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窮匕見（二）
風晚亭這話的意思，分明是對她殺心已起！難道他一路追蹤至此，目的就是要殺了她？！怪不得這場對話處處都透著古怪，原來對話雙方一個是決意要殺，一個是竭力想救……這一認知委實太駭人，完全是出于一種本能，她揪緊了蕭明翊的衣袖。
感覺到她身體的悸顫，蕭明翊的目光再次轉向她。
室內光線幽暗，而這一刻蕭明翊的眼神卻奇異地生動鮮明，以至于內里流露的不舍也格外強烈懾人，幾乎讓殷璃冰不忍猝睹。
他們明明近在咫尺，可蕭明翊的目光卻像是已與她生死相隔、永難觸模。
心頭一震的同時，某樣異常冰冷的東西纏上了手腕，她驚愕了一下才意識到那是蕭明翊的手指，它們如此之緊地箍著她的手腕，像是要在那上面留下指印似的。
冰冷的觸感直透骨髓。
他怎麼了，突然病了嗎？不然他的手為何會這麼冷？她模糊地想著，蕭明翊的聲音已低低地傳入耳膜︰「對不起……我很抱歉，我真的好抱歉……」
不知怎的，僅僅是听他的聲音，殷璃冰就已覺得心如刀絞，連聲音也顫了︰「為、為了什麼？」
「因為我知道這個世上你最不願做的事是什麼，可現在我已無法阻止它發生。」靜室中，蕭明翊的語氣蒼涼無比，「現在我已沒有任何辦法，能夠讓你，不恨我。」
殷璃冰不由自主地睜大眼楮。
恨？她會恨蕭明翊？怎麼可能？一件連她自己都從未想過的事，為什麼蕭明翊卻說得如此篤定？
自從事發以來，她曾有過無數個疑問，卻沒有哪個像這個問題一樣邪惡、陰暗、危險，讓她只是略一思索便感到一陣心驚肉跳。
有那麼一霎，她甚至不確定自己要不要去追問。
片刻的遲疑，蕭明翊已掉轉頭去，看著風晚亭道︰「沒有下一次了。」
這已是他第三遍說這個話。
但與前兩次都不同，這次他既沒有乞求不甘，也沒有無奈掙扎，他很平靜，宛如死亡一樣的安詳。
見風晚亭不搭話，蕭明翊繼續道︰「我本打算欺瞞她一輩子的，可現在，我沒機會了。」他有條不紊地說著，「等一下我就把真相對她和盤托出，她必恨我入骨，這一生我跟她都沒可能了，就算我想，也沒機會再被她拖累。然後我會把她交給你。你若執意殺她，下手利索些，別讓她受罪。但你若希望在你我的下半輩子里，我還會跟你說一句話，那就給她一條活路——听我說完——亓國的事情兩月內必然了結，你可以將她囚禁起來，待到塵埃落定，或遠送海外，或禁閉孤島，全由你意，只要她活著，我絕不怨你分毫。就是這些，我說完了，你考慮。」
風晚亭用評估的目光看了他一時，道︰「好，我會考慮。」
蕭明翊點點頭，目光轉向殷璃冰。
在他說上面那番話時，殷璃冰已經不由自主地後退再後退，此刻已退到了牆角。
蕭明翊看她一眼，然後一瞟密室另一側的椅子——室內唯一的一把椅子——然後又朝殷璃冰看回來。
「你，要不要先坐下？」他問。
坐下？為什麼？
殷璃冰抿了抿唇，問︰「擔心你接下來說的會讓我暈倒嗎？」
這樣反問的時候，她看起來相當危險，但語氣依舊小心，帶著某種強行擠出來的友好，仿佛她不想因為誤解而冒犯蕭明翊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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