧著吧，晚亭，好戲就要開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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